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蘭德沃斯悄悄來到車站,不過他並不是一個人,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中年男子。


    “蘭德沃斯,我們就不能光明正大地來嗎?而且為什麽跟著你走,我會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那個中年男子學著蘭德沃斯的動作走了一段距離突然發現不對勁,蘭德沃斯明明是受到林離的邀請,可為什麽現在走起路來頗有些詭異的感覺。


    “當然是因為月黑風高殺人夜了。”蘭德沃斯突然迴頭詭異一笑,外加陰森的話語真的非常瘮人,中年男子一個激靈,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伯納德你為什麽不笑呢?明明我覺得這個笑話還挺好笑的。”蘭德沃斯臉色一變恢複正常,看到他額頭上沁出的汗珠,嘴角勾起一絲微笑,“我們走吧。”


    “……阿塔雅港怎麽會出你這種怪胎,也不知道公正家族的大小姐怎麽就從船檢所裏拐出你這麽個家夥來。”名為伯納德的魁梧男子喃喃道,剛剛那一下是真的嚇到他了,直到現在他還有點後怕。


    走在前麵帶路的蘭德沃斯突然停下,側過半邊臉盯住他,“不好意思,請問剛才你有說過什麽嗎?”


    “沒,沒有!絕對沒有!”一股涼意沁上心頭,強大的求生欲讓伯納德立刻否認道。


    “那就好。”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繼續響起,博納特鬆口氣,心道以後我再也不會和蘭德沃斯這個陰森男在大晚上出來找人了,絕對不會!


    ……


    “林離大人,我是蘭德沃斯,請問你現在有空嗎?”


    伯納德看著蘭德沃斯客客氣氣地敲門,而且語氣還這麽友好,哪裏有一點之前陰森的樣子,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還是那個一天就“教導”了整個比迪福德技師組的惡魔嗎。


    “是蘭德沃斯啊,你來的正好。門沒鎖你直接推開就好了。”


    從屋裏傳出一個溫和的聲音,伯納德對這個聲音很熟悉,他很清楚就是這個聲音的主人前幾天就弄得半城風雨。


    而且聽說現在整個比迪福德中型高塔改造計劃從頭到尾全部出自這個人之手,哈林煉金陣也是他的傑作,另外根據去過酒館的技師帶迴來的消息顯示,這個人疑似是力量覺醒者,海洋女神選民,觀海的靈魂人物,在世先知,還有公正家族的幕後黑手。


    “如此之多的頭銜冠於一身,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博納特身為管理所有高塔技師的技師長,自然知道普利特治安官對林離的特殊態度。


    在有意觀察自己手下加入觀海的技師們,多少也知道那些看似荒謬的流言實際上也並不全是無稽之談,是有一些現實依據的。


    看著蘭德沃斯手上開始用力,他不禁有些期待,林離是一位怎樣的人物呢,畢竟那天吉布森迴來的酒宴那天他因為宿醉睡了整整一天,錯過了見麵的機會……


    “砰!”


    木門在伯納德驚訝的眼神中應聲倒地,露出裏麵正在寫寫畫畫的年輕軍官,地上放滿一地奇形怪狀的金屬物品,混亂不堪的房間完全顛覆了他對在世聖賢的美好幻想。


    在伯納德不可思議的目光中,那個被諸多人寄予期待的家夥笑道:“你們愣著幹嘛,還不快進來。”


    ……


    木門就那麽斜靠在門框上,這樣前所未有的硬核開關門方式確實讓伯納德大開眼界。


    “林離大人,這是伯納德,是比迪福德的技師長,專業知識已經達到尋常人中的高水平,是個好幫手。”發現林離詢問的眼神,蘭德沃斯主動介紹道:“相信隻要是他能理解的知識,其他技師一定能理解。”


    太失禮了!這樣嘲諷一名光榮的技師,蘭德沃斯你真的夠了!怒氣上衝,伯納德的臉漲得通紅,但卻又拿這個來自船檢所的家夥沒有絲毫辦法。


    作為蘭德沃斯達到比迪福德的第一個挑戰對象,伯納德當時就發現自己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去了。


    因為他發現自己在煉鐵這塊專業領域竟然還連個二十多歲,還是船匠專業的技師都戰勝不了,直接被當場噴到自閉。


    “哦!伯納德先生對吧,希望您以後對改造煉鐵高塔的事情多多關照,發現任何隱患或是都務必告知我,諸多工人技師的安危都把握在您的手上,請您一定要上心!”


