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謙麵對燕春妮的指責反倒是顯得不以為然,而且還嬉皮笑臉地說道:“二娘,這兒沒別人,誰看得到呀?我整日在莊子上跑來跑去,要有流言蜚語那也早就有了。您把事兒一直放在心上,當然看什麽都不順眼啦。看開些嘛,對您的身體好。”孝謙的話不單單是指自己和小魚被燕春妮忌諱的事兒,還有對燕春妮一直把孝和的離世怪罪在意沛身上一事。


    孝謙說得沒有個正經,燕春妮倒是被氣得直喘粗氣,“你說什麽呢?孝謙!敢這麽對你的庶母說話!小心我告訴老爺,讓他好好教訓你。”


    “隨便啊。”孝謙已經走到了門外準備離開,他衝著院子內的燕春妮笑道:“從小到大,爹的藤條我挨得最多,早就已經皮糙肉厚,也不在乎多一次。我還要去準備糧車,先走啦二娘。”說著就轉身向鄉公所去了。


    燕春妮氣的想發火,但孝謙早就跑開了也無處可發,而且鍾進賢再三囑咐要厚待遊家的人,當然不能向遊家人發怒,這更讓燕春妮氣得跳腳。“真是沒規矩!也不知道哪裏好,老爺這麽喜歡!哼!”她迴過頭看到遊奎中和遊嬸,調整了一下情緒,但也口氣僵硬地問道:“老爺讓我過來問問,有什麽要幫忙的沒有。你家和鍾家畢竟地位懸殊,可不要失了禮反倒是讓鍾家丟了麵子。”


    這些話讓遊奎中聽得不舒服,撇了撇嘴道:“孩兒他娘,我去地裏幹活兒了。”說著就去牽牛下地去了。經過燕春妮身邊的時候還是按耐住心裏的氣,客客氣氣地說道:“二太太,招待不周,請見諒。”


    大水牛身上的味道讓燕春妮倒退幾步,用帕子掩著口鼻皺眉道:“這都是鍾家的親家了,怎麽還自己個兒下地幹活兒?老爺不是給了禮金嗎?就不能雇幾個人?”


    一旁的潤生也聽不下去了,板著臉道:“我們是莊稼人,一天不幹活兒就難受。哪兒像太太這樣的有福之人,生來就是享福的。”他扛起鋤頭道:“娘,我跟爹下地去翻翻土。”


    這家裏的兩個男人走了,遊嬸總不能也躲開吧?她倒是有些慌神,“這......二太太,屋裏坐吧。”她隻好先請燕春妮進屋去。


    “不去了!有什麽話就在這兒說吧。”燕春妮不想在這裏多待,“你們到底還有沒有要我們幫忙的地方?有就快說吧!”


    “沒,沒有了。”遊嬸也想趕快送走這位難處的親家,“多謝鍾老爺、兩位太太的關心。”


    “既然沒有,那我就走了。”燕春妮也沒有說要見見小魚,從心裏她是由衷地不喜歡遊家的任何一個人。她帶著丫頭坐馬車迴去了,遊嬸倒是長舒一口氣。


    話說孝謙處理好要送去陰山縣的米糧後已經快黃昏了,現在陰山縣的鋪子已經漸入佳境,山路也被多次的運糧車給壓平了不少,鍾進賢也吩咐孝謙不用每次跟隨著去,有空就盡量留在莊子上幫著冬季囤糧的事情。


    深秋了,一路上也顯得頗為蕭條,黃昏的時候大夥兒也因為寒冷盡量減少出門。孝謙經過飄香院,這裏倒是熱鬧得很,看來圖樂的人不會因為天氣的變化而減少出來找樂子的機會,他們的家該有多冷啊?迴想一下自己的家,似乎也讓孝謙心寒,但是又是一種什麽樣的力量促使著他沒有遠離自己的家呢?


    熱氣騰騰的一桌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這理應是一家子最和樂融融的時候,可是孝謙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和樂了,也記不清是多久之前這份快樂遠離了鍾家。席上燕春妮看孝謙的眼神很是犀利,顯然早上孝謙頂撞她的事情她還耿耿於懷。


    鍾進賢吃了幾口之後問道:“春妮啊,今天你去遊家,他們有什麽要求嗎?”


