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波恩島遷移而來的公正家族艦隊幾乎將比迪福德的塞塔月灣填滿大半,而碼頭工人們每天要巡視查探的地方也多了很多。


    放在以往,這樣的工作總是令人生厭的。


    說句實在的,誰願意大冬天的在外麵喝西北風呢?


    而今年的工人們卻顯得格外熱情,即使今年的冬天比起往年更令人難以忍耐,但這依然澆不滅他們心中的火焰。


    工人們在覆蓋上了木板的臨時碼頭上行走著,用肩上扛著的小撬棍把那些木板掀開一些,借著天光察看下麵的可拆卸式零件。


    一位年輕的工人小心翼翼地掀開一張木板,探頭探腦向裏麵看去。


    他的動作幅度相當小,一邊仔細察看一邊嘟囔著:“馬德……我褲腳被刮破了,總是漏風……嘶!冷死我了!”


    不再清涼的海風刮過碼頭,讓這個年輕人手上一抖,那塊木板碰得一聲落下。


    在卸貨的大道上,有個老態隱現的中年人喊道:“瑪瑞安!你那邊檢查完了嗎!”


    年輕人縮了縮脖子,剛剛他看見有個地方有點問題。


    “老卡斯別催了!我這裏有個零件好像鬆了,編號的那一麵朝下了……”年輕人伸出那隻龍仔袖子裏的手,吃力地把木板挪到一邊,“編號是……戊己-9型-73號!”


    聞言,那個中年人一邊抱怨著一邊迴身扛起腳下的小型鑽機,“這是哪個混蛋裝的……就不能讓人省省心嗎?”


    兩個人趴在旁邊的木板上,開始重新固定這個之前沒人注意到的地方。


    在整個碼頭上像這樣的工人還有很多,他們懷揣著對生活的希望一頭闖入這個勞動最光榮的世界。


    在下定決心建立工分製後,普利特已經開始將各個工種納入到工分製的範圍中。


    而工人們對此也表示歡迎,不過那些書記官親自下場,進行監督統計倒是曾激起大片工人們的恐懼。


    但這樣的浪潮隻持續了短短幾天,隨後就消散與無形。


    因為工人們發現這些看起來永遠板著一張臉的家夥原來也會笑,原來這些家夥也有著自己的煩惱,原來他們也可以很好說話。


    而雙方距離的拉進乃至是徹底消融也是林離想看見的,十年中緊繃的聯盟積累了無數暗傷,而這無疑就是一個觀海和人們建立信任關係的良好基礎。


    ……


    片刻後,老卡斯和瑪瑞安站起來,把那雙已經有些凍僵的手放進懷中揣著。


    伴隨著熱量的傳達,指尖的知覺漸漸恢複,微弱的脹痛感傳來,老卡斯看著這一小塊已經被他們探查完的戊己區域。


    老卡斯悄悄板著手指頭算了一會兒,“今天我們應該可以多拿兩個工分。”


    瑪瑞安的思緒飄遠,他想到了食堂中新出現的那些隻能用工分兌換的新菜,不禁感歎道:“真想知道那是什麽味道啊……”


    中年人看著他的表情,歎了口氣,“是啊,但是那些菜的價格太貴了啊,咱們還指望著這些工分能多換些吃食呢。”


    聽著叔叔的話,瑪瑞安不得不把自己的思緒收迴來。


    在寒災期間能吃飽就已經是足夠幸福了,能吃好那是書記官階層才應該考慮的事情。


    更何況今年的他們可是有了日暖爐的,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家今年不會有人被這該死的寒災奪走生命。


    放在以往,一個溫暖的藏身之地和填飽肚子的糧食就已經是奢望。


    “不過夢想還是要有的嘛,威爾那家子不就是這樣嗎?”


    原本在對麵岩層居住區邊緣居住的那家子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突然一下威爾就成了工長,而且還是鉗工的工長。


    短短時間裏他和自己的妹妹就成了整個比迪福德舉足輕重的人物,甚至能夠和治安官閣下還有神選者林離進行交談。


    負責那片岩層的書記官立刻將他們一家安排到了居住區的中心,住到了那個最靠近岩柱的地方,甚至連那些食堂中的新菜都能嚐一嚐。


    “威爾能做到,為什麽我做不到?”瑪瑞安的心中這麽想著。


    老卡斯看著自家侄子的表情,默默歎了口氣,暗自想道:“瑪瑞安在衝勁還沒消失的年紀,挺好的……現在這個一天一變的時候,也不能說是完沒有希望。”


    他欣慰地摸摸瑪瑞安的頭,“你現在還有機會努力,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叔叔會支持你的。”


    瑪瑞安迴頭看看這個支撐著整個家的中年人,鼻頭忽然酸了起來,扭過臉去擠出一句,“謝謝你,卡斯叔叔……”


    就在老卡斯拾起腳邊放著的鑽機,把那塊木板放迴去的時候,瑪瑞安好像看見了什麽東西,“卡斯叔叔……你看那是什麽?”


