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君逸麵上波瀾不驚,隻一瞬不瞬的看著她,等待下文,


    被這樣的目光盯著,薑翎月倍感壓力,卻也隻能硬著頭皮道:“這樁婚事被臣妾母親拒了,隻是觀淑儀娘娘今日之態,她大概是誤會了。”


    “哦?”他似乎很好奇,挑眉問:“她誤會什麽了?”


    明知故問!


    薑翎月暗自咬牙,垂下眼避開他的視線,道:“許是誤會臣妾為了博得更好的前程而拒了她的弟弟。”


    至於什麽叫好前程,當然是入宮為妃了。


    可祁君逸卻並不買賬,他的語氣淡了下來,“所以,若不是你繼母拒婚,今日你便是陳家婦了,是這個意思嗎?”


    明明早就知曉,非行逼問之事,現在她一切都交代了,又做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形勢比人強,薑翎月敢怒不敢言,隻道,“陛下明鑒,臣妾同陳家郎君並無私情。”


    ……並無私情。


    祁君逸眉眼低垂,靜靜看著懷裏的姑娘。


    她好像慌的不輕,手指緊緊攥住他的衣袖,麵色因為緊張而有些發白。


    他看了一會兒,低下頭,將唇貼在她不斷輕顫的眼皮上,“別怕,朕又不能拿你做什麽。”


    她眼尾那一點紅,也被他的唇覆住。


    薑翎月頓了頓,柔順伸臂攀上他的脖頸。


    然後,她清晰感覺到近在咫尺的唿吸一滯,停留在眉眼的吻徑直往下,果斷印在她的唇上。


    此刻,他們坐在窗旁的矮榻上,窗外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隻有春風裹挾著淺淡花香吹拂入內,旁邊是一張小茶案,上頭還有一壺正燒的滾燙冒著熱氣的茶。


    宮婢內監們都在殿外守著,而她被他抱在腿上親。


    薑翎月有些恍惚,這一幕太熟悉了。


    如果將宮殿換成她前世所住的長月殿……


    “專心點!”


    唇瓣一疼,薑翎月驟然迴神。


    握住她下頜的手指收攏,指腹輕輕摩挲她的唇瓣,祁君逸神情寡淡,“你在想什麽?”


    “臣妾在想,”薑翎月將臉埋入他的脖頸,小聲道:“臣妾…今日身子不方便,不能伺候陛下。”


    懷裏的姑娘害羞極了,就連嗓音都在發顫。


    心頭的不愉散去,祁君逸麵色微緩,伸手環住她的肩,道:“沒讓你伺候。”


    薑翎月自他懷裏抬頭:“陛下要走?”


    “怎麽,”他反問:“不想朕走?”


    “臣妾不敢。”


    “不敢…”他低聲重複,笑了,“那就是有這個心了。”


    “陛下誤會了,”薑翎月正了麵色,認真道:“臣妾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思。”


    自己不能侍寢,還不想讓皇帝另尋去處,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心思,不要說現在她已徹底斷情,就算是前世身為貴妃時,她都不曾有過。


    重生幾日,她麵對他幾乎時時刻刻都在演戲,隻有現在這句話可謂是字字肺腑。


    可沒想到,此話一出,麵前男人卻久久沒有說話。


    殿內莫名安靜下來,就連唇上緩緩摩挲的指腹都頓住。


    薑翎月雖有些不明所以,但這人心思捉摸不透也不是一天兩天,她早就習以為常,隻當自己這話又觸到他哪個黴頭了。


    氣氛凝滯間,他忽然道:“可是白日裏,她們說了些什麽。”


    薑翎月一愣。


    他繼續道:“往後少跟她們來往。”


    薑翎月抿唇,忍不住試探道:“陛下是要禁臣妾的足?”


    “……”祁君逸無語半晌。


    若是換做旁人,他還能當對方是故意的,可看懷裏小姑娘這坦率清澈的眼神,忍不住歎氣,“就你這腦子,玩不過她們的。”


    他聲音帶著隱隱的寵溺,說完,甚至還在她額上親了親,“日後離她們遠點。”


    溫熱的氣息湊近,薑翎月心尖猛地一跳。


    腦海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翻湧而出。


    長月殿內,也是麵前這個人,掐著她的腰,笑著歎氣,“離她們遠點,就你這腦子,玩不過她們的。”


    當時她是怎麽說來著。


    她說,“那陛下會護著臣妾嗎?”


    而那位清雋的年輕帝王也是如現在這般語帶寵溺的哄她,“不護著你,你還能在這兒跟朕耍性子?”


    自她小產起,他就不喜她同後宮妃嬪來往。


    哪怕後來薑翎馨入宮,她們是親姐妹的關係,他也不許她們走近。


    仿佛要把她隔離在後宮之外,就連她住的長月殿也靠近前朝,跟現在所住的寧安宮距離差不了多少。


    她登臨貴妃之位,是後宮名副其實的第一人,逢年節時六宮妃嬪要來長月殿同她請安。


    他也隻許她們在殿門口行禮。


    景泰九年的元宵佳節,她身體虛弱不能去太極殿陪著他宴請群臣,故而在宮中妃嬪來請安時,開了殿門,迎她們入內。


    也是那天,她被他的大皇子罵到氣急攻心,口吐鮮血,死前都沒能等到他的到來。


    而現在,薑翎月終於能夠確定自己心底的猜測。


    他也是重生的。


    隻有這樣才能解釋的了,為什麽會這樣湊巧,他總能說出前世一模一樣的話。


    所以她會比前世更早侍寢。


    所以她直接從薑寶林晉升為宸婉儀。


    所以她能獨居一宮。


    甚至,他還免了所有宮妃去韶光宮的請安。


    這一切的變化,都是他也重生了。


    而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這個結論在腦中出現的瞬間,薑翎月眼睫顫了顫,下意識垂眼遮住眼底的情緒。


    他應當隻是出於愧疚,畢竟前世她身為寵冠後宮的貴妃,被他的皇長子辱罵至吐血而亡,真是足以記入曆史的事件。


    她蠱惑帝心的妖妃名號,會被刻在曆史的恥辱柱上,徹底洗涮不掉。


    就算隻是將她當做替身,但他也確實寵了她多年。


    將她慣的性情驕縱,受不得半點委屈。


    他對她生了愧疚之心,不願見她再對著他的其他妃嬪行禮請安……


    似乎也說的過去。


    反正…總不會是別的原因。


    懷裏姑娘久未答話,祁君逸麵色不由一動。


    “不高興了?”他輕歎口氣,耐心哄道:“朕並非認為你蠢笨,隻是你初入宮廷,尚不知人心險惡,別人對你多個笑臉,你便覺得對方是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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