    與想象中的不同,雖然林離和蘭德沃斯年齡相仿,而且都來自阿塔雅港,但看起來林離似乎繼承了阿塔雅人的溫和認真等等美好品德,哪裏像蘭德沃斯那樣性格惡劣目無尊長。


    “我會的!我一定會完成您交代的任務,林離大人!”伯納德在得到來自林離的尊重後精神大振,鬥誌倍增,就連眼角都是淚光隱現,看來他在蘭德沃斯那裏得到的打擊真的不小。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位伯納德在得到自己的交代之後會出現那麽奇怪的反應,但看他的樣子應該會把照看煉鐵新體係的任務放在心上。


    這樣林離就放心了,畢竟有個相關的管理高層幫忙照看的話,自己這邊也能夠稍微輕鬆一點,可以多抽出些時間來學習。


    蘭德沃斯側過頭瞥一眼伯納德,一看就知道這家夥一定又在暗自編排自己了,心道我又沒做錯什麽,你們這些技師在自己的專業領域還不拚過一個船匠專業的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好嗎。


    如果你們還是老樣子老態度,僅僅憑借這樣的水準怎麽可能跟得上林離大人的腳步……


    “林離大人,今天晚上是有什麽新的東西嗎?”蘭德沃斯很期待今天晚上林離會給他看什麽好康的東西。


    “就是這個。”林離把手上兩疊裝訂好的小冊子遞過去,雖然裝訂使用的釘子是用海豚團子加工出來的,但總體看上去賣相還不錯。


    “數學基礎?還有物理基礎?”蘭德沃斯有點疑惑,這上麵的兩組生硬造詞是什麽意思。


    “數學是學習和研究科學技術必不可少的基本工具,現在你們在船檢所中設計船隻構造是所使用的那些計算方式和算法其實就是數學的一種變現形式。”


    林離在迴憶中得知這個世界使用的同樣是十進製,但後來卻發現高塔技師和船匠技師雖然同為聯盟的技師,然而在嚴格把控技術流通的過程中,可能是因為描述得不準確,在計算方式這些方麵仍然一些存在差異。


    不過這些其實都還不算什麽,相互交換一下也能夠解決,但最致命的是他們並沒有一種高度統一的數學概念。


    就比如蘭德沃斯,他現在就很懵,物理學在那天還從林離那裏得窺一二,但是“數字”“學”這是什麽生硬造物,數字的科學嗎?


    “蘭德沃斯,我不是在開玩笑,想要學好科學,數學是絕對不可或缺的!”林離看到他有點心不在焉,立刻提醒道。


    “你自己就是技師,你應該知道那些計算工具對你工作的幫助有多大,我現在給你的,就是另一個世界已經發展到極高水平的數學知識,說數學是科學的基石也不為過。”


    蘭德沃斯迴想一下自己在設計船隻戰艦時使用改良的那些前輩們所傳承的公式和原理,不禁點點頭:“林離大人你說的沒錯,數字學確實是一種極為重要的學科。”


    看到蘭德沃斯終於開竅,林離非常欣慰:“你這樣想就對了,我之前就說過,群星引擎無法量化是限製著群星科技發展的主要原因,但缺少具備衡量概念的學科也是導致這種情況發生的原因之一。”


    伯納德感覺自己和眼前這兩個人並不處在同一個次元,為什麽他們說的每一個字自己都理解,但是為什麽連接在一起話我就完全聽不懂了,難道我是個假的技師長?


    才剛剛重新燃起鬥誌的伯納德立刻被某人打擊到,陷入到自我懷疑的境地,最過分的是這兩個罪魁禍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異狀,完全不知道他們的交談正在猛烈地抨擊伯納德的心靈。


    “我知道了,數學我會認真學習的,但是這本物理學裏麵的電力學的知識,好像有點少?”蘭德沃斯翻看一下數學課本就把它放到一邊,然後看起自己最感興趣的物理,隨後就發現有點不對勁。


    “你先看看我重點勾出來的內容。”這本物理學小冊子可不簡單,林離選擇內容的時候可是選擇了許久。


    “無線,電,技術?”蘭德沃斯看見這滿頁的文字感覺腦闊疼,又是一大堆晦澀的造詞,林離大人就是喜歡弄這樣的新概念出來,真的讓他有點無奈。


    蘭得沃斯把捧著小冊子,把裏麵對無線電的定義念出來:“無線電是指在所有自由空間(包括空氣和真空)傳播的電磁波……“


    “怎麽樣,看得懂嗎?”林離看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難道他這麽快就接受了這些概念?


