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豐奇怪地問:“林通?”


    白靜搖搖頭:“跪在門前呢,怎也要見你一麵。”


    “跪著?什麽人?”


    “怎麽問也不說,隻說要見你。”


    林豐擺擺手:“叫進來說話。”


    白靜轉身出門。


    過了一會兒,有腳步聲過來,花格門被白靜推開。


    走進一個頭戴鬥笠,四周垂著白紗的女子。


    那女子一進屋門就跪了下來,匍匐在地,給林豐磕頭,鬥笠也掉了下來。


    林豐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沒動,白靜則站在女子身後,手握短刀,警惕地看著女子的背影。


    等女子磕了四五個頭時,林豐才開口說話。


    “行了,起來說話。”


    那女子這才停止磕頭,仍然跪在地上,隻是抬起頭來。


    林豐借著燈光一看,女子一張清水臉上,布滿了淚水。


    細皮嫩肉,三十左右的年紀,生的眉眼俊俏,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媳婦。


    “你是誰?”


    “林將軍,奴家是木嚴氏,丈夫叫木本田。”


    林豐點點頭,沒再說話。


    隻這身份便說明了一切,雙方無需多談。


    木嚴氏跪著不動,也不說話。


    過了半晌,林豐忍不住說道。


    “木嚴氏,你是木本田的妻還是妾?”


    “奴家乃木本田的平妻。”


    “哦,木本田的事,你可都清楚?”


    “奴家清楚。”


    “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好說的,迴家等著便是。”


    木嚴氏深深吸了口氣,高聳的胸脯急遽起伏。


    “林將軍,木家薄有家資,您開個價,奴家無有不應。”


    林豐的手指敲打著椅子扶手,架起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木嚴氏,你覺得木本田的家產,還能留得住?”


    “木家的財產,並非留在一處,別人根本無法全部找到。”


    “嗯,你想買誰的命?”


    木嚴氏沉默片刻,一咬牙。


    “能否請林將軍放過木家?”


    “嗬嗬,可能嗎?”


    “木家的財產,折合銀兩,已過十五萬兩,買幾條人命不為過吧?”


    “你說的十五萬兩,可是包括房產和土地?”


    木嚴氏搖頭道:“這些東西不值錢。”


    “嗯,這樣算來,確實不少了。”


    白靜聽林豐如此說話,連忙衝他搖頭,示意不要答應。


    俗話說得好,斬草必須除根,若留下一個半個,日後都是極大的隱患。


    木嚴氏心裏也是一喜,果然天下人都一個嗜好,錢帛動人心啊。


    “林將軍這是答應了?”


    “十五萬兩,幾條命?”


    “五條命。”


    “不行,太多了。”


    “三條命如何?”


    林豐牙疼似的捂著腮幫子,沉默起來。


    白靜氣的直衝他瞪眼,林豐則裝作看不見。


    “十五萬兩啊將軍,如果覺得還差些,奴家可為將軍做牛做馬,任將軍所為。”


    林豐低頭看著木嚴氏,似在考慮。


    白靜已經將短刀從腰裏抽出一半,衝他無聲示威。


    “唉,看你如此誠心,本將軍就答應了,就十五萬兩,不用做牛馬,好好去做個人吧。”


    白靜稍稍鬆了口氣,接著又生起氣來。


    木嚴氏聞言,再次匍匐下去磕頭,忍不住泣不成聲。


    “行了,銀子盡快送到,不然...”


    木嚴氏不等林豐說完,就從懷裏摸出一張白絹,雙手奉到林豐麵前。


    林豐疑惑地接過來掃了一眼。


    見是木本田家的財產清單,包括藏在地下的,莊園裏的,還有府城也有。


    密密麻麻寫了大半張白絹。


    隨手放在桌案上,衝木嚴氏擺擺手。


    “迴吧,迴去睡個好覺。”


    木嚴氏又磕了兩個響頭,這才站起來,晃了兩晃,差點摔倒。


    白靜在她身後一把扶住胳膊,半拖半拽地將她弄出了屋子。


    很快,白靜又進了林豐的屋子。


    “哥,你...怎麽會答應她?”


    “十五萬兩啊,怎不讓人眼紅心跳。”


    “這是銀子的事嗎?這是關乎以後的禍根,怎能留下?”


    白靜銀牙咬緊,怒道。


    林豐笑著點點頭。


    “不錯,你有此覺悟,我也放心了。”


    “哥,你到底什麽意思嘛?”


    林豐攤開雙手:“我答應她什麽了?”


    “你答應人家十五萬兩買三條人命啊,鬼都聽得明白。”


    “哪三條人命?”


    “木本田家的呀,肯定是木本田的子嗣和那婦人,還會有別人?”


    林豐搖頭:“木本田乃通敵的要犯,所犯罪行,當滅滿門,怎會留下其子嗣呢?”


    “可是...可是你...”


    白靜結巴了,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可又沒全明白。


    林豐耐心地說:“我不想讓木本田的家產旁落,他家大業大,確實有很多外人無所知,這次算是基本掏空了。”


    “那你答應人家的事...”


    “還是那句話,哪三條人命,還不是咱說了算。”


    白靜終於鬆了口氣,拍拍胸脯。


    “哥可真是讓人如坐雲端。”


    “我倒是想糊塗些,可這世間不允許。”


    “哥,你就不怕那木嚴氏怨恨你?”


    “她是木本田的平妻,留不下的,我隻害怕活人。”


    白靜感慨道:“就知道哥是能成就大事的人,白靜何其幸運。”


    “好了,去休息吧,明日還得抓緊清查住戶信息。”


    “哥還不睡?”


    “還有幾個問題需要琢磨,你先睡吧。”


    沒出意外,到了第二天的午時時分,知縣曹德運便將木本田的案子審理清楚。


    木本田的投敵板上釘釘,人證物證齊全。


    為免受苦,他自己也沒否認,在口供上簽字畫押。


    曹德運根據大宗律,判木本田犯投敵叛國罪,斬立決。


    其家族三十八口,收押死牢,待秋後問斬。


    曹德運將判決書和木本田的口供送到林豐的書案上,還另附一張字條。


    上麵寫了,此案重大,牽扯甚多,對木本田的量刑雖中規中矩,卻需上報府城都統批示。


    木本田的口供裏,確實牽涉了幾個邊軍將領。


    林豐不認識府城都統,更不了解此人,卻對邊城秦大將軍有種莫名的信任。


    他決定將此案先送邊城,看看秦大將軍如何處置。


    對韃子銅甲術虎,則沒那麽多手續。


    直接推到菜市口,當眾砍了腦袋,將其掛在清水縣城樓,以警示眾人。


    經過十幾天的努力,白靜和文程終於將清水縣所有住戶登記完畢,連同每家住戶的家庭狀況都標注清楚。


    林豐再根據這些數據,將自己的施政意見附在後麵。


    一並送到了曹德運的案頭。


    曹德運仍然是名正言順的清水知縣,所以,製度改革必須要經過他的手。


    可是,當曹德運仔細看完這些改革意見後,大搖其頭。


    “胡鬧,胡鬧,如此搞,豈不亂了規矩!”


    曹德運漲紅了臉,忿忿不平。


    當然,就算他支持,這個字他也不敢簽,那些清水縣的大戶不把他撕了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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