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號”遊輪航行在曼徹斯海灣，張帆坐在船艏，手中把玩著一個紫羅蘭徽章，這是他第二次來月光島。
紫羅蘭徽章是秋清泉老先生在他臨別時交給他的，知道這枚徽章存在的人並不多，包括老先生在內，不會超過十人。
秋家人不能離開西梁星，但是千年以來，還是可以有極個別人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走出西梁，明的如秋晚煙下嫁查理侯爵，暗的就很難說清楚了。
隱秘在外的秋家人會無條件聽從這枚紫羅蘭徽章擁有者的調遣。
張帆將徽章收好，月亮島上的侯爵府屋頂已清晰可見。
隨著“月光號”靠近海港，張帆有些無奈地手捂額頭。
碼頭上停著一排黑色轎車，一群戴著墨鏡的黑衣人分列兩側，簇擁著中間一位頭戴淺黃色寬邊遮陽草帽，身穿翠綠色碎花吊帶連衣裙的少女。
愛麗絲的管家拉爾夫和侍衛長夏威廉也站在兩邊，隻是這陣仗，怎麽看也不像是歡迎儀式啊。
“愛麗絲同學，真是好久不見呀。”張帆邊從月光號的舷梯上走下來，邊笑著揮手和愛麗絲打招唿。
管她想幹什麽，先把“同學”的頭銜搬出去套一下近乎，總不會錯。
“我還以為你已經在海裏喂了王八呢。”愛麗絲微微抬起頭，手指將墨鏡往下撥了一點，眼睛似笑非笑地盯著張帆。
“上次走得匆忙，所以沒來和郡主道別，真是抱歉。”張帆聽出了話裏的怨氣，連忙打個哈哈，“拉爾夫管家，夏侍衛長，真是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托將軍的福，老夫身板還算硬朗。”拉爾夫向著張帆鞠了一躬。
“長官好。”夏威廉表情嚴肅地敬了個正式軍禮。
張帆現在是少將軍銜，雖然夏威廉不是他的部下，但是兩人同屬萊恩國軍編製，從級別來說，張帆毫無疑問是他的上級。
看到自己的侍衛長向張帆敬禮，愛麗絲愣了一下，繼而有些氣惱：
“你向他敬什麽禮啊？他這樣的人一抓一大把，每個人都要敬禮還不手都斷了？”
愛麗絲說得也沒錯，每天來拜見侯爵府的貴族絡繹不絕，而貴族到軍中鍍金已經成了一種風氣，這裏隨便抓一個貴族，可能都頂著少將中將乃至上將軍銜。
隻是這些少將中將上將大多是文職虛銜，並不能帶兵，而張帆是實職少將，目前手下有一個團的兵力。
除了這一點之外，夏威廉還知道張帆是查理侯爵推薦給萊因哈特王子的人，所以才對他表現出尊敬。
否則在月亮島，即便是碰見比自己高級的軍官，夏威廉也可以當做沒看見，完全不用理會，對方可能反而會向他點頭行禮。
“哈哈，愛麗絲郡主說得對，我今天也沒穿軍服，就不用管軍中那些條條框框了。”張帆知道夏威廉從屬於查理侯爵的貼身侍衛隊，雖然編製在萊恩國軍內，但是某種意義上說，這已經屬於侯爵府的私兵。
“沒有穿軍服，但是軍人職責未變。”夏威廉敬完禮把手放下。
“上車！”愛麗絲指著旁邊一輛加長型的黑色轎車，也不多說話，自己先鑽了進去，總之就是不想給張帆好臉色。
張帆摸摸頭，也隻能跟著上車。
開車的人是管家拉爾夫，夏威廉在前車開路，後麵跟著一排黑色轎車。
“接個人而已，沒必要這麽多人吧？”張帆坐在靠近車尾的沙發處，有些無語地看著車窗外。
一群人來堵碼頭，難道就為了給自己下馬威麽？
“我喜歡，你管得著麽！”愛麗絲坐在沙發的另一頭，雙腿並在身前，瞪了張帆一眼，“你以為我想來接你？是我母親要我來的！”
“噢，是麽？”張帆點點頭問道，“可我是來和查理侯爵匯報工作的……”
“那你來早了，我父親晚上才會迴來。”
