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宮內。


    薑翎月依舊在小廚房忙碌著。


    原本以為有著廚娘在旁邊教導,一碟玫瑰糕不過信手拈來,誰知第一步和麵就難的不像話,她使盡了力氣,勉強將麵揉好時,已經胳膊酸痛。


    忙到下午,好不容易蒸出了兩鍋糕點。


    一掀開鍋蓋,俱是軟塌塌不成型,糊成一坨,賣相簡直可怕。


    失敗到連嚐味道的步驟都可以省了。


    頭一次下廚的薑翎月盯著鍋內的不明狀物,麵露頹喪。


    一旁的錦書忙寬慰道:“娘娘已經很厲害了。”


    薑翎月當即偏頭看她,雙目灼灼,“真的嗎?”


    “……”錦書一頓,絞盡腦汁的想該說些什麽,才能叫主子不失望。


    可看著麵前這鍋‘糕點’,實在想不出不違心的讚美詞,幾息後,才勉強道:“都說不可以貌取人,同樣也不能以貌取糕吧?”


    眾人:“……”


    薑翎月聽了卻覺得很有道理。


    她都是按照廚娘的指導一點不差的去做的,就算賣相差了些,味道應當是不錯的。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祁君逸還在等著她的糕點呢。


    但這個賣相確實太差了些,怎麽敢獻給天子。


    ……要不,再蒸一鍋?


    時間好像還來得及。


    才這麽想著,德喜走了進來。


    他身後還跟著個小內監,薑翎月隨意瞥了眼,眉頭就不自覺蹙起。


    這不是劉榕的小徒弟嗎?


    還不等她發問,小內監便對著她行了個禮,躬身道:“請娘娘安,陛下傳召您去廣安殿一趟。”


    “……!”薑翎月愣住,看了眼窗外的日頭,又看向廚案上那不成型的糕點。


    怎麽就派人來催了?


    竟……如此迫不及待嗎?


    於是,在錢嬤嬤和廚娘滿臉的欲言又止中,薑翎月隻能選了個十分精致的玉盤,將玫瑰糕裝盤,還加了幾片花瓣以作點綴。


    勉強看得過去後,施施然的坐上了去廣安殿的轎輦。


    天氣熱的很,好在寧安宮離廣安殿極近,不多時轎輦就停了下來。


    正殿的門是開著的,薑翎月還未下轎,劉榕便快步迎了上來,伸出手讓她搭著,口中殷切提醒:“娘娘仔細腳下台階。”


    殿內,祁君逸負手立於窗前,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小姑娘生的美,一襲水粉色的紗裙,烏發簡單挽起,隻別了一支珍珠步搖,妝容雖淺淡,卻依舊唇紅齒白人比花嬌,她一手搭在劉榕手腕上,一手提著裙角下了轎輦。


    站定後,理了理掛在手肘處的披帛,接過婢女遞來的食盒,對著劉榕盈盈一笑,不知說了句什麽。


    而後,邁步上了台階,朝著殿內而來。


    盛夏的日光照在她身上,鮮活明媚,仿佛整個人都在發光。


    祁君逸瞧的心頭發軟。


    薑翎月才邁入殿內,便對上他的炙熱的目光,腳步不由得一滯。


    祁君逸立於窗前,側身望著他,將眸中的情意緩緩收斂,朝她伸手:“月月過來。”


    薑翎月隻能放下食盒,朝他走了過去。


    還未行至麵前,手腕就被他握住。


    實在是來的急,她沒有顧得上去換套衣裳,這會兒袖口上還有揉麵時沾到的麵粉。


    祁君逸見了眉梢微揚,目光落在食盒上,笑道:“還真做出來了?”


    薑翎月:“……”


    他特意遣人召她來,不就是為了這口糕點嗎?


    想到那糊成一坨的不明狀物,她有些心虛的低下頭,“臣妾做的不好,您可不要笑話。”


    “朕幾時笑話過你,”祁君逸輕輕拍掉她衣袖上的麵粉,柔聲問:“累嗎?”


    薑翎月搖頭,“不累,其實還挺有意思的,隻要陛下喜歡,臣妾願意日日給您做。”


    真會說話。


    祁君逸笑了聲,牽著她走到桌前,將食盒打開。


    …………


    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一瞬。


    薑翎月抬眼看向旁邊男人,小心道:“臣妾是不是太笨了。”


    祁君逸:“……”


    他生來尊貴,打記事起衣食住行無一不精,還是頭一迴知道,原來糕點還能長這樣。


    但凡換個人敢給他呈上這樣的東西……


    耳邊是小姑娘頹喪的語氣。


    祁君逸沉默幾瞬,還是艱難開口,道:“月月不可妄自菲薄。”


    他頓了頓,實在不忍心再看一眼盤中之物,將臉別開,問她:“這是什麽糕?”


    薑翎月一默,撚起一片作為點綴玫瑰花瓣道:“真的看不出來嗎?是玫瑰糕啊,前兒個你不還吃了嗎?”


    近些天來他們日日相處,她喜歡吃的糕點就是玫瑰糕,他當然也陪著用了兩塊。


    說著,她在已經粘成一坨的糕點上麵,掰下一坨,準備自己嚐嚐味道。


    還未貼近唇邊,就被他扼住手腕阻止。


    “別吃了…”他還要說些什麽,殿門被叩響。


    祁君逸如蒙大赦,趕緊叫人進來。


    劉榕推門而入,躬身道:“陛下,謝大人帶人到了。”


    “宣。”


    有朝臣覲見,薑翎月自覺要避讓。


    廣安殿的書房她前世來過無數次,每每朝臣覲見她便是繞到屏風後頭的。


    正要抬步,腕上的手就是一緊。


    祁君逸道:“無需避諱。”


    薑翎月有些驚詫,天子同朝臣議事,她一個嬪妃在旁聽著算怎麽迴事?


    幾分的驚訝,在兩道身影進來後,到了震驚的程度。


    這不是前世他張貼皇榜,召入宮來給她治病的神醫嗎?


    她如今身康體健,……怎麽現在就出現了?


    “見過陛下。”


    謝默和李神醫行禮的聲音打斷了薑翎月的思緒。


    她恍然迴神,迅速收斂了麵上的震驚。


    說起來很久,實際上也就是一瞬的時間。


    可祁君逸多敏銳啊,自然將她驚詫的神情盡收眼底,他眸光微頓,很快消泯於無形,牽著她到一旁的軟椅上坐下。


    神醫三根手指搭在腕間扶脈時,薑翎月最後一絲僥幸也徹底消失。


    還真是為她請來的。


    她是現在就中了毒?


    怎麽會呢!


    莫名的,薑翎月想起了那日來葵水,為自己診脈時頗有愁緒的陳太醫。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前世她身體日況愈下時,太醫署諸位太醫束手無策,隻道是她身體底子本就不好,加上小產傷了元氣,故而愈發孱弱。


    是陳太醫診出她並非體虛,而是中了毒。


    所以……那日他也診了出來?


    可那時的她入宮才多久,還是一個小小的婉儀,誰會專門給她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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