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她的言外之意,祁君逸斜睨了她一眼,道:“我從不吃閑醋。”


    他何時小肚雞腸過。


    計較陳子泝的存在,那都是有明晃晃的原因。


    先是‘酒窖那夜’,後是她親口承認的‘親吻’。


    的確,到那樣的程度,他沒辦法不在意。


    但除此之外,他幾時在意過其他男人。


    若他真的小肚雞腸,斤斤計較,那他有一萬種辦法,讓她永永遠遠待在宮裏,用三從四德,無數宮規困住她,最好此生都不能見到除他以外的男人。


    又怎麽能準許她自由初入宮廷,無數禁軍侍衛時時刻刻出現在她眼前?


    在誤以為她心裏的人是陳子泝時,他都舍不得將她困在四四方方的後宮,


    現在得了歡情散的助力,讓他徹底明白了她的心意,就連‘親吻’之事也是子虛烏有的誤會,那他還有什麽好介意的。


    從始至終,他要的隻有她堅定的迴應。


    隻要知道這姑娘心裏的人是他,他還需要醋什麽?


    的確,在薑翎月最開始的印象中,皇帝陛下是真的胸懷寬廣,且慈厚溫善。


    他是真真正正的仁君,在古往今來所有帝王中,也是優秀至極的一位。


    如沒有意外,他就該以‘文’為諡號,記載於史書上,成為後世盛讚的明君。


    這樣的男人,是獨屬於她的。


    薑翎月心底,一口名為歡喜的清泉,在咕嚕咕嚕的冒著泡泡。


    那雙漂亮的杏眼,光芒閃爍,亮的驚人。


    即便已經互相交心好幾天,日日夜夜都黏在一起,祁君逸還是不太招架得住小姑娘這樣直白的眼神。


    “月月,”他有些耳熱,垂下眼道:“你要一直這麽看著我,我哪裏還會去計較其他人。”


    就連陳子泝,他都能徹底忘記。


    多難得見到皇帝陛下還有這青澀模樣,薑翎月忍不住笑,果斷應下:“好吧。”


    醋又不是什麽好東西,她也舍不得讓他悶頭喝。


    如今她也算拿準了皇帝陛下的脈,哄人哄的愈發得心應手,正要再哄他兩句,恰好此時,台下兩位都停下了筆,便止住了話頭。


    專注看向底下。


    如今是冬日,正是梅花開的最盛的時候,這道題,便是以‘梅’做詩。


    馮書桌上沾滿筆墨的宣紙被禮官拿起,宣讀出來。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


    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裏春。’


    薑翎月認真聽完,笑了,“還真挺剛毅。”


    或者說,是叫孤高不合群?


    她看向身旁的帝王,虛心討教道:“既然要把人給我,那跟我說說,這樣的硬骨頭,給我的用意何在?”


    活了兩輩子,禦下之道她勉強算入了門,但上位者的識人之道和用人之道,她是一竅不通。


    祁君逸自然知無不言,他道:“此人乃寒門出身沒有家族庇護,同樣也不受家族製衡,性情過於剛毅,若入地方官場,這麽不懂變通又沒庇護或許就折在裏頭了,你收下他也算給他一個不同尋常的立功機會。”


    薑翎月納悶,“推行女子學院危險程度更高吧?”


    “是更高,但這事就需要他這種不懂變通的人去辦,且無數人的目光落在上麵,反倒不容易折進去。”


    比起地方官場的傾軋,不隨波逐流,很難熬出頭。


    不如去各地督辦女子學院,手持天子令,便宜行事。


    過剛易折,但現在她手裏最需要的就是不夠圓滑,不懂變通,隻懂聽命行事的人。


    且還有手段,有能力辦好差事。


    皇帝陛下側眸,望著她道:“用好了,這就是一柄利劍,你要不要?”


    “要!”薑翎月眼神亮的不像話,“還有沒有?再給我幾個!”