轎車在侯爵府前拐了一個彎，向著大門駛去，其他的轎車都在侯爵府前廣場停了下來。
張帆是知道查理侯爵白天不在侯爵府內的，他就是故意來早了。
他來月亮島真正想見的人其實是秋晚煙，但是一個男人隨隨便便上門去見侯爵夫人，也實在說不過去。
雖說秋夫人似乎已經將張帆當成了準女婿，但是外人可不這麽認為，不說沒有愛麗絲本人和查理侯爵的認可，而且你把萊茵哈特王子當什麽了？這還沒過門就先把綠帽子準備好的意思？
所以張帆沒有去見秋夫人的理由，用見查理侯爵的名義，“順帶”去向查理夫人問個好，這樣才可以順理成章。
秋夫人自然也沒有去見張帆的理由，但是讓曾作為同校同學的愛麗絲去邀請張帆來家中作客，那就名正言順。
張帆跟著來到了二樓侯爵夫人的房間，愛麗絲直接推開門走進去。
“母親，我迴來了。”
房間內一切都很熟悉，張帆還記得自己曾躲進過臥室裏麵的衣櫃，還在浴池遊過泳。
“迴來了呀，坐。”秋晚煙捧著一盤洗好的水果從房間內出來，笑眯眯地讓兩人在客廳對麵的沙發坐下。
張帆坐下了，愛麗絲則和他在同一張長沙發上隔了好幾個位置才坐下來，一種小孩子鬧矛盾要劃清界限的感覺。
“坐那麽遠幹嘛？說話都費勁。”秋晚煙瞪了自己女兒一眼，又微笑著看著張帆說，“愛麗絲臉皮薄，你以後多主動和她親近一下。”
“她這人就是嘴硬，說話要麵子，表麵上對你愛理不理的，其實心裏不知多在乎，就說上次你墜海那事吧，她可是擔心了一整夜都沒合眼……”
“哎呀，煩死了！”愛麗絲站起來打斷了秋晚煙的話，鬧脾氣不讓繼續說下去，“不說了！我迴房間去補個覺！”
愛麗絲說完，就氣唿唿地走了，這地方她是呆不下去了。
張帆看著愛麗絲離開，不由得佩服地點點頭，這無形中不著痕跡地就把女兒支開了呀，而且是對方主動要離開的。
“西梁感覺怎麽樣？好玩嗎？”秋晚煙拿起一個水果咬了一口，微笑著看著張帆。
“很神奇的地方。”張帆迴過頭看著秋晚煙，“我沒想到萊恩境內還會有一個獨立世外的母係社會，而且還維持著那麽古老的生活方式。”
“這種置之事外的生活方式很難繼續維持。”秋晚煙咀嚼著口中的果肉，似乎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情，“萊恩皇室、萊恩哈特王子、費裏南侯爵，包括查理家族，有一個算一個，都在圖謀西梁。”
“每年陪我迴西梁省親，真以為是夫妻恩愛麽？嗬嗬嗬——”
秋晚煙突然就笑了起來，張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說別人還好，這樣在外人麵前說自己的丈夫，真的合適麽？
“你去過唐王陵了對吧？”秋晚煙話鋒一轉，探起身來很有興趣地問道，“能不能說說，裏麵是什麽樣的？”
於是張帆將唐王陵之內看到的東西都很詳細地說了一遍，包括和唐王的對話，他覺得這沒什麽好隱瞞的，更何況當時秋晚嵐也在場，她這個做姐姐的遲早都會知道，或者已經知道了。
“千燈湖……我小時候經常去那裏劃船。”秋晚煙說道，“真沒想到唐王陵入口曾經距離我隻有十幾米，真想去看看啊。”
“去不了了。”張帆搖搖頭，“王陵已經完全坍塌，原來的位置現在是一個地下湖泊，已經不可能進去。”
“那也挺好，唐王和女王分開了千年，現在終於在一起，沒有人可以再打擾他們。”秋晚煙吐出口中果核，坐直了身子，“那麽，既然是老先生叫你來找我的，那你有什麽想問的？”
“呃……”
雖然是秋清泉老先生叫張帆來找秋晚煙，但是秋晚煙突然說出這句話，張帆真的不知道該從何處問起。
“秋夫人你……”張帆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後問道，“為什麽會嫁入查理家？”
