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若棠一直都在打量著,龍床之上的這個男人。他很瘦,看起來就像是隻剩下一把骨頭了,臉上爬上了深深的皺紋,臉上是那種病人特有的蒼白色彩。


    便是這個男人讓她入了宮,讓她走上了一條從前從未想過的路,麵對他,她能確定她不愛他,但也不恨他,那是一種奇怪的感情,不像是男女之情,離親情也相去甚遠。


    時若棠想不懂這種情,便索性丟開,不去想了。


    正入神的看著皇上呢,卻聽見皇上輕咳了一聲,迴過神,連忙將皇上扶起,端起參湯喂進了他的口中。


    一盞參湯下肚,皇上似乎精神了許多,他努力的睜大眼睛看著時若棠,“棠兒。”


    伸手想要去碰時若棠的臉,時若棠忙用手握住了皇上的手,“皇上。”


    “我記得你以前都是叫我熠郎的,你再叫我一聲熠郎。”皇上較之前好像清醒了不少,也精神了不少。


    這個要求讓時若棠犯了難,她從前在他麵前演戲,一口一個熠郎叫出口毫無羞恥感,如今被拆穿了,這聲熠郎倒不好叫出口了,畢竟聽羞恥的。


    “皇上,你……”思考著該如何圓過去,皇上卻不給她避開這個問題的機會。


    “棠兒,叫我熠郎。”一雙滄桑渾濁的眼睛亮的驚人,直勾勾的看著時若棠,臉上帶著期盼。


    時若棠頓了頓,然後無可奈何的叫了一聲,“熠郎。”聲音小的像是奶貓的叫聲。


    也不知道這個病入膏肓的男人是怎麽聽清的,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


    他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時若棠連忙去拍他的背,順他的氣。


    皇上的咳嗽聲音漸漸地小了,朝時若棠揮揮手,示意自己不用她為自己拍背順氣了。時若棠才又坐迴了凳子上。


    “棠兒,你答應我的你可都要做到呀。”皇上望著頭上明黃色的龍帳喃喃的出聲。


    時若棠抿唇一笑,“皇上,放心吧。臣妾答應皇上的都會做到的。臣妾發誓。”


    她答應皇上的有三件事,第一件,讓歡兒成為一個明君,河清海晏;第二件,徹底拔掉項家的爪牙;第三件,他要讓她死後和他合葬在一起。


    這三件事,前兩件難,最後一件說不難也不難,說難也難。


    “那就好。”皇上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拍拍時若棠的手。


    “棠兒,你先出去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時若棠順著他的話站了起來,“臣妾告退。”


    走到內殿門口的時候皇上卻突然出聲叫住了她,“棠兒,你心裏可有過朕,你愛過朕嗎?”


    時若棠站在陰影之下,陰影遮住了她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隻餘下那一襲華美的裙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時若棠沒動,麵對皇上希冀的眼神,時若棠覺得自己的嘴像是被糊住了一般,她本可以欺騙皇上,像從前一樣,可是她卻不想那麽做。


    “臣妾告退。”隻能掩耳盜鈴,像是沒有聽到皇上問的那句話一般。跨出了門檻,走出了皇上的視線。


    皇上失落的垂下眸子,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笑容,“連騙朕一下都不願意了嗎?”聲音散在了內殿之中,無人聽見其中無奈和歎息。


    細想起來也是,她從來都沒有對他說過她喜歡他,她愛他。她隻是做足了她喜歡他的架勢,讓他誤以為罷了。


    這位曾經手握世間最高權力的男人臉上此刻竟然出現了難以掩飾的脆弱。


    大限將至,皇上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他特意將時若棠支出去,便是為了不讓時若棠親眼看著他死。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想,他總覺得若是自己死在時若棠麵前,那是很難以忍受的事情。


    費力的將枕下的那個香囊從枕頭底下拽出來,緊緊的抓在手心,看著不遠處的燈罩,裏麵跳動著活躍的燭火。


    瞳孔漸漸的在溢散,找不到焦距,眼前一片昏黃。


    腦子裏的最後一個畫麵是,他大半夜偷偷的摸進長平宮,掀開被子,看到了兩個睡的紅撲撲的小腦袋緊緊的靠在一起,一張小臉兒像他,一張小臉兒像她。他的寵妃睡在一邊,臉上全是嬌憨,睡的香甜。


    時若棠站在臥龍殿外,今夜的月亮可真圓啊。圓的她,看著竟然想流淚。


    感覺到臉上有什麽東西正在慢慢的滑落,指腹一抹,竟然在指腹上看見了一顆晶瑩的淚。看到那滴淚她是茫然的,臉上帶著少見的茫然和迷惑。


    她已經有好久沒流淚了,她還以為自己的淚早已經流盡了呢,為什麽今夜還會流淚呢?這滴淚是為了誰流的,皇上嗎?她為什麽要為皇上流淚,她傻了嗎?始終得不到答案。


    元武帝駕崩了,在中秋之夜的第三天夜裏駕崩的。


    值得一提的是元武帝的陵墓旁還留有一個陵墓的位置,元武帝死前下旨,那個陵墓是為皇貴妃留的。隻有皇貴妃才能與她生同衾,死同槨。


    這道聖旨讓滿朝文武的震驚了,不少的大臣上書求元武帝收迴成命,可是元武帝卻像是鐵了心似的,死前狠狠的叛逆了一把。


    皇後得到這個消息,當時便氣瘋了,在眾人麵前第一次失了皇後的體統,失控的將桌上的茶杯揮落在地上,瘋了似的指著長平宮的方向破口大罵。


    元武帝死後一月不到新帝繼位,這位新帝還不滿十三歲。


    時若棠以皇太後的身份垂簾聽政,也有許多的大臣不同意,可是人家攝政王和太傅都同意了,他們不同意也沒有辦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皇太後聽政。


    這位三十歲的年輕皇太後看起來美麗柔弱卻真真的是個狠角色,第一次聽政就砍了一個直諫大臣的頭。


    後來這位皇太後像是瘋子一般,在朝堂之上一言不合就殺人,好幾個朝臣都被她冠以莫須有的罪名砍殺,抄家了。


    直到這位皇太後以賣官賣爵的罪名抄了一位正四品官員的家,百官才反應過來皇太後是為了什麽在朝堂上‘發瘋’。


    這位官員正是當年舉報時家意欲謀反帶人抄時家的官員,他姓劉。原來皇太後是為了替時家報仇啊。


    弄懂了皇太後如此瘋狂的原因,不少和當年時家滅門有關聯的大臣如喪考妣。在朝堂上縮著身體,恨不得自己是個透明人,沒做什麽壞事的大臣還好,身上有錯的大臣簡直恨不得辭官連夜跑出京城,唯恐丟了性命。


    果然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啊,如今皇太後得了勢,該倒黴的人就是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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