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黃河夜,塵沙似戰場。


    奔流甛地響,平野到天荒。


    男兒少持戈,不辨此處是他鄉。


    黃河之水磅礴激湧,遠處的矮峰山上,藏盡了肅殺,鬆柏似乎都成了站崗的哨兵。


    “大秦鐵虎令在此,開門!”


    一隊風塵仆仆的素衣戰馬忽然在黃河峽關下大喊。


    黃河峽與關河交匯豎有兩座雄關,再往前便是大秦潼關要塞,此刻這裏兵甲林立,五縱兩點輪流換防。


    夜晚,還可以看見數十名百姓便躺在峽關之下的荒地上睡覺,等待第二天可以早早過關。


    似乎是來人的聲音太大,讓拍打著蚊蟲的百姓紛紛看了過去。


    黃河峽關上,無數弩箭探出頭來,一名守將快步前來,仔細地分辨著夜色下的扣關人。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本官乃下殿丞禦韓君悅,今夜領陰陽家大人有要事急需過河,鐵虎令在此!”


    韓君悅高舉手中的令牌,隨行的陰陽家也緩緩拉下了素色鬥篷。


    “陰陽家?”守將心裏一陣嘀咕:“大晚上的,他們要過河?”


    不過,目前陰陽家還是大秦國師之宗,更有數位弟子入了朝堂,在大秦也算是顯赫之宗,一般人還真不敢阻攔。


    “陛下有令,全部關口戒嚴,為了防止叛黨混出脫逃,認人不認令,可別怪本將,你們可有通關暗語否?”


    守將沒有下令打開城門,而是謹慎道。


    一連幾日,他已經抓了幾籠的六國餘孽了,他可不敢擔這個責。


    “放肆!本座當麵,你也敢攔!”


    領頭的一人猛然扯下麵紗!


    “湘……湘夫人?”


    就連一旁同行的韓君悅都大吃一驚。


    湘夫人不僅是陰陽家的長老之一,但如今更是大秦戶部女官上大夫,並且有爵位在身的。


    “沒有暗語,一律不允許通關,老子管你是什麽這個座那個座!”


    格老子的,守將痞性一起。


    老子每天刀口舔血,會怕你這些養尊處優的混蛋?!


    跟大秦軍人談血性,你特麽算哪根蔥!


    “大膽!”韓君悅大驚,連忙怒道:“站在你麵前的是金羽侯上大夫娥皇大人!”


    然而,守將根本沒鳥他。


    “滾蛋!”


    這莽夫一吼,不知是起床氣還是真的虎,驚了眾人,也驚到了後麵的青龍:“這玩意怎麽這麽像老子的兵。”


    青龍內力成絲,向一旁的少司命傳音道:“你們這也不行啊,還有,我很好奇這馬車裏坐的是誰?竟然需要湘夫人親自開路?”


    少司命瞥了他一眼:“秦國公主。”


    “公主?去大漢和親的還是質子交換?”


    “和親,哪有人用公主交換質子的。”少司命難得白了一眼。


    “好吧,這守將有點虎,這迴咋辦?”


    “你安靜點就好。”


    “……”


    就在青龍無聊地玩起馬鬃之時。


    馬車的門簾忽然打開,探出一張稍顯稚嫩又漂亮的臉蛋。


    “為何不走了?”


    嚇?


    韓君悅又是一懵,公主?


    陰陽家這是鬧哪樣,叫協助的時候也沒說這事啊。


    “這也太漏了吧……嬴政嫁女兒就派你們這點兒排場?”


    青龍忍不住再次聚氣成音道。


    少司命沒有迴答。


    韓君悅朝關牆大喊:“贏珠公主駕前,你一個小小守門將竟敢放肆,想掉腦袋嗎!速速開門!”


    “公主?”


    守將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喚來左右輕聲嘀咕了幾句:“去請王川將軍過來,這事咱不做主。”


    “爾等稍等,我去通稟將軍。”


    湘夫人臉色低沉,韓君悅察言觀色,急忙喊:“那還不快去!耽擱了行程,你擔不起這個責任!”