“哈哈哈——”秋晚煙捂嘴大笑了起來，“想不到你會問這個，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因為好玩。”
“好玩？”張帆愣住了，無論他怎麽想也想不到得到的迴答會是這個。
“對，你不覺得這是最好的打入‘敵人’內部的方法麽？”秋晚煙笑得輕鬆，“簡單、有效、成本低。”
“你不用覺得驚訝，查理家族迎娶我，你以為真的是因為愛情嗎？他們看上的，也隻是秋家而已。”
“這……”張帆一時不知道應該怎樣接話，這不是把自己的婚姻當做交易的意思嗎？
而且張帆注意到秋晚煙說的是查理家族迎娶她，而不是查理侯爵。
“你信不信？”秋晚煙把鞋脫了，有些頑皮地赤腳蹲在沙發上，一臉狡黠地說道，“我和他做了20年夫妻，卻從沒在一個房間呆過一個晚上。”
張帆不敢接話。
你還別說，他是真的有點信。
因為秋晚煙整個人表現出來氣質與狀態，根本不像一個已為人母的少婦，她和愛麗絲站在一起，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兩姐妹。
“我和他，隻不過是‘有名無實’的表麵夫妻而已。”秋晚煙把下巴托在膝蓋上，眼睛看著地麵，“你不信啊？”
張帆搖搖頭，當然不信，不然愛麗絲是從哪裏來的？石頭裏蹦出來的麽？
“愛麗絲的確是我女兒，而且是親女兒，這一點不用懷疑。”
“隻是這解釋起來太複雜了，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秋晚煙撓撓頭，有些苦惱地抬起頭，繼而似笑非笑地歪頭看著張帆，“要不你來檢查一下？”
“咳！咳！”
張帆被嘴裏的果肉噎住了，連忙捶打著胸口。
檢查？這還能怎麽檢查？
“哈哈哈，不逗你了。”秋晚煙笑起來，“既然我都這麽毫無保留，你是不是也應該坦白一下自己的身份？”
“身份？”張帆有些迷茫，他的身份多了去了，是真不知道秋晚煙指的是哪一個。
“你是侯爵推薦給萊因哈特王子的。”秋晚煙看著張帆，慢慢地說道，“那你效忠的人，是侯爵還是王子？”
“我當然是效忠夫人您了。”張帆迴答。
“是麽？”秋晚煙笑了，“難道不是埃爾文院長嗎？”
張帆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在水果上用力咬了一口，並不打算分辯：
“既然夫人都知道了，就不要拿我開玩笑了。”
“嗬嗬，知道是一迴事，你說出來又是另一迴事。”秋晚煙笑著背靠沙發說道，“你放心，我沒別的意思。”
“我和埃爾文院長之間沒有利益衝突，甚至有很多地方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你幫著埃爾文院長做事，我並不反對。”
“我關注的重點仍舊是萊因哈特。”秋晚煙說道，“今年的時間已所剩不多，我不能讓愛麗絲毀在他手裏。”
“夫人的意思是……”張帆直視秋晚煙的眼睛，“讓我想辦法阻止萊因哈特獲得王位？或者說廢除他王儲的資格？”
如果萊因哈特王子失去王位繼承人資格，那毫無疑問，他和愛麗絲這場政治聯姻，很大概率會自動取消，而且貴族們不會為此多說一句話。
成王敗寇，歸根結底就是利益而已。
“不，你錯了。”秋晚煙搖搖頭，表情嚴肅地說道，“我要你做的正好相反，我要你盡可能地去幫助萊因哈特登上王位。”
“為什麽？”張帆有些意外。
你不是不願意愛麗絲嫁給他麽？還要幫他登上王位？
“讓萊因哈特失去王儲身份並不能保證他和愛麗絲之間的口頭婚約取消。”秋晚煙一臉平靜，“隻有將他打入萬劫不複之地，才能保證他和愛麗絲不會再有一丁點關係。”
