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慧明正在拿翠桃撒氣的時候,柳如是已經迴到府裏了,這一路下來,她一直覺得後背冷颼颼的,感覺有一千雙眼睛在盯著她的後背一樣,看得她背脊發涼。


    “小寧,小寧!”柳如是連唿兩聲,丫鬟小寧才出現在她麵前,小聲道,“小姐。”


    “快去幫我找個郎中來!”迴到自己的地盤之後,她再也不像在劉慧明麵前那樣淑女了,說話做事雷厲風行,“我剛才摔了一跤,手腕可能脫臼了。”


    小寧看了一眼她的左手腕,果然已經腫了,忙應了一聲,“小姐勿慌,婢子現在就去找郎中。”


    “等等!”柳如是忙叫住她,“老爺呢,哪兒去了?”


    小寧道,“王老爺被陛下罷黜了,老爺正在商量對策呢。”


    “哼!成天就知道整人害人,活該!”柳如是一聽他們又在一起搞陰謀,準知道不會有好事,心道局勢都已經如此敗壞了,還在黨同伐異,什麽正人君子,都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我當時真是瞎了眼!


    小寧瞪大眼睛正要勸阻,卻聽門外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柳兒這是怎麽了?誰是衣冠禽獸!”


    柳如是見正主迴來了,索性把臉一甩,哼了一聲,直接把老錢頭當成了空氣。


    錢謙益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隨意衝小寧吩咐道,“你下去吧!”


    小寧應了一聲,便消失在了門口。小姐的脾氣一向不好,還是留給老爺去哄吧。


    錢謙益來到柳如是旁邊坐下,輕輕地把她摟在懷裏,就像抱著一件昂貴的瓷器一樣,當他一觸碰到柳如是的玉手,就聽她嘶嘶地吸了兩口氣,忙從她懷裏掙脫了。


    “夫人這是怎麽了?”錢謙益打量著柳如是的手腕,才發現那裏已經紅腫一片了。


    “沒怎麽,摔了一下!”柳如是淡淡地道,“小寧已經去請郎中了。”


    “哎呀,這是怎麽弄的?”錢謙益大驚失色,責備道,“你今天不是去劉府和姐妹們聚會了嗎?怎麽把手弄傷了?你們姐妹們鬧矛盾了嗎?”


    柳如是淡淡地道,“沒有!就是摔了一下!”


    錢謙益盯著柳如是身上的襦裙看了一陣,又問道,“這衣裙也不是你的吧?”


    柳如是道,“那件裙子也摔破了,這件是找阿沅借的。”


    錢謙益吃了一驚,問道,“怎麽摔得如此厲害,讓我看看還有哪裏摔傷了沒有,可不要落下殘疾了。”


    “落下殘疾了你就不要我了,是不?”柳如是沒好氣地道,“我到處都摔傷了,你把我休了吧!”


    說到最後竟然又哭了。


    錢謙益大驚,“柳兒,我的柳兒,你是怎麽了?為夫我哪裏做得不好,惹你發這麽大的火?”


    柳如是伏在床沿大哭不止,對錢謙益一連串的問話理也不理,可把老頭急壞了。


    看著哭泣不止的美人,錢謙益一時不知該怎麽安慰,急得抓耳撓腮,就像一個犯了錯的童子一般。


    正在彷徨無計之時,門外響起了仆役的聲音,“老爺,夫人,門外有個姚太醫,說是奉陳姐姐的令來瞧傷來了。”


    姚本仁接到陳沅的請帖,立馬趕了過來,看到柳如是腫脹的手腕,很熟練地給她貼了膏藥,又上了夾板。


    錢謙益早知他的大名,看著他行雲流水的動作,在一邊讚道,“早聞姚神醫膏藥天下無雙,今日終得見矣。”


    姚本仁還沒說話,柳如是就在簾子裏插話道,“下次把你的手打斷,你就可以天天用神醫的膏藥了。”


    錢謙益臉色一僵,頓時無語。


    姚本仁哈哈大笑,讚道,“夫人好口才。”


    他本來還想和錢謙益說說話的,經柳如是一攪和就沒有興致了,劉慧明給他的任務他還沒完成呢,可沒心思管這些瑣事,留了兩幅膏藥就起身告辭了。


    錢謙益正要賠禮道歉,門外有響起了喊聲,卻是王應熊的老仆王安林,“錢老爺,李天官來了,我家老爺有請。”


    錢謙益猶豫了,不知該不該去,最後還是心一橫道,“夫人,你別急,老夫去去就來。”


    說完,也不等柳如是答應便急匆匆地走了。


    “哼,準又是在想什麽損招對付劉師!”柳如是望著錢謙益消失的背影,惱恨不已。此刻,她終於感覺到眼前這個老頭兒早已不是五年前初次相識的那個風度翩翩,誌氣高潔,以天下為己任的名士了。以前的他開口子曰閉口詩雲,自己每有新作都會得到他的好評,時不時還會讚一首,二人以詩文結識,以詩文論交,又以詩文為媒,終於結成連理。


    然而,自從陛下頒旨競選閣員以來,他就變了,變得功利起來了。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每天和她談詩論文,飲酒作賦了,取而代之的是每天都和王應熊等一幹在籍鄉紳密談。她參加了幾次,都是一些怎麽拉幫結派,怎麽給劉學士挖坑,怎麽安排自己人的勾當,聽了幾次就煩了。到北京以後,他的活動更頻繁了,兩人更是聚少離多,一天說不到十句話。


    但是,她隱約知道他們在謀劃一件大陰謀,隻是到底是什麽陰謀她現在不得而知,但絕不是什麽好事。事情如果得逞了,劉學士肯定會受到牽連。跟劉慧明相處了幾日,她完全明白了他是一個什麽人,一想到這裏,她就忍不住想罵人。


    他們在給他挖坑的時候,他卻在四處奔走,為大明補充稅收,訓練新兵,挖掘人才。在寓館裏,她聽得最多就是怎樣把姓劉的搞下去。而在劉府,她聽得最多確實各種政事,各種新奇的知識,以及各種對未來的設想。劉慧明從沒有提一句如何整人的事,兩相比較,孰是孰非,高下立見啊。


    抱著被子發泄惡一通,小寧又帶了一個郎中來了,郎中是個中年婦女,姓孫,京裏人都叫她孫久娘。孫久娘看了一眼柳如是的傷勢,又看到特有姚氏膏藥,便不敢用藥了。


    “夫人的傷勢並無大礙,隻要七天就可痊愈,隻是這七天裏不可拆掉夾板”,孫久娘一邊收拾藥匣,一邊囑咐道,“切記不要碰水,藥分會隨著水流失的。”


    柳如是忙點頭稱謝。


    “夫人就養著吧,老身告辭了!”孫久娘見柳如是的臉上有一道擦痕,又拿出一瓶藥膏來,“夫人臉上的傷就用這個吧,睡前擦一次,明早即可光潔如初。”


    柳如是又謝了一次,忙讓小寧打賞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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