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爾旦聽到李雲霄這樣說,心裏終於發怵,臉上霎時間變得蒼白。


    李雲霄朗聲道:“第一處謬誤,蘇小緝曾經在米莊見過周夫人,可為什麽再見之時,周夫人好像全然不認識她一樣?”


    朱爾旦沉默不語。


    倒是那位所謂的周十娘忙道:“我眼力不好,當時鎮妖司的人太多了。我記得,蘇小緝容貌清秀,上迴我們在米莊見的時候,我還覺得頗為驚豔呢。”


    蘇千羽搖了搖頭:“可是我是在布店遇見周夫人的,這根陽阿針也是她送給我的。”


    說著她掏出了那根陽阿針。


    李雲霄故意把她們相見的地點由布店說成米莊。


    因為周家便是做米莊生意的,所謂的周十娘也沒有懷疑。


    這招釣魚,果然把她釣上鉤了。


    地點對不上,她一時愣住,不知該怎麽辯解。


    有一小吏上來,手中托盤放著一個囊袋。


    “稟告千戶,這是在朱爾旦房中找到的錦繡囊袋,乃是針店最新的一套陽阿針袋,確實少了一根。”


    朱爾旦欲言又止。


    李雲霄笑道:“你一定想說,單憑這根陽阿針,證據還不夠充分是吧。那我就說說第二個證據。”


    “在吳小姐的房間,我們看到了一本琴譜,乃是有名的琴曲《鳳求凰》。據丫鬟說,那段時間吳小姐常常彈起這首曲子。我這麽一說,很多人應該都想到了,吳小姐這是春心萌發,心有情郎了。”


    那位周十娘本想反駁,但很快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周十娘,於是又閉上了薄薄的嘴唇。


    “我們搜索吳小姐房間時發現,其金銀珠寶都不見了。這百寶箱隻有吳小姐有鑰匙,那箱子又沒有撬過的痕跡。假如這些珠寶是吳小姐自己帶走的,說明她在失蹤之前,就已經知道自己要離開。”


    翁大頭一拍掌道:“真是這樣,她就不是失蹤,而是私奔!”


    蘇千羽歪了歪腦袋:“可是吳小姐和朱爾旦,一個在長安,一個在淳陽。他們是怎麽認識的呢?”


    她問出的這話,也是在場之人心中共同的疑問。


    “那就要問問吳禦史了。”


    李雲霄話音方落,便見吳庸在管家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走了過來。


    他見到女兒,心中百感交集。


    一方麵為她還活著而高興。


    另一方麵,又為她犯下的錯而擔憂。


    “韻兒,你怎麽?”


    吳韻兒還在嘴硬,微微背過身子,冷冷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的女兒,我是周十娘。”


    李雲霄轉而問朱爾旦:“那麽朱爾旦,你對這位吳禦史還有印象吧?”


    朱爾旦雙手不住地顫抖,微微點頭。


    “我曾經是在吳禦史手下做過文書,但這又能說明什麽?我在做文書那些年和吳禦史相處得很好,並沒有什麽仇怨,我們沒有理由讓鬼判官去殺吳小姐。”


    他十分狡猾,還在堅持自己先前的說法,認為死者是吳韻兒。


    李雲霄冷冷地道:“你當然舍不得殺吳小姐,因為她就是你的傾慕之人啊。”


    朱爾旦激動起來,指著李雲霄:“這些都是猜測,都是你的誣陷,這不算證據,不算!”


    李雲霄見他還在負隅頑抗,便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


    “那麽我還有第三個證據。這個證據隻怕你費盡口舌也無法狡辯,因為它便在吳小姐身上。”


    “什麽!”


    朱爾旦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吳韻兒。


    “據吳小姐的貼身丫鬟說,吳小姐身上有一塊拇指長的胎記。隻需要驗一驗這位所謂的‘周十娘’,便知道真相了。”


    如果真的隻是周十娘換了頭,她的身上不可能會有這個胎記。


    此話一出,吳韻兒麵色慘白,身子一軟,癱在地上。


    蕭秋水揮了揮手:“來人,驗身!”


    小吏正要上前,吳韻兒搖了搖手,喪氣地道:“不用驗了,他說的沒錯,我便是吳韻兒。”


    她終究還是承認了,隨即發出了一陣陣淒涼的慘笑,眸子裏水光閃動。


    “我本以為這次能逃出雀籠,和自己心愛的情郎在一起。未曾想,到頭來害了人命,一切都是竹籃打水。”


    吳庸痛心疾首地說:“韻兒啊韻兒,從小我便教你詩書禮義,你怎麽……”


    吳韻兒美眸剮了吳庸一眼,冷漠地道:“我為什麽會這樣,難道你不知道嗎?當你決定把我嫁給鄭侍郎那個老頭子的時候,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幸福?”


    “做個侍郎夫人有什麽不好?”吳庸氣得直喘氣,“鄭侍郎身居高位,深得天後器重,嫁給他榮華富貴應有盡有……”


    “但那並不是我想要的!”


    吳韻兒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了一句。


    吳庸望著這個女兒,一瞬間覺得她很陌生。


    這還是那個從小便嫻靜聽話的女兒嗎?


    他平日忙於公事,對這個女兒極少過問。


    在他的夫人死後,吳韻兒想必更加孤獨了吧。


    所以當朱爾旦在吳府做文書的時候,稍加對其關愛體貼,甜言蜜語,便俘獲了其芳心。


    吳庸閉上了眼睛,不忍在看眼前的一幕。


    這一切,若隻是一場噩夢該多好。


    吳韻兒已經認罪,朱爾旦無話可說,怔然沉默,感覺到了大難臨頭。


    蕭秋水用力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朱爾旦,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朱爾旦還能說什麽。


    倒是周老爺突然撲了上來,用枯瘦蒼老的手在朱爾旦身上捶打:“你這個畜生,我要殺了你,為我的女兒報仇!”


    朱爾旦卻猛地將他一推。


    幸好李雲霄眼疾手快,將周老爺扶住,要不他恐怕要跌死了。


    朱爾旦發狂地對周老爺罵道:“這怪不得我,要怪便怪你們自己。自從我來到周家,你們誰瞧得起我,誰用正眼看過我!”


    他原形畢露,撕掉了先前懦弱膽怯的偽裝,挺直了身子。


    “不錯,我是個窮書生,我是個贅婿,但我也為你們周家做過不少事,可到頭來,你們一個個還都嫌棄我,對我翻白眼,說我是吃白食的廢物。”


    周老爺氣得全身發抖:“我們周家再有不好,我女兒並沒有對不起你啊。這些年她對你言聽計從,做著一個妻子的本分。在我們麵前,她更是盡心盡力地袒護你。”


    “哈哈,妻子的本分。她就是個沒有人要的醜八怪!”朱爾旦知道大限將至,也就無所顧忌,“她哪一點配得上我。我若不是看在你們周家有點錢財,我寧願當一輩子光棍,也不願意娶這種醜婦!”


    李雲霄感到胸中一陣憤懣,揚起一腳,將朱爾旦踹倒在地。


    “你真是一個混賬,畜生!你說出這樣的話,對得起她對你的一片真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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