“萊茵哈特已年近40，他已經越來越沒有耐心。所以我要你在後麵推他一把，讓他早一點走上王位之路。”
“夫人你……其實壓根就看不起萊因哈特，認為就算有我幫助，他也根本沒能力繼承王位，是嗎？”
秋晚煙笑了笑:“他配不上我女兒。”
張帆懂了，他目光炯炯地看著眼前這位溫柔賢淑的秋夫人。
萊因哈特不可能短時間內繼承王位，如果非要這樣，那就隻能走謀朝篡位的道路。
而這條路，一旦失敗就是萬劫不複。秋晚煙要他做的，就是將萊因哈特往這條道路上推一把。
張帆看向秋晚煙的目光已經完全變了，他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犯了一個常識性的錯誤，他怎麽會將西梁女國如今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看做是那種相夫教子的普通女人的？
“既然夫人認為萊因哈特王子不可能繼承王位，那夫人覺得繼承王位的將會是誰？”張帆看著秋晚煙的眼睛，“是費裏南侯爵，還是……”
“查理侯爵？”
“為什麽不能是你呢？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幫你登上王位。”秋晚煙笑吟吟地看著張帆，“怎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我沒興趣。”張帆搖搖頭。
秋晚煙探過身子盯著張帆看了好一會，最後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看來你是真的沒有興趣。”
“那夫人應該知道我對什麽有興趣吧？”張帆也探起身子，目光炯炯地逼視著秋晚煙，“我想要的東西！”
秋晚煙的臉唰地瞬間紅到了耳根，在張帆充滿侵略性的眼神逼視下，心中一陣慌亂。
“隻有這個不行。”秋晚煙慌張地連連擺手，“我是愛麗絲的母親呀！被她發現了怎麽辦？”
啥玩意？
張帆懵了一下，我想要“星核”，和你是不是愛麗絲的母親有什麽關係？
張帆一時有些迷惑，看著秋晚煙麵紅耳赤的樣子，突然反應過來，意識到對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不是不是不是！是星核，我是說星核，不是要夫……就不是那個意思。”張帆也慌了，趕緊解釋。
但是對方這話是什麽意思啊？被愛麗絲發現了怎麽辦？難道不被她發現就可以麽？
“星核？”秋晚煙冷靜下來後，似乎還有一絲失望，“你要那個東西幹嘛？”
“星核的意義對我來說很重要，非常重要。”張帆發現就不能用一般女子的思維，去看待西梁女子的腦迴路，“夫人知道星核在什麽地方？”
“不知道。”秋晚煙搖搖頭，“雖然我也算是在查理家生活了二十年，但唯獨星核在什麽地方，我一點線索都沒有。”
“我想整個查理家族，也許隻有他一個人知道星核放在什麽地方。”連秋晚煙這樣的身邊之人都對星核在什麽地方毫無頭緒，那問別人也沒有用，“不如你今晚直接問他好了。”
“好的，我會問的。”張帆點點頭。
“現在離他迴來的時間還早。”秋晚煙站起來，“我們去花園散散步吧，我想你應該還有很多問題要問我，我們邊走邊說。”
張帆自然還有很多問題。
但是作為一個男人，在侯爵夫人房間呆太長時間也的確不合適，這一點的確對方想得更細致。
侯爵府的花園人來人往，時常有仆人穿梭其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兩人堂堂正正說話反而不會引起懷疑。