    “林離大人,你說呢!”


    “……好吧,等你先看完我再說。”林離也有點不好意思,好像是自己過分了一點,把這麽超前的東西拿出來,好歹這也是19世紀才出現的東西呢,對比當前的時代背景確實超前。


    林離從員工資料庫的學習中抬起頭,發現伯納德不知何時把放在一邊的數學拿起來翻閱,蘭德沃斯已經放下物理書正在理解歸納,輕輕用大拇指揉搓兩邊的太陽穴。


    “說說看,對無線電的技術有什麽看法。”林離還不急,對他來說不過是常識的東西,對異世界的人們來說可能就是一種思維上的天塹,難以跨越。


    “無線電技術是建立在電磁波的基礎上,可以隔著大海和島嶼交流,這簡直就是神明之間的交流方式!”蘭德沃斯眼睛半咪,仿佛正在想象自己和他人相隔千萬裏相互交流的場景,這樣的描述引得偷聽的伯納德都不禁浮想聯翩。


    “那麽你有沒有信心讓這種技術在這裏重現?”


    “為什麽要重現,不是有群星通訊的存在嗎?林離大人,你要知道現在我們的主要目標是抵製帝國的進攻。”盡管有些意動,但蘭德沃斯還是能夠分清當前主次目標的,如果不能抵擋帝國,那麽這些也不過是空泡幻影。


    “帝國?帝國怎麽了?”伯納德有點懵,怎麽現在又和帝國扯上關係了,但他沒有做聲,一邊繼續翻閱小冊子一邊凝神靜聽,聯想一下那些加入觀海的小夥子那股瘋勁,他有些不好的感覺。


    “那天你給我的地圖我還保留著,那麽多關於群星引擎的不同技術確實稱得上瑰麗,但你有沒有發現在這些技術中關於戰爭技術和資源生產技術有一種奇怪的不平衡傾向呢?”林離發現蘭德沃斯並沒有意識到信息交流的重要性,突然岔開話題。


    “沒有吧?”聽到林離的話,蘭德沃斯迴想一下,好像確實應用在戰爭上的群星技術要遠比資源生產相關的多得多,冷汗從額頭上沁出,他赫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走進一個死胡同,但自己卻毫無所覺。


    林離沒有等待他的答案,徑直抽出那張泛黃的地圖,挨個指過去:“你看,黑匣激發技術,群星炮塔技術,騎士鎧甲技術,火銃火藥……這麽多的技術卻都是設計出來置人於死地的。那麽問題來了,與之相對的資源開發技術,你說距離現在時間最近的一次更新是什麽時候呢?又是為什麽會出現這種現象呢?”


    “最近的一次,好像還是帝國時代之前的群星動力錘……”蘭德沃斯對這些技術的發展史還是比較清晰的,但是讓他說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極度偏科的情況,他一時半會還真說不上來:“……我不知道。”


    “出現這種畸形現象的原因有很多,”林離點點地圖上的單個島嶼,肅然道:“你看,島嶼之間的限製使得群星船隻的整合成為一種需求,這種需求使得多種技術迅速整合為一體,突破單個島嶼的限製,整個沃爾特文明也因此躍升一個台階。”


    “但在此之後,對有限資源的爭奪就成為沃爾特星文明最主要的需求,因此戰爭就成為了貫穿整個曆史的主線。”


    “而在這樣的資源爭奪曆史中,群星科技雖然發生一種井噴現象,但它們的出發點就完全不對。因為在這樣的戰爭大環境下,隻有更具備戰力的科技才能讓人們在充滿鬥爭的世界中生存,反之誰發展的是開發資源的群星科技,那他就隻會淪為其他勢力眼中待宰的羔羊。”


    “可是大家沒有誰是傻子,所有人都是聰明人,隻要戰爭還在繼續,資源科技的開發就會一直遠遠落後於戰爭科技,你看現在比迪福德的礦機,甚至就隻是一個傻大黑粗的黑匣子加上繩子和鎬!”


    “蘭德沃斯,你現在還覺得沃爾特星的發展史是正常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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