    “沒有,老爺。”燕春妮迴答道:“我已經細細問過了,遊家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了,他們還感激老爺的惦記呢。”


    鍾進賢笑了笑道:“感激什麽呀?都快是一家人了。”


    “是啊,都快是一家人了呢。”燕春妮朝孝謙睨了一眼道:“孝謙倒也幫忙的很,今兒個過去還正好碰上了呢。”


    這話一說桌上的人都愣了愣,金如珍的臉色比燕春妮還要難看,她根本不喜歡孝謙摻和在這件事情裏,他總跑去遊家的事情也早就告誡了多次,可他就是屢教不改。但丈夫沒有開口,她也不說話。孝川也看向孝謙,眼神裏沒有一個未婚夫對未婚妻前“情人”理應有的介懷,倒是有幾分莫名的困惑。


    鍾進賢的臉色也不好看,瞪了孝謙一眼。“你去做什麽?”


    “爹您不是說一家人嗎?我正好路過,就去看看。”孝謙對一桌上半數以上的人投來的目光很是平淡,“有的話遊家的人對著二娘可能開不了口,對著我倒可能說得詳細些。對不對?二娘?”他看著燕春妮問道:“對啦,小魚的病好點兒了嗎?”


    “......病?”燕春妮根本沒有問及過小魚,小魚的病怎麽會知道。看著孝謙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呃......”她一時語塞了。


    “咦?二娘,您不是細細地都問了嗎?怎麽連小魚病了都不知道?”孝謙追問道。


    “我......”燕春妮不由地看向鍾進賢,鍾進賢也皺著眉看著她,“老爺......”她顯得很是心虛,突然她瞪著孝謙指責道:“孝謙!小魚已經是我孝川的媳婦兒了,你那麽關心幹什麽?你有什麽居心?”


    孝謙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去看看怎麽了?我和小魚的過去也就這桌上的幾個人知道,大家不說出去誰知道?我常在莊子上走動,要是看到就避開,豈不是此地無銀?鍾家本來就是鎮上的好善之家,我和潤生也是從小玩兒到大的朋友,我若是不聞不問,這人家會怎麽猜想?”孝謙仰起頭來道:“小魚既然已經許給了孝川,我這個做哥哥的難道還跟弟弟搶女人?二娘,我鍾孝謙還不至於糊塗到這個地步!禮儀廉恥、綱紀倫常我還是懂的!”


    一席話說得鍾進賢的怒火消了一大半;說得燕春妮啞口無言;說得金如珍暗歎他的機智;說得孝恆擔心他被父親責備的憂心消除了......說得意沛頓感無地自容......


    鍾進賢清了清嗓子道:“你說得有理,但......但還是要懂的避忌。”顯然他不打算深究這件事,轉而向燕春妮倒是更為嚴肅,“你是否仔細問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我再重申一遍,遊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既然成了親家就要尊重他們,不能看不起他們。你看不起他們也就是看不起你兒子。”鍾進賢又看了一眼孝川,道:“這句話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聽到沒有?”


    “是,老爺。”燕春妮自知理虧也爭不過孝謙,隻好偃旗息鼓。


    孝謙自是得意,覺得替小魚和意沛出了口氣,他朝意沛看去。但是令他震驚的是意沛的臉色極為嚴肅,愁眉緊蹙嘴角含憂,她怎麽了?難道是有什麽心事?孝謙得意的勁頭兒也消失了,很想湊上去問一問,你怎麽了。


    晚飯過後等大夥兒差不多都散去的時候孝謙才打算快步跟上意沛去問一問,追出沒幾步就看到了意沛的身影。就差幾步了,可就在他要開口的一霎那,芸香的聲音傳來。


    “三少爺!你在這兒啊。大太太讓我來找您呢。”芸香湊上來道:“我去飯廳找您,沒找到,正想去你房裏找呢。倒是巧了,碰上了。快跟我走吧。”


    孝謙不禁向意沛看了一眼,她放慢了腳步、微微側頭但未迴頭,顯然她聽到了也躊躇了。可是她又馬上加快腳步頭也不迴地往前走。“哦......哦,走吧。”孝謙總不能當著芸香的麵追過去,隻好暫時作罷,“走吧。娘找我什麽事兒呀?”


    意沛快步迴到自己的小樓,緊緊地關上房門。燈亮的那一刻便是“嘩啦”一聲棋子落地的聲音......