紫羅蘭徽章是秋清泉老先生在他臨別時交給他的，知道這枚徽章存在的人並不多，包括老先生在內，不會超過十人。
秋家人不能離開西梁星，但是千年以來，還是可以有極個別人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走出西梁，明的如秋晚煙下嫁查理侯爵，暗的就很難說清楚了。
隱秘在外的秋家人會無條件聽從這枚紫羅蘭徽章擁有者的調遣。
張帆將徽章收好，月亮島上的侯爵府屋頂已清晰可見。
隨著“月光號”靠近海港，張帆有些無奈地手捂額頭。
碼頭上停著一排黑色轎車，一群戴著墨鏡的黑衣人分列兩側，簇擁著中間一位頭戴淺黃色寬邊遮陽草帽，身穿翠綠色碎花吊帶連衣裙的少女。
愛麗絲的管家拉爾夫和侍衛長夏威廉也站在兩邊，隻是這陣仗，怎麽看也不像是歡迎儀式啊。
“愛麗絲同學，真是好久不見呀。”張帆邊從月光號的舷梯上走下來，邊笑著揮手和愛麗絲打招唿。
管她想幹什麽，先把“同學”的頭銜搬出去套一下近乎，總不會錯。
“我還以為你已經在海裏喂了王八呢。”愛麗絲微微抬起頭，手指將墨鏡往下撥了一點，眼睛似笑非笑地盯著張帆。
“上次走得匆忙，所以沒來和郡主道別，真是抱歉。”張帆聽出了話裏的怨氣，連忙打個哈哈，“拉爾夫管家，夏侍衛長，真是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托將軍的福，老夫身板還算硬朗。”拉爾夫向著張帆鞠了一躬。
“長官好。”夏威廉表情嚴肅地敬了個正式軍禮。
張帆現在是少將軍銜，雖然夏威廉不是他的部下，但是兩人同屬萊恩國軍編製，從級別來說，張帆毫無疑問是他的上級。
看到自己的侍衛長向張帆敬禮，愛麗絲愣了一下，繼而有些氣惱：
“你向他敬什麽禮啊？他這樣的人一抓一大把，每個人都要敬禮還不手都斷了？”
愛麗絲說得也沒錯，每天來拜見侯爵府的貴族絡繹不絕，而貴族到軍中鍍金已經成了一種風氣，這裏隨便抓一個貴族，可能都頂著少將中將乃至上將軍銜。
隻是這些少將中將上將大多是文職虛銜，並不能帶兵，而張帆是實職少將，目前手下有一個團的兵力。
除了這一點之外，夏威廉還知道張帆是查理侯爵推薦給萊因哈特王子的人，所以才對他表現出尊敬。
否則在月亮島，即便是碰見比自己高級的軍官，夏威廉也可以當做沒看見，完全不用理會，對方可能反而會向他點頭行禮。
“哈哈，愛麗絲郡主說得對，我今天也沒穿軍服，就不用管軍中那些條條框框了。”張帆知道夏威廉從屬於查理侯爵的貼身侍衛隊，雖然編製在萊恩國軍內，但是某種意義上說，這已經屬於侯爵府的私兵。
“沒有穿軍服，但是軍人職責未變。”夏威廉敬完禮把手放下。
“上車！”愛麗絲指著旁邊一輛加長型的黑色轎車，也不多說話，自己先鑽了進去，總之就是不想給張帆好臉色。
張帆摸摸頭，也隻能跟著上車。
開車的人是管家拉爾夫，夏威廉在前車開路，後麵跟著一排黑色轎車。
“接個人而已，沒必要這麽多人吧？”張帆坐在靠近車尾的沙發處，有些無語地看著車窗外。
一群人來堵碼頭，難道就為了給自己下馬威麽？
“我喜歡，你管得著麽！”愛麗絲坐在沙發的另一頭，雙腿並在身前，瞪了張帆一眼，“你以為我想來接你？是我母親要我來的！”
“噢，是麽？”張帆點點頭問道，“可我是來和查理侯爵匯報工作的……”
“那你來早了，我父親晚上才會迴來。”
轎車在侯爵府前拐了一個彎，向著大門駛去，其他的轎車都在侯爵府前廣場停了下來。
張帆是知道查理侯爵白天不在侯爵府內的，他就是故意來早了。
他來月亮島真正想見的人其實是秋晚煙，但是一個男人隨隨便便上門去見侯爵夫人，也實在說不過去。
