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說中,又不知她心中所想的祁君逸默然無語,


    他再度思忖了會兒,還是沒能記起來,最後隻能開口道:“她姐姐是誰?也叫月月?”


    這是半點都沒有印象啊。


    到這時,薑翎月哪裏還能不知道,前世的她被騙了。


    她低低嗯了聲,“…就是你的前未婚妻,陳月兒。”


    依舊是陌生的名字。


    不過這迴,祁君逸終於記起來了。


    他蹙著眉道:“陳國公府的?”


    薑翎月直撇嘴,都懶得理他。


    裝什麽,就算不喜歡,好歹也跟他訂下過親事。


    那是差一點就要成為他名正言順太子妃的姑娘,又不是什麽無名之輩。


    已經弄明白原委的祁君逸眉心突突直跳。


    他抬手揉了揉,隻覺得自己頭疼欲裂。


    這叫什麽事?


    他對這個陳月兒一點印象都沒有,這姑娘……


    他努力定了定心緒,可到底還是沒忍住開口,“她說我喜歡陳月兒,你就信了?”


    他聲音低啞緊繃,不複方才的溫柔輕緩。


    像是怒極了,那雙眼睛沉沉的盯著她。


    不過薑翎月並不怵,她滿不在乎的笑了笑,輕飄飄的答了一句,“我為什麽不信?”


    為什麽不信!


    祁君逸倏然起身,伸臂就要拽她過來。


    可薑翎月如今對他還算有幾分了解,她反應很快,說完話後便迅速側身避開。


    “說話就說話,你不要動手動腳!”


    她也冷下臉來,目光不避不讓同他對視,一字一句道:“我討厭四肢被束縛住,一動也不能動的感覺,討厭你總是掐著我的下巴,用居高臨下的姿態逼迫我抬頭,討厭你像捏貓崽子一樣捏著我後頸。”


    這些都是薑翎月一直想說,卻又顧忌太多,不敢吐露的。


    現在,這麽直接了當的說出來,她隻覺得暢快。


    你不是總說讓我做自己嗎?


    這就是我自己真心話。


    她的眼神如是說著。


    祁君逸讀懂了。


    他靜靜的看了她幾息,緩緩收迴手臂。


    不愧是養氣功夫超然,從來都喜怒不顯的帝王。


    本就怒意上湧,又被這樣忤逆,他竟還十分冷靜,緩緩點了點頭。


    “你不喜歡,我以後不這麽做就是了,”他道:“……你早該告訴我的。”


    薑翎月淡淡一笑:“希望你說到做到。”


    那笑意帶著幾分譏嘲,渾身透著尖刺,沒了方才的嬌軟體貼。


    都是因為提及了…陳月兒開始。


    意識到這一點,祁君逸眸色微斂,認真道:“我從未跟哪個姑娘有過舊情,更是不曾將你視為…替身。”


    最後兩個字,他隻是說出來都覺得難以接受。


    那她這個完全相信那些鬼話的當事人,該有多苦悶?


    即便她對他無意,但驚覺自己為人替身,對誰都是一種折辱。


    祁君逸又心疼又憤怒,一時之間竟然生出幾分怒其不爭的惱意來。


    “你信她做什麽!”他沉聲道:“這樣的無稽之談,你不會來向我求證嗎!”


    像是聽見了個笑話,薑翎月嗤笑出聲,“求證什麽?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祁君逸眸光一凝,下意識想要阻止她說下去,可她的聲音已經毫無停頓的繼續。


    “你說的啊,薑翎馨跟我雖然非同母,但勝在有幾分相似,你喜歡我這張臉,這不都是你告訴我的嗎?”


    兩人隔著小小圓桌相對而立,因著身高差距,薑翎月微微仰著頭才能同他對視。


    她收斂了笑意,似求教道:“我知道這件事時,薑翎馨已經入宮,你讓我們姐妹二人共侍一夫,而後冷冰冰的告訴我,你喜歡的是我這張臉,因為薑翎馨跟我有幾分相似,所以她一入宮就是三品婕妤。”


    “我還要怎麽向你求證?是跪倒在你腳邊,祈求你哄哄我,告訴我你的蓮貴姬說的都是一派胡言嗎?”


    他給她求證的底氣了嗎?


    那些他日日夜夜寵出來的底氣,也僅夠支撐她質問薑翎馨的事。


    等到陳蓮兒跑來說那些話時,他身邊已經有了薑翎馨。


    陳蓮兒說,她跟陳月兒容貌相似。


    正好,他也說薑翎馨跟她幾分相似。


    你看,連替身他都要換新鮮的。


    他對她並沒有不同,因著相似樣貌得來的寵愛,會因為更新鮮的替身出現而失去。


    陳蓮兒還說,和陳月兒的婚事,是當時還是太子的他主動定下。


    他對陳國公府嫡長女一見鍾情,最愛喚她月月。


    他們花前月下,互訴衷腸,是一對神仙眷侶。


    隻是陳月兒身體孱弱,尚未成婚便香消玉殞。


    為先皇守孝的三年,實則也是在為他的心上人守節。


    所以,他才對臨幸後宮並不熱衷。


    所以,見到她後,他才忽冷忽熱。


    熱,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了陳月兒的影子。


    冷,是醒過神來後,覺得對不起他的月月。


    甚至小產後,他為她破的那些例,在陳蓮兒說來,也不過是想到了她姐姐的香消玉殞,而有了幾分移情。


    一切都天衣無縫,樁樁件件都對得上。


    彼時的她,正因為他的那些話深受打擊,濃重的羞辱感,幾乎要將她壓垮,又哪裏來的勇氣,冒著被他再次冷聲羞辱的可能,跑去質問。


    而現在,知道一切前因後果的薑翎月,隻想捧腹大笑。


    “怎麽辦,我做不到啊,被沈氏欺壓的十幾年,我都做不到去跪地乞憐,何況那會兒我已經病的要死了,我還有什麽好求的呢?為什麽不讓自己體麵一點。”


    “你說你的那些話隻是一時之氣,但對於當時的我來說,那就是事實。”


    “我眼裏的事實就是,你收了我的仇人之女入宮,共享我們姐妹兩個,尤嫌不夠,還要來羞辱我,誅我的心!”


    她看著對麵臉色煞白的男人,笑道:“你現在還怪我太輕信陳蓮兒的話,沒有去找你求證嗎?”


    話落的瞬間,殿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祁君逸神情怔忪,已經呆住了。


    什麽氣定神閑,喜怒不顯,八風不動,遊刃有餘,全部都不見,他呆呆的站在那兒,像個聽不懂話的少年。


    茫然、無措。


    突然,薑翎月就覺得沒勁透了。


    說了又能怎麽樣。


    全部都說出來,又能怎麽樣。


    事情已經發生。


    無論是不是誤會。


    事實就是,她到死都是那樣認為的。


    她在臨死的前一刻,都堅定的認為自己所愛之人將自己視為替身。


    認為薑翎馨是他的寵妃。


    她和自己的妹妹,共侍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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