    禮儀廉恥......綱紀倫常......一句句反反複複地在意沛的耳邊縈繞。如果這兩句話出於旁人之口,意沛或許會心潮起伏、頗感內疚。可當孝謙說出這兩句話時,給意沛的的打擊就不僅僅是這些了,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一個心靈不潔、道德敗壞的女子,甚至連孝和的相片都無法直視。她怎麽可以對丈夫的弟弟有著一絲超乎叔嫂之間的情感?一絲一毫都不能有!可是現今呢?她時不時地會想起孝謙,會想多跟他說話,談話中會默契地盡量避開有關孝和的話題,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迴味這一日兩人僅有的那麽一點點相處光景。這是什麽?意沛起初不懂,但當能夠肯定的時候她又故意躲避,不願想起。孝謙的那番話猶如寒天雪地裏的井水,從頭淋到腳,透心的涼、徹骨的痛、幡然的醒悟。她愛上了這個男人,但她絕對不能對他有任何超出親情的感情!


    棋子一遍又一遍地灑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迴到棋盒裏.......


    金如珍把孝謙叫去無非又是一頓責備,說他不懂得避諱還要趟這渾水。孝謙不反駁,隻是老老實實地聽著、應著。約摸兩個小時的訓導讓他有些暈頭轉向,走出母親院子的時候已經挺晚了。夜晚寒冷的空氣讓他暈暈叨叨的思緒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心裏還惦記著意沛,腦海中還是她愁容慘淡的憂思,他不自主地朝她的小樓走去,一路上還不忘四下看看有沒有人看見,免得惹出事端來。


    還沒走遠,孝恆不知道從哪裏出來拉著他就往邊上一拽,這一下子可把正兒八經趕路的孝謙給嚇了一跳。看清了是孝恆後才放下心來。


    “大哥!你幹什麽呀?”他拍著自己的胸口籲口氣道:“嚇死我了。”


    “我看到芸香帶你往娘院兒裏去,就知道娘要同你說晚飯時的事兒。”孝恆低聲道:“我一直等你出來,到了這少人的地方才敢拉著你問。”


    “問什麽呀?”孝謙似乎驚魂未定,看著他問道。


    孝恆焦急地說道:“你明知故問呀!”


    “這會兒沒人了終於忍不住了了?”孝謙對孝恆過分的容忍有時候覺得殘忍,所以這個時候也不禁要嘲諷他一下,但當他看到孝恆無奈地低下頭去時又心生後悔,“她隻是受了風寒,大夫開了藥。昨晚和今早服了兩劑藥,已見好了。放心吧。”


    孝恆放下心來,不過還是歎道:“這個傻丫頭,都快入冬了,還坐在院子裏這麽久。”


    “想著心裏的那個人出神了唄。”孝謙背著手低頭看著腳下鵝卵石鋪成的圖案。


    “她同你說的?”孝恆忙拉著孝謙問道。


    孝謙抬頭看看他道:“這還用問?唉~~就快進門了,今後你倆見麵該如何是好呀......”孝謙抬頭感受著冷冷的月光,覺得沮喪和無望。“就算天天能見麵又怎樣?”


    孝恆聽他這麽說越發怨責自己當時因怒火衝昏頭的偏執,他的臉上那種欲哭無淚的懊悔讓孝謙不敢再往下說。他是當事人,肯定更難受更無助。孝謙對自己的口無遮攔很是後悔,大哥已經夠難受的了,自己還要用這些話來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實在是不應該。可是當時他的一些做法真的讓他不敢苟同。他伸出手來搭在孝恆的肩膀上,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依舊能傳達出他作為兄弟的支持。


    孝恆也能感受到他的善意,他苦笑道:“你說得沒錯,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強行把她留下。這反而是對我和她的最大傷害。”


    “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孝謙盡量讓自己顯得輕鬆一些,“既然已經決定了,也成了定數,就一步步走下去。我就不信走不出一條路來。”


    “嗯......走下去......”孝恆雖然應合著但明顯底氣不足,自信不夠。


    孝恆走了之後已經很晚了,這會兒還要去意沛那兒嗎?她會不會已經睡了?這會輪到孝謙猶豫不決了。他來到意沛的樓下,看到樓上還有燈,那個熟悉的身影重複著熟悉的動作,她又在和那黑白棋子過不去了。孝謙見了不由地揪心起來,他知道每次她和棋子們較真的時候便是她安撫自己、讓自己冷靜下來的時候,她究竟怎麽了?一定有事發生!孝謙在樓下徘徊了許久,猶豫著是此時上樓去問一問,還是等明天她情緒平複一些後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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