雖說秋夫人似乎已經將張帆當成了準女婿，但是外人可不這麽認為，不說沒有愛麗絲本人和查理侯爵的認可，而且你把萊茵哈特王子當什麽了？這還沒過門就先把綠帽子準備好的意思？
所以張帆沒有去見秋夫人的理由，用見查理侯爵的名義，“順帶”去向查理夫人問個好，這樣才可以順理成章。
秋夫人自然也沒有去見張帆的理由，但是讓曾作為同校同學的愛麗絲去邀請張帆來家中作客，那就名正言順。
張帆跟著來到了二樓侯爵夫人的房間，愛麗絲直接推開門走進去。
“母親，我迴來了。”
房間內一切都很熟悉，張帆還記得自己曾躲進過臥室裏麵的衣櫃，還在浴池遊過泳。
“迴來了呀，坐。”秋晚煙捧著一盤洗好的水果從房間內出來，笑眯眯地讓兩人在客廳對麵的沙發坐下。
張帆坐下了，愛麗絲則和他在同一張長沙發上隔了好幾個位置才坐下來，一種小孩子鬧矛盾要劃清界限的感覺。
“坐那麽遠幹嘛？說話都費勁。”秋晚煙瞪了自己女兒一眼，又微笑著看著張帆說，“愛麗絲臉皮薄，你以後多主動和她親近一下。”
“她這人就是嘴硬，說話要麵子，表麵上對你愛理不理的，其實心裏不知多在乎，就說上次你墜海那事吧，她可是擔心了一整夜都沒合眼……”
“哎呀，煩死了！”愛麗絲站起來打斷了秋晚煙的話，鬧脾氣不讓繼續說下去，“不說了！我迴房間去補個覺！”
愛麗絲說完，就氣唿唿地走了，這地方她是呆不下去了。
張帆看著愛麗絲離開，不由得佩服地點點頭，這無形中不著痕跡地就把女兒支開了呀，而且是對方主動要離開的。
“西梁感覺怎麽樣？好玩嗎？”秋晚煙拿起一個水果咬了一口，微笑著看著張帆。
“很神奇的地方。”張帆迴過頭看著秋晚煙，“我沒想到萊恩境內還會有一個獨立世外的母係社會，而且還維持著那麽古老的生活方式。”
“這種置之事外的生活方式很難繼續維持。”秋晚煙咀嚼著口中的果肉，似乎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情，“萊恩皇室、萊恩哈特王子、費裏南侯爵，包括查理家族，有一個算一個，都在圖謀西梁。”
“每年陪我迴西梁省親，真以為是夫妻恩愛麽？嗬嗬嗬——”
秋晚煙突然就笑了起來，張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說別人還好，這樣在外人麵前說自己的丈夫，真的合適麽？
“你去過唐王陵了對吧？”秋晚煙話鋒一轉，探起身來很有興趣地問道，“能不能說說，裏麵是什麽樣的？”
於是張帆將唐王陵之內看到的東西都很詳細地說了一遍，包括和唐王的對話，他覺得這沒什麽好隱瞞的，更何況當時秋晚嵐也在場，她這個做姐姐的遲早都會知道，或者已經知道了。
“千燈湖……我小時候經常去那裏劃船。”秋晚煙說道，“真沒想到唐王陵入口曾經距離我隻有十幾米，真想去看看啊。”
“去不了了。”張帆搖搖頭，“王陵已經完全坍塌，原來的位置現在是一個地下湖泊，已經不可能進去。”
“那也挺好，唐王和女王分開了千年，現在終於在一起，沒有人可以再打擾他們。”秋晚煙吐出口中果核，坐直了身子，“那麽，既然是老先生叫你來找我的，那你有什麽想問的？”
“呃……”
雖然是秋清泉老先生叫張帆來找秋晚煙，但是秋晚煙突然說出這句話，張帆真的不知道該從何處問起。
“秋夫人你……”張帆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後問道，“為什麽會嫁入查理家？”
“哈哈哈——”秋晚煙捂嘴大笑了起來，“想不到你會問這個，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因為好玩。”