    盡管老卡斯已經很努力地去看了,但他那雙昏花的眼睛還是難以看清瑪瑞安指著的地方。


    他向自己的侄子問道:“那是什麽?”


    瑪瑞安看著那些在海麵遊曳的小黑點和船隻,仿佛意識到了什麽。


    “那是聯盟運輸船!那是今年的最後一班運輸船!”


    在新年過後到藍騎士祭之間的日子裏,各個島嶼之間往往還會有著一次航線的流通。


    而這也是寒災來臨前的最後一次通航,隻有那些藝高人膽大的老船長和一些要錢不要命的年輕人敢在這時候出航。


    年輕人的唿喊引起了工人們的注意,他們把自己的視線從地上那些代表著工分的移動碼頭上挪開,轉而投向塞牙月灣外的海麵。


    “聯盟的運輸船來了!”


    “我爸爸一定在那艘船上!”


    工人們歡唿了起來,因為這艘船帶來的可不僅僅是過冬的物資,同樣還有那些外出的格爾森斯同胞。


    ……


    聯盟運輸艦隊來了!他們帶著最後一批過冬的物資來了!


    這個消息立刻傳到了盧瑟兒和普利特那裏,並立刻傳遍了整個比迪福德。


    而遠在哈代研究所的林離本來正在和蘭德沃斯他們一起討論最後方案的確定,卻被普利特一個群星傳訊叫出來。


    因為盧克大叔迴來了。


    他舍棄了安福爾的治安官身份,以原聯盟主力序列戰艦輕快鳥號船長的身份迴歸,同時還帶迴了一眾輕快鳥號的船員。


    這些從十年前裏斯克海戰後就沒有歸家過的遊子終於迴到了自己的家鄉。


    盧克大叔看著遊曳在艦隊邊緣護航的單人航行器,不禁眯起了眼睛,“這樣的東西,是林離帶來的嗎……”


    盡管他這麽多年沒有迴來,但從那些作為安福爾治安官而得到的情報中絕沒有這樣的東西出現。


    自然而然的,他就想到了自己和林離曾經有過的異世界之行。


    在他的敏銳感知中,這些體態纖細的遊騎兵戰機速度相當快,哪怕是他想要精準鎖定也要廢一些力氣。


    當他所在的護衛艦被引導進圖塞塔月灣的時候,他看見了那規模極為龐大的公正家族艦隊。


    但那些公正家族的旗幟並沒有像他印象中的那樣飄揚,而是反常地卷起來,好像並不想宣揚自己的存在。


    通過那些從米爾頓口中得來的情報和自己得到的風言風語,盧克很快猜出了半人馬一族這樣做的原因,“原來她們也迴來了嗎?而且還拋棄了公正的名字?”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那些在海麵上疾馳的遊騎兵,他們因為有了上一次引導公正家族遷移艦隊的經驗,現在的轉彎動作更加簡練嫻熟。


    碼頭上的工人為護衛艦的二副指引了位置,然後碼頭工人們拿著帶有編號的零件開始搭建浮動碼頭。


    而在碼頭上值班的研究員和鉗工也從溫暖的值班室中跑出來,開始參與工作。


    書記官也開始管理現場的秩序並相應的統計勞動情況,之後就能通過這些現場的數據計算工分。


    盧克看著其中有些工人手上的小型鑽機和一些特殊製服人們肩頭的小精靈,還有那些在地上滑動的大型機械。


    這樣的秩序和快捷的效率讓他不禁沉思,這裏真的是自己的家鄉嗎?


    自己作為安福爾的治安官,也看過他們的碼頭工作。


    雖說還沒有晉升成為第二城的安福爾與瑪麗城是肯定不能比的,但它作為商業和運輸周轉中心,該有的碼頭消化能力還是非常強的,一支完整的運輸艦隊不需要多久就能完消化掉。


    但他現在看見的卻是身為工業島嶼的比迪福德正在吊打安福爾。


    動力錘算什麽垃圾東西?看我們的群星吊機!


    人力運輸這麽慢?我們軌道運輸快多了好麽!


    搭建浮動碼頭?鉗工讓你們看看什麽叫效率!


