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怎麽還不迴來呀…


    黎姿曼坐在他辦公室,抱著他的西服落淚不止,沒有孟鶴煜舒適安全的懷抱,連哭都不敢太大聲。


    像是打架輸了的小孩,沒有家長在背後撐腰,隻能獨自一人咽淚釋傷。


    她深嗅一口衣服上的香氣,清怡舒心的水果香,等陳曦嫂子生完寶寶,要讓她幫忙給哥身上的體香複刻出來。


    一刻不離身的聞。


    孟鶴煜開車,駛出津市郊區,嘴角的笑就沒放下來過,囑咐了張博士好好給蘇新皓治病。


    讓他無比清醒的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


    日記裏,他心疼到絕望的失重感是真的,孟鶴煜也曾有過,他最清楚不過那種難熬揪心的滋味了。


    比死還磨人。


    曼曼以前居然是個害羞的女人,真奇怪,他的曼曼落落大方。


    在床上,媚骨天成,想盡辦法讓他開心,勾的他欲罷不能。


    果然,曼曼是愛他的。


    愛你的女人會迎合你,改變自己。


    等等。差點忘了來津市的主要目的,孟鶴煜調轉車頭,緩緩駛入盈盈豆腐坊的門牌下。


    津市最大的豆腐店。


    前後打通五個門市之後規模如同食品加工廠。


    一下車,孟鶴煜聳了聳鼻子,好熟悉的味道,門口的桂花樹,悄然開了幾朵花苞。


    怪不得這麽香,豆子香混合桂花蜜,好舒心的味道,接曼曼迴家那天,就是這股子流竄進鼻腔,擋都擋不住的香氣。


    孟鶴煜站在路旁,盯了綠化帶內的桂花樹看了一會兒,順著幽人靈動的香氣,神思迴到黃穎告訴他,他有一個姐姐,小的時候不小心被媽媽弄丟了。


    “那快把姐姐找迴來。”孟鶴煜幾乎是立馬就接受了這件事。


    孟元和黃穎特別的意外。“兒子,你不排斥沒見過麵的姐姐嗎?”


    “當然不會啦,我巴不得有個姐姐妹妹的陪我呢,媽,姐姐在哪,咱們快去認她。”


    黃穎淚流成河。“她在津市,她是我的女兒,和你爸爸…沒關係…”


    聞言,孟鶴煜先是愣了一瞬,看了看孟元,又看了看黃穎。


    “我同母異父的姐姐?”


    孟元。“對。”


    “媽,你前夫是誰啊?”


    孟元。“你別問了,你媽身份特殊,不想讓人知道,鶴煜,你聽爸爸的話,好好對待你的姐姐,咱們家虧欠她。”


    孟鶴煜言表喜悅。“好啊,媽,姐姐長什麽樣,比我好看嗎?”


    “好看,你們倆都是媽的孩子,一樣的好看。”


    孟元。“鶴煜,我想收你姐姐為義女,補償她。”


    “行啊,我正有此意。”


    他滿心都是突然多出一位家人的雀躍,不做絲毫猶豫,答應的爽快。


    孟家人丁稀少,無人幫扶,孟元孤身一人在商行裏打拚,孟鶴煜單槍匹馬的在金融圈闖蕩,格外看重親情。


    “孟元,謝謝。”黃穎哭腔,孟元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就讓鶴煜陪你去,給這個孩子帶迴來,我在家等你們,這就是她的家。”


    “嗯,謝謝。”


    孟鶴煜快等不及了。“媽,你快別傷心了,咱們快去認姐姐吧,我真想知道她長什麽樣。”


    “好。”


    黃穎抹幹淨淚水後,聯絡飛機,迴國,去津市。


    依稀記得,那天母子倆坐上迴國的飛機之後,黃穎不停的流淚,枕在他肩頭痛哭不止。


    “媽,別哭了,給姐找迴來,咱們補償她。”


    “鶴煜,你要替媽照顧好她,媽老了,媽把她交給你。”


    “嗯,放心吧,她是我姐,我會照顧好她的。”


    那天,他右眼皮和左眼皮同時跳了兩下,孟鶴煜已經好幾年左眼皮沒有跳過了。


    桃花運?