    守將猶豫了一會,撇了撇嘴,倚在烽火台上繼續假寐起來,不再搭理。


    仿佛一群烏鴉飛過眾人的頭頂……


    氣氛陷入安靜……還有些尷尬。


    湘夫人若有若無地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青龍,感覺顏麵盡失。


    周圍被喧鬧聲吵醒的百姓竊竊私語起來。


    “昨日也有一隊人馬說是雲王郡府的商隊,聽說現在還關在黃河水牢,這些人……”


    “哎……這世道就是這樣,誰會管我們的死活,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


    “其實咱們陛下還算是好的,我聽說北離那邊就是因為君主無道,想獨攬氣運問長生,才導致國破家亡……”


    “是啊,咱們大秦皇帝還是可以的,至少在整個神州來說,沒有一個王朝敢來招惹我們。”


    “雖然是這樣,可是政令多戰,到頭來還不是苦了我們老百姓……”


    “噓……你們小點兒聲,妄議君王可是要掉腦袋的!”


    “邊關之地,誰能聽到,對了老莫,我是聽說你家幺兒在軍中立了大功了?明日想在鄉裏擺幾桌?”


    “……”


    議論聲很小,但是卻逃不過在場的這麽多武林高手。


    青龍聽慣了天下人的聲音,但此時也頗為感慨。


    國強,則人強,這不知道是誰總結出來的,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道理,可是,這是必然的麽,並不見得。


    秦漢是這個時代的絕對霸主,乃至後世都比不過他們的世界地位,然而後人的貪婪卻讓一切都慢慢向腐朽走去。


    你且看利益這個東西,都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最大的蛋糕永遠都掌控在他們的手上,那煙,那油,那買賣……變相的愚民並不是真正的民主。


    夜風微涼,百姓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不知為何總感覺有一股寒意襲來。


    隻見黃河峽關的大門從裏麵緩緩打開。


    數百名黑甲從裏麵魚貫而出。


    領頭的將軍拍了拍馬脖子,示意安靜。


    “何人擾關?”


    韓君悅見陰陽家沒有上前搭話,屁顛屁顛地跑上前去,狐假虎威道:“奉陛下密令,今夜出關,請將軍速速放行!”


    “你是何人?!”


    王川將軍瞥了韓君悅一眼:“汝不知大秦軍政分管,你朝堂的文臣竟敢命令我邊關戰將,是想試試我黃河水牢深否?!”


    大秦以武治國,朝堂嬴政說了算,在外將軍獨鎮一方,以軍功立身,一般文臣怎敢在將領麵前放肆!


    再加上嬴政有意防備、打壓陰陽家,各方駐地守軍哪個沒接到命令。


    “你!”韓君悅語塞,心裏一陣憋屈!


    湘夫人微微抬手,麵無表情地看向王川:“耽誤了秦漢密盟,不知道你黃河將軍擔不擔待得住。”


    “哈……本將軍可沒接到密令,再說了,現在有什麽事情盟大過肅清內賊之事,你當本將軍嚇大的?”


    “敬酒不吃吃罰酒!”


    湘夫人即便涵養再好也忍不住如此無視!


    “九宮移魂!”


    嗡!


    “大膽!”


    “全軍列陣!”


    王川揚起長槍,大喝一聲!


    “喝!大風!”


    轟!


    黃河峽關大震,千軍豎牆,強弩張弓!


    滾滾軍威瞬間壓塌而下!


    瞬間震碎湘夫人的九宮移魂術!


    希律律!


    戰馬嘶鳴,陰陽家眾人頓感滔天壓力降身!


    “爾等夜間闖關,按大秦例律,本將軍可以將爾等就地格殺!”


    一時間,劍拔弩張!


    “住手!”


    馬車上清澈的女音突然傳出。


    贏珠公主提著羅裙走下馬車!


    黑色玄衣纁裳,公主千山冠!


    “末將黃河前軍尉王川,參見公主殿下!”


    王川抬槍,眾將整肅軍容,齊聲拜見!


    “參見公主殿下!”


    “參見公主殿下!”


    “免禮平身!”


    贏珠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卻有一顆玲瓏心。


    青龍與陰陽家下馬彎腰,看在眼裏。


    嬴政培養出來的聯姻工具不簡單,也是有意讓陰陽家吃癟啊,哈哈。


    就是要告訴他們,在大秦,你陰陽家再強,辦事還要看皇權的臉色!


    青龍心裏憋笑,暗道:“嬴政的這獨霸皇權,可謂是落實到腳指頭了。”


    “本宮有父皇手諭,需要呈給將軍一觀嗎?”


    贏珠從懷裏拿出一卷金竹。


    王川哪裏認不出皇權特有的竹簡,當下抱拳恭敬道:“驚嚇殿下鳳駕,末將罪該萬死!”


    “開門,衛護公主二十裏!”


    大秦有律,皇權出行,遇將陪駕,破風開路二十裏!