    這樣的效率和素質,還有他們身上的工作熱情,都讓盧克不禁想起了才剛剛離開的瑪麗城。


    盧克看著這陌生的島嶼,不禁對身邊的船員們問道:“這裏是瑪麗城吧?我們坐船迴去了?”


    船員們也懵了,他們的比迪福德是這個樣子麽?


    但實誠的大家看看遠處熟悉的塞塔月灣,腳下熟悉的固定碼頭,後麵熟悉的軌道礦車,和那些充斥在耳邊的格爾森斯口音。


    “這裏就是比迪福德啊……”


    踏上故鄉土地的興奮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疑惑,為什麽這裏會有這麽多變化?


    此時一位書記官走來,“您就是盧克船長吧,請您往這邊走,普利特治安官在治安官辦公室等您。”


    “好的,”盧克看看這位年輕人的麵龐,覺得有點眼熟,“你是博迪吧?就是曾經到達瑪麗城學習過的年輕人?”


    博迪點了點頭,“沒錯,我是去過瑪麗城。不過當我迴來後發現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現在還在普利特治安官身邊學習。”


    對於這個大哥名義上的叔叔,實際上的養父或者說二爹,博迪實在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樣的態度來麵對。


    畢竟自己和盧克船長之間的交集很少,也不知道這位英雄船長的喜好,隻能那種公式化的應對。


    不過盧克此時也沒有注意到年輕助手的緊張,他一邊跟著博迪前往車站一邊看著這大變樣的碼頭。


    而博迪看見盧克大叔好奇的樣子,也適時開始介紹這些碼頭上的新事物。


    當兩人走到礦車前的時候,盧克船長突然想到了什麽,“博迪你覺得現在的比迪福德和瑪麗城相比,哪一個更……”


    但還沒等愣住的博迪給出答案,盧克大叔就擺了擺手,“算了,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然後他就坐上了礦車,把這久違的安帶係上,然後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到我這裏來。”


    博迪一下就懵了,“什麽到我這裏來?”


    盧克大叔歉意道:“抱歉,不是說你,我是在跟另外的人說話。”


    “???”


    搞不清楚狀況的博迪抓抓頭,然後坐上到盧克的前麵,拍拍前麵駕駛員的肩膀,“可以開車了。”


    然後盧克大叔又感受到了坐下礦車與記憶中不用的快速和平穩,他默默想道:“還有那些掛著值班室牌子室內的東西,無論哪一樣都很讓人在意呢……”


    ……


    治安官辦公室中的暖氣功率開啟,因為這裏的人實在太多了。


    聽見盧克迴來的消息,開心的普利特立刻開了一瓶小酒慶祝。


    至於這瓶小酒倒是用來慶祝還是用來安神,那就個人有個人的看法了,反正林離是覺得兩者都有的。


    一個身影推開辦公室的大門,連帶著外麵的寒風吹進來。


    普利特抿了一小口,“戈登叔叔你也來了?”


    老戈登笑道:“盧克迴來了難道我老頭子就不能來看一眼?”


    林離看看已經被一大堆人坐滿的辦公室,隨手一拍又是一張藤椅長出,“戈登船長,這邊坐。”


    順手從暖氣片旁邊順過一瓶小酒,老戈登坐到了林離身邊,“還行,知道給個座兒。”


    當老戈登手中的小酒都抿下半瓶時,那扇辦公室的大門被推開,熟悉的國字臉映入林離的眼中。


    盧克感受著房間中的熱氣,輕輕帶上門,“我迴來了。”


    “歡迎迴來!盧克大叔!”在對盧克的迴歸表示歡迎後,林離將自己的視線轉向了盧克大叔背後映照在辦公室大門上的影子,“抓到你了。”


    辦公室大門的縫隙被瞬間填補,房間中突然亮了起來,這陡然出現的光亮讓所有人都不禁閉上眼睛。


    然後七八顆光球陡然出現,環狀出現的它們將盧克大叔影子照向另一邊的牆壁。


    隻有一枚硬幣在空中旋轉輕輕,留下一個被映照在大門上的影子。


    諸多疑惑的眼神投向林離,隻有盧克大叔和盧瑟兒寥寥幾人才明白林離剛才幹了什麽。


    麵對大家的疑惑,林離指著那個邊緣沒有一絲陰影的說道:“我們也是時候歡迎一下這位不輕自來的客人,不然的話就太沒有禮貌了,不是嗎?”


    憤怒的聲音從那道影子中傳出,“你最沒有禮貌!”


    (ps:想必書友老爺們應該猜得出來這個角色的身份對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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