“好玩？”張帆愣住了，無論他怎麽想也想不到得到的迴答會是這個。
“對，你不覺得這是最好的打入‘敵人’內部的方法麽？”秋晚煙笑得輕鬆，“簡單、有效、成本低。”
“你不用覺得驚訝，查理家族迎娶我，你以為真的是因為愛情嗎？他們看上的，也隻是秋家而已。”
“這……”張帆一時不知道應該怎樣接話，這不是把自己的婚姻當做交易的意思嗎？
而且張帆注意到秋晚煙說的是查理家族迎娶她，而不是查理侯爵。
“你信不信？”秋晚煙把鞋脫了，有些頑皮地赤腳蹲在沙發上，一臉狡黠地說道，“我和他做了20年夫妻，卻從沒在一個房間呆過一個晚上。”
張帆不敢接話。
你還別說，他是真的有點信。
因為秋晚煙整個人表現出來氣質與狀態，根本不像一個已為人母的少婦，她和愛麗絲站在一起，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兩姐妹。
“我和他，隻不過是‘有名無實’的表麵夫妻而已。”秋晚煙把下巴托在膝蓋上，眼睛看著地麵，“你不信啊？”
張帆搖搖頭，當然不信，不然愛麗絲是從哪裏來的？石頭裏蹦出來的麽？
“愛麗絲的確是我女兒，而且是親女兒，這一點不用懷疑。”
“隻是這解釋起來太複雜了，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秋晚煙撓撓頭，有些苦惱地抬起頭，繼而似笑非笑地歪頭看著張帆，“要不你來檢查一下？”
“咳！咳！”
張帆被嘴裏的果肉噎住了，連忙捶打著胸口。
檢查？這還能怎麽檢查？
“哈哈哈，不逗你了。”秋晚煙笑起來，“既然我都這麽毫無保留，你是不是也應該坦白一下自己的身份？”
“身份？”張帆有些迷茫，他的身份多了去了，是真不知道秋晚煙指的是哪一個。
“你是侯爵推薦給萊因哈特王子的。”秋晚煙看著張帆，慢慢地說道，“那你效忠的人，是侯爵還是王子？”
“我當然是效忠夫人您了。”張帆迴答。
“是麽？”秋晚煙笑了，“難道不是埃爾文院長嗎？”
張帆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在水果上用力咬了一口，並不打算分辯：
“既然夫人都知道了，就不要拿我開玩笑了。”
“嗬嗬，知道是一迴事，你說出來又是另一迴事。”秋晚煙笑著背靠沙發說道，“你放心，我沒別的意思。”
“我和埃爾文院長之間沒有利益衝突，甚至有很多地方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你幫著埃爾文院長做事，我並不反對。”
“我關注的重點仍舊是萊因哈特。”秋晚煙說道，“今年的時間已所剩不多，我不能讓愛麗絲毀在他手裏。”
“夫人的意思是……”張帆直視秋晚煙的眼睛，“讓我想辦法阻止萊因哈特獲得王位？或者說廢除他王儲的資格？”
如果萊因哈特王子失去王位繼承人資格，那毫無疑問，他和愛麗絲這場政治聯姻，很大概率會自動取消，而且貴族們不會為此多說一句話。
成王敗寇，歸根結底就是利益而已。
“不，你錯了。”秋晚煙搖搖頭，表情嚴肅地說道，“我要你做的正好相反，我要你盡可能地去幫助萊因哈特登上王位。”
“為什麽？”張帆有些意外。
你不是不願意愛麗絲嫁給他麽？還要幫他登上王位？
“讓萊因哈特失去王儲身份並不能保證他和愛麗絲之間的口頭婚約取消。”秋晚煙一臉平靜，“隻有將他打入萬劫不複之地，才能保證他和愛麗絲不會再有一丁點關係。”
“萊茵哈特已年近40，他已經越來越沒有耐心。所以我要你在後麵推他一把，讓他早一點走上王位之路。”