    被她這樣央求,祁君逸忍不住笑。


    真當他為她精挑細選的人,是大白菜了。


    “沒了,”他輕輕搖頭,笑道,“不過你可以自己挑,今日台上這些,都是初入官場,且尚有鋒芒的青年才俊,你看重幾個,都可以挑走。”


    至於才學,可以說能留在京城的官員,就沒有一個是草包,隻看你怎麽用他了。


    真是,大方的不得了。


    薑翎月一下就來了精神,坐姿都挺直了些,一改方才懶散之態,認認真真看向底下的‘人才’們。


    不止是在台上比試的。


    還有兩邊坐著的也同樣一起觀察。


    看著看著,兩道熟悉的身影就入了眼。


    是謝安寧和王婉,她們母女倆坐在席間,頗有興致的看向台上正以文比試的官員,時不時低頭交換兩句話。


    薑翎月會心一笑,思量著待會兒抽空跟謝姨說上幾句話,正待移開目光 ,卻突然頓住,定定看向離母女倆一臂之遠的位置。


    一個身穿緋色官袍的男子,總是時不時將眼神落到她謝姨方向。


    也不知道是在看她謝姨,還是看王婉。


    總之,眼神不是很清白的樣子。


    “那是誰?”薑翎月臉沉了下來。


    怎麽跟個登徒子一樣。


    祁君逸留意到身邊姑娘的變化,順著她視線望了過去,道,“石家幼子,刑部侍郎石原卿。”


    說著,眉頭輕輕蹙起:“…他不忙著去查案,竟有空來這。”


    三日功夫,也就是說除夕之前,就要將瘋馬案幕後人揪出來。


    此案由大理寺陳子泝負責沒錯,但刑部也有協理的責任。


    皇帝陛下的目力比薑翎月要好得多,一眼就分辨出石原卿看的人是誰,也看得清這位臣子眼神的含義。


    微微一訝後,饒有興致的笑了聲,“有點意思。”


    如今的他已經跟心上人互表愛意,正是最圓滿,最甜蜜的時候。


    之前對王少甫的那點子惺惺相惜的共鳴,早就沒了。


    現在看著人家後院失火。


    迴一趟祖籍,家裏媳婦不但趁機會和離,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養起了男寵,如今更有另外一個臣子虎視眈眈,不但絲毫沒有幫忙搭把手的意思。


    反而有種,事不臨己身的慶幸。


    隻要事不關己,的確很有意思。


    而這廂,聽見他話的薑翎月已經黑了半張臉,“哪裏有意思,有意思在哪裏?”


    見她生惱,祁君逸不慌不忙,隻問她,“你告訴我,是不是討厭王少甫?”


    “嗯!”薑翎月毫不猶豫點頭,“他好壞的。”


    “那就行了,”祁君逸輕笑:“等著吧,等他迴來有他折騰的。”


    話說到這兒,薑翎月算聽明白了。


    刑部侍郎石…石什麽的,看的是她謝姨。


    謝姨…


    薑翎月眨了眨眼,“那個石大人,多大年紀?”


    “這我哪記得,”祁君逸捏了捏她的掌心,搖頭笑道:“真當你夫君什麽細枝末節都能記在心裏?”


    能記得石原卿,不僅因為刑部侍郎這個官位已經不低,還因為,這人他用著也挺順手。


    石原卿此人,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


    薑翎月蹙眉:“那你記得他娶妻了嗎?”


    時下婚事都定的早,尤其是世家大族,看這石大人的年紀,就不像是……


    祁君逸不確定道:“似乎還沒娶妻,你若不放心,可遣人去調查一番。”


    兩人端坐上首,跟底下人隔著一段距離,落在臣子們眼裏,那就是帝妃感情好到,一刻不停的說著話。


    薑翎月有心想召謝姨問上兩句,但人多眼雜,引人矚目。


    再過兩日就是除夕宮宴,不如到時候再召她單獨問問。


    至於查,肯定是要查的。


    一個王少甫,已經害了她謝姨一世。


    這才和離,又冒出個石大人。


    誰知道是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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