    不過,一旁低頭的陰陽家眾人卻臉色難看了起來。


    放在平時還說得過去,可是如今在青龍麵前顏麵盡失,這讓好不容易拉攏的高手萬一跑了,那可丟人丟大發了。


    贏珠公主點了點,俏皮地看了湘夫人一眼,轉身迴到馬車。


    “起駕!”


    嘚嘚嘚……


    軍馬圍著馬車緩緩駛過城門。


    就在青龍經過王川身邊之時。


    王川卻忽然皺起了眉頭:“好強的死人氣息!”


    戰將之間,他在青龍身上感受到了血與火的濃烈,以及那幾乎讓他的內力停滯的戰煞!


    “等等!”


    唰!


    突然一杆長槍直接橫在青龍身前!


    咯噔……


    少司命心裏一跳!


    隊伍再次被迫停了下來!


    贏珠公主掀開車簾:“何事驚慌?”


    “公主殿下恕罪,末將需要查一查這個人!”


    王川直視青龍高大的身影:“下馬!”


    “本將軍可從沒聽說過陰陽家有這麽一尊強大的戰將,他是誰!”


    青龍雖然隱藏著氣息,但是軍人鐵血卻藏不住。


    一旁並駕而行的少司命與青龍一同下馬。


    湘夫人從車馬前走了迴來:“這位將軍,我陰陽家戍守蜃樓扶桑海百年,莫說戰將,便是天人神將亦有存世,當朝公主駕前,你三番五次阻攔行動,本座也可問你個忤逆犯上之罪!”


    她的眼睛裏八卦隱現,似乎也有些動怒了。


    “公主請恕末將不恭之罪,可是這個人……非比尋常,為了公主的安危,還是讓他隨末將走一遭吧。”


    王川沒有搭理湘夫人。


    他知道青龍身上的氣息非比尋常,恐怕是一尊千人斬,若是發狂起來,這裏可能都抵擋不住。


    “行了,他是父皇欽點給本宮的侍衛,你就別為難他們了。”


    贏珠公主擺了擺手,再次解圍道。


    不過這次卻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王川皺起眉頭,緊緊看著青龍,猶豫片刻後才拱手道:“既然如此,末將遵命。”


    少司命長舒了口氣,反觀一旁的青龍依然老神在在,似乎一點兒不擔心的樣子。


    “不知將軍哪裏廝殺?”


    王川在青龍經過之時,輕聲說了一句。


    青龍腳步微頓,摸了摸馬背,輕輕吐出一句:“黃金火騎兵,百戰穿甲軍!”


    嘶!


    王川怔住了身形,愣神地看著青龍的背影!


    要說大秦最能打的軍隊,不是王翦的神武軍,也不是蒙家軍,更不是拱衛天子的鐵鷹銳士,而是號稱以一敵百的黃金火騎兵!


    更可怕的是那支令南越聞風喪膽的百戰穿甲軍!


    “他!……怪不得……”


    王川肅然起敬,單臂頓胸,以示敬佩。


    秦人尚武,唯尊強者,唯從軍功卓越者,而青龍,那一身鐵血之風,正是他們武將最高的榮耀。


    轟……轟隆隆!


    黃河在咆哮,驚得馬兒嘶鳴而起,高高揚起前蹄!


    青龍也被黃河的氣勢震撼到了,左看右看查看起這裏的守備情況。


    他忽然用肩膀撞了一下身旁的少司命:“這黃河之水如此澎湃,我們怎麽渡河?”


    少司命稍微遠離了一點青龍:“公輸機關術。”


    “機關術?”


    難不成在黃河地下設置了機關術?


    不太可能吧,這是人力能做到的?


    少司命點了點頭,繼續道:“墨家和公輸家是當世機關術的兩大並傳,墨家有獨一無二的機關城無人可破,公輸家也有霸絕天下的攻城利器,一攻一守,原本便是兩個超級勢力。”


    “你是說我們一會要騎鳥兒過去?”


    青龍一愣,他唯一見過厲害的機關,也就是墨家的機關鳥了,那家夥跟後世的直升飛機有得一拚啊。


    科技的力量和武學的傳承,事實證明,是完全可以征服自然的。


    “公輸蚩蛇之術,足以鐵鎖橫江渡蒼淵,若不然,你以為大秦如何敢無視異族。”少司命看著土老炮青龍,輕聲說道。


    “難怪大秦能威壓世界,能人輩出啊。”


    青龍心底稱讚一聲,不過也有些奇怪,為啥極北戰場從來沒有見過這等手段。


    “看來嬴政並不想讓其他王朝知道底細啊。”


    看來,他的爭霸之路,還很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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