“夫人你……其實壓根就看不起萊因哈特，認為就算有我幫助，他也根本沒能力繼承王位，是嗎？”
秋晚煙笑了笑:“他配不上我女兒。”
張帆懂了，他目光炯炯地看著眼前這位溫柔賢淑的秋夫人。
萊因哈特不可能短時間內繼承王位，如果非要這樣，那就隻能走謀朝篡位的道路。
而這條路，一旦失敗就是萬劫不複。秋晚煙要他做的，就是將萊因哈特往這條道路上推一把。
張帆看向秋晚煙的目光已經完全變了，他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犯了一個常識性的錯誤，他怎麽會將西梁女國如今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看做是那種相夫教子的普通女人的？
“既然夫人認為萊因哈特王子不可能繼承王位，那夫人覺得繼承王位的將會是誰？”張帆看著秋晚煙的眼睛，“是費裏南侯爵，還是……”
“查理侯爵？”
“為什麽不能是你呢？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幫你登上王位。”秋晚煙笑吟吟地看著張帆，“怎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我沒興趣。”張帆搖搖頭。
秋晚煙探過身子盯著張帆看了好一會，最後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看來你是真的沒有興趣。”
“那夫人應該知道我對什麽有興趣吧？”張帆也探起身子，目光炯炯地逼視著秋晚煙，“我想要的東西！”
秋晚煙的臉唰地瞬間紅到了耳根，在張帆充滿侵略性的眼神逼視下，心中一陣慌亂。
“隻有這個不行。”秋晚煙慌張地連連擺手，“我是愛麗絲的母親呀！被她發現了怎麽辦？”
啥玩意？
張帆懵了一下，我想要“星核”，和你是不是愛麗絲的母親有什麽關係？
張帆一時有些迷惑，看著秋晚煙麵紅耳赤的樣子，突然反應過來，意識到對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不是不是不是！是星核，我是說星核，不是要夫……就不是那個意思。”張帆也慌了，趕緊解釋。
但是對方這話是什麽意思啊？被愛麗絲發現了怎麽辦？難道不被她發現就可以麽？
“星核？”秋晚煙冷靜下來後，似乎還有一絲失望，“你要那個東西幹嘛？”
“星核的意義對我來說很重要，非常重要。”張帆發現就不能用一般女子的思維，去看待西梁女子的腦迴路，“夫人知道星核在什麽地方？”
“不知道。”秋晚煙搖搖頭，“雖然我也算是在查理家生活了二十年，但唯獨星核在什麽地方，我一點線索都沒有。”
“我想整個查理家族，也許隻有他一個人知道星核放在什麽地方。”連秋晚煙這樣的身邊之人都對星核在什麽地方毫無頭緒，那問別人也沒有用，“不如你今晚直接問他好了。”
“好的，我會問的。”張帆點點頭。
“現在離他迴來的時間還早。”秋晚煙站起來，“我們去花園散散步吧，我想你應該還有很多問題要問我，我們邊走邊說。”
張帆自然還有很多問題。
但是作為一個男人，在侯爵夫人房間呆太長時間也的確不合適，這一點的確對方想得更細致。
侯爵府的花園人來人往，時常有仆人穿梭其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兩人堂堂正正說話反而不會引起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