    車穩穩的停在路邊,道路兩旁桂花樹墜下幾朵芬芳,悄無聲息引出溫情脈脈的孟鶴煜下車。


    “兒子,等等,媽,還沒準備好。”


    黃穎臉色發白,手不聽使喚的發抖,孟鶴煜便坐在她身旁,耐心勸慰她。


    “媽,我會對姐姐好的,會彌補她沒在你身邊長大的遺憾,你別怕,有我呢。”


    “兒子,她萬一不認我,你帶媽快走,聽見了嗎。”


    那時的孟鶴煜覺得,黎姿曼肯定會認黃穎,不為別的,光是差距身份,就足以她心動。


    “我知道,媽,來,下車,咱們接姐姐迴家。”


    孟鶴煜扶著黃穎下了車,緊張萬分的黃穎,邁出去的步子都是不穩的,孟鶴煜攙扶著她走了幾步。


    她無數次想來的地方,想衝進來給女兒抱住的門口。


    如今來到,卻不敢進了。


    “媽,不如我先進去…”


    “不,我等不及了…”


    孟鶴煜一打岔,黃穎快速衝了進去,在他的印象裏,黃穎端莊自持,辦事慢條斯理的謹慎,從來沒有過如今天這般著急慌張的時候。


    他腳步不慢,緊跟著母親進去了。


    “有人嗎?”


    黎盈在後台洗手,忙擦著手,出來接待。


    “有,兩位老板快進來,看看要買點什麽?”


    黃穎和孟鶴煜站在門口不動彈,黃穎緊盯著黎盈的麵孔,潸然淚下。


    黎盈也快速明白了,兩個人的真實身份,她眸光驚顫,上下打量著貴氣十足的母子倆。


    然後,認出來人盡皆知的大人物。


    “黃穎?你是wj官黃穎?”


    “嗚嗚,是…”黃穎撲騰要給黎盈跪下,沒等孟鶴煜扶住她,黎盈就已經撲到她麵前,拖住了她。


    她常年累月幹重活,一雙手,很有力氣,扶住黃穎肩膀時,不小心按住了孟鶴煜挎著黃穎胳膊的手。


    黎盈手一抬,孟鶴煜手往外抽時,掌心被什麽東西,刮疼了一下。


    他垂眸看,黎盈臉蛋白皙漂亮,可是再看那雙手,卻滿是粗糙的繭子和皸裂的傷口。


    繭子厚到碰他一下會輕微刮傷他掌心,再看手背上的傷口,一條條的,密密麻麻張著小口,極其不符合是有著明豔動人的臉的手。


    看的孟鶴煜心中一驚,這要吃多少苦才能熬出來這樣一雙手??


    短短數秒,黎盈便接受了今日上門來的黃穎,她把這黃穎的肩膀,給她的五官看了個仔細。


    然後,重重的點頭,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讓孟鶴煜覺得,她整個人輕快了不少。


    “你先別哭,快進來坐,快進來。”


    黎盈動作唰立,馬上關了門市的燈,鎖緊了門,帶他們母子來到二樓,黎姿曼的房間。


    她十分警惕,拉了窗簾,又不放心,去員工宿舍看了一圈,確保兩個留守婦女的員工今天迴家了,才肯說話聊天。


    黎姿曼和黎盈的藝術寫真擺放在床頭,隻一眼,驚豔住孟鶴煜的細長眼。


    “哇,我姐真漂亮。”


    來不及多看幾眼加深印象,黃穎拉著他說。“黎盈,這是我兒子孟鶴煜,鶴煜,快叫黎姨。”


    “黎姨好。”


