“娘娘,娘娘……”手指使勁兒的扣著門縫,指甲斷裂,指縫中滲出血,她扒在門上,透過門縫使勁兒的朝門裏望去,她想要多看娘娘一眼,再多看一眼。


    那抹耀眼的紅卻毅然決然的走向她看不到的另一邊,那一邊有階梯,階梯通往倚月樓。


    “娘娘!”撕心裂肺的叫聲傳得很遠。


    今日是先皇的忌辰,宮中不少的人都去寶華殿了,長平宮地處偏僻,今日的火便如同十年前除夕的那場火災一樣,不會讓人第一時間察覺。


    一手用帕子捂住口鼻,使勁兒的咳著,便仿佛要將血給咳出來,不隻是血連肺也要咳出來似的。


    另一隻手拿著火折子,漫不經心的點燃著到處懸掛這的布簾,濃煙在她眼前升起,火光在她的眼前亮起,帶著一股炙熱的溫度。


    時若棠並不在乎,若是沒有馮太醫的藥,她還挺不到今日,挺到今日,她已然累極,雖然放心不下歡兒,但是這一生需要歡兒自己走,她陪不了他。


    一路走,一路點燃了周圍一切可以點燃的東西。


    等到她到倚月樓二樓的時候,已然累極,縱然喘著粗氣,卻一點兒也不影響她的美麗。


    眺望著遠方,那裏燈火通明,那裏的燈火卻並不屬於她。


    伸手撫向發間,發間赫然插著先皇贈予她的那支白玉簪子。


    “皇上,你要臣妾做的,臣妾大都做到了,以後在底下相見,你總該不會怪我了吧。”喃喃自語,隻有風聲迴應。


    端坐在軟塌上,看向漆黑的夜,想起了許多的過往,少時和項黎川的相知相許相伴;在家時,父母慈愛,兄友弟恭;入宮後的激蕩起伏;和皇上相處的點點滴滴;歡兒平兒的每一個動作……


    這一生遇到的人,見過的事,做過的孽,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要問她後悔嗎,答案未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後不後悔,或許是後悔的吧,又或許不後悔,畢竟她有了歡兒和平兒。


    這一生她與兩個男人有牽扯,第一個男人是項黎川,不可否認,她愛過他,這一生她隻愛過他;第二個男人皇上,她也說不清她對他是什麽感情,但她知道哪些感情很雜亂,唯獨沒有愛,她不愛他,一直都不愛。但不可否認這個男人占據了她這一生很大的一部分。


    聽到樓下的聲音越發的雜亂起來,她知道有人發現長平宮失火了。


    突然內心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期待,她期待看到項黎川的表情,她想知道他會是什麽表情,那個表情應該很有趣吧。


    她看向宮門的方向,雖然她知道她什麽都看不見。


    項黎川騎著馬直直的從長街往宮門口衝,此時的宮門已經關閉了。


    見他來勢洶洶,宮樓上的侍衛看不清他的臉,用弓箭對著他,“來者何人?”


    “是我。”項黎川大喝一聲,勒住馬的韁繩,胯下的棗紅馬噴了一口氣,然後在宮門口走來走去。


    侍衛鬆了一口氣,將弓箭收了迴來,示意樓下的人開門。


    宮門還沒有完全打開呢,隻打開了一個能夠供馬匹經過的縫隙。


    項黎川夾緊馬肚子,馬兒便向前衝去,衝進了宮門。


    開門的侍衛都被項黎川這急吼吼的架勢嚇了一跳,撓撓後腦勺,“攝政王這是怎麽了?怎的如此著急?難道宮裏出事了?”


    騎著馬飛快的朝長平宮的方向奔去,他隻看見長平宮的方向一片亮光。見那亮光,一顆心不安的急速跳動著,心裏瘋狂的祈禱,不要出事,千萬不要出事啊。


    胸口的貼身衣襟裏還藏著一封信,那是一封寫著驚天秘密的信。


    ‘項黎川,有件事我想是時候該告訴你了,皇上,是你的兒子。要是想知道,為什麽歡兒是你的孩子,你就去問你父親吧。你要照顧好歡兒,一定要照顧好他。若是你沒能護好他,等到你死了以後,我一定會好好的招唿你。還有,照顧好你自己。時若棠。’


    這封信不像是時若棠的風格,十分的簡單粗暴,但是項黎川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時若棠的筆跡。這封信像是遺書,讓項黎川覺得渾身都在戰栗。


    來不及多分辨什麽,也來不及去想當今皇上為什麽會是自己的兒子,看過信後,他便徑直來了皇宮。她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看到長平宮的一片火光,他渾身都冒出了冷汗。


    再看見那倚月樓二樓搖搖欲墜的身形,項黎川的心差點停跳。


    該說的都和項黎川說過了,深深的看了一眼歡兒,目光一點點的掠過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麵孔,斂下眸子,轉身走進搖搖欲墜,燃燒著的倚月樓裏。


    聽到不少的驚唿,火舌舔上肌膚和墨發,一股焦臭的味道傳進鼻腔,很疼,但是很快她就感覺不到疼了……


    臥龍殿裏,歡兒一臉呆滯的坐在床邊,不遠處項黎川坐在椅子上。


    就在一個時辰以前,他的母後死在了倚月樓,倚月樓的火終於熄滅了,他想要在炭火裏挖出母後的屍體,卻被這個有血緣關係的男人一掌打暈,昏迷著送到了臥龍殿。


    眼珠像是機械一樣,木訥的轉了轉,瞳孔的焦距對準了項黎川,“我母後呢?”


    項黎川用喝茶掩飾心中的緊張,他平日裏和皇上相處的極好,現在知道了皇上是他的孩子,他就有些不自在了。就像是那種想要使盡渾身解數拉進和孩子的距離,卻不知道該怎麽和孩子說話。


    聽到歡兒的問話,項黎川手裏的茶杯放在桌子上,沒放穩茶水順著桌邊灑在了衣服上,連忙站起來將衣服上的茶水都擦幹淨,動作間全是緊張和拘謹,天知道,這種緊張拘謹已經多少年沒在他身上出現了。


    “已經讓人去安排靈堂了,皇上放心。”幹巴巴的說完這句話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能睜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歡兒。


    都說家長看自家孩子越看越高興,他如今看皇上便是這種感覺。歡兒長的很像棠兒,而眼睛又像極了他,這多好啊,項黎川的心裏開心和緊張參半。


    想起時若棠,那種歡喜大打折扣,他已經派人迴項家去問了,相信很快就能問出歡兒的身世。


    聰明如他,他大概能猜出歡兒是怎麽來的,隻是想要再確認一下罷了。歡兒今年十三歲,結合起十四年前的那場舊事,他有一種預感。


    想起時若棠,再看眼前的歡兒,他心裏的緊張少了不少,至少背在身後的手不再顫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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