    “你好,你個子可真高,你們母子快坐,我給你拿曼曼從小長大的照片。”


    黎盈忙乎著找東找西,黃穎擦著眼淚,隨孟鶴煜坐在黎姿曼的床上。


    孟鶴煜轉著腦袋打量屋子內的裝修陳設,從窗幾明亮的臥室就能看出來,母女倆生活簡單樸素,幹淨雅致。


    家具裏,除了名牌鋼琴嶄新名貴之外,其餘的衣櫃和書桌,好像都是很舊的品類。


    尤其是書桌,桌麵戳出來好幾個洞,用厚厚的書擋著。


    哇,屋子裏的書可真多啊,不僅書架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角落的櫃子上,厚厚的幾本古籍書,快把櫃子腿壓折了。


    好像是一家書店,比孟鶴煜前二十四年間所見過的書都多。


    “黃穎,你快看,曼曼可棒了呢…”


    黎盈就好像他們的老朋友,拿出黎姿曼記錄成長的相冊,和她從小到大得到的獎杯和獎牌。


    一件一件的敘述著黎姿曼的優秀。


    包括最讓黎盈自豪的,黎姿曼津醫大的研究生畢業證書和鋼琴十級的畢業證書。


    她指著屋子內的鋼琴,說的手舞足蹈,天花亂墜的,她口中的黎姿曼若似一名神童,無師自通,天賦異稟。


    黎盈話說的快,又多,一股腦的全都倒出來了。


    聽得孟鶴煜腦子嗡嗡作響,他都沒分辨出什麽意思,黎盈已經說下一項了。


    聽不明白索性不聽了,最後他得到一個結論,姐姐很優秀,是難得的人才。


    他都沒聽清,黎姿曼所學是藥理,津醫大最有潛力的研究生。


    黎盈向黃穎展示的一切,仿佛在說,你看,我沒有辜負你的信任,孩子我教養的很好。


    好似是在交差,可她和黃穎並不認識的。


    聽的黃穎連連點頭,嘴裏不停的。“謝謝,謝謝你,謝謝…”


    “和我就別客氣了,你肯定有苦衷,我沒辜負你,也沒辜負這孩子。”


    好端端的坐著,黎盈突然起身,從孟鶴煜腳底,床下拿出一個鐵盒子來。


    打開,裏麵是三千塊錢,是黃穎放在黎姿曼包裹裏的錢,泛舊發黃,上麵還有黃穎留下的點點淚痕。


    “黃穎,你給曼曼的錢,我沒用,都給這孩子留著呢。


    這麽多年這孩子可懂事了,怕我傷心,從來不提你們的事,我整天溜著消息,盼著你們來找她。


    如今,物歸原主。”


    她顫抖著手把鐵盒子交到黃穎手上,黃穎抓著裏麵的錢嚎啕大哭。


    對女兒的愧疚和虧欠,積壓多年的委屈和不甘,通通在這三千塊錢裏了。


    孟鶴煜問。“黎姨,你沒用這錢,怎麽在津市落腳的呢?”


    “這就說來話長了,我抱著曼曼找工作,人家一看我抱個奶娃娃,沒人要我。


    那我就還做豆腐唄,恰好這條街上有一對夫妻,兒子兒媳鬧分家,天天打架,老兩口的這間豆腐屋低價出兌。


    我就撿了個便宜,一點一點的幹起來規模。”


    黃穎起身,要給黎盈下跪,孟鶴煜扶著她,黎盈拖著她。


    “好了好了,你肯定有苦衷,不說這個了,不說這個了。”


    轉眼之間,黎盈好好的說著話,就哽咽了,咳嗽了好幾聲,擦著眼淚的手都在抖。


    身子往後去了幾步,把腦袋偏過去,不再看母子倆。


    嗓音哽咽著,磕巴。“你們…那個啥…以後…讓孩子,來看看我…我…”


    她以為黃穎是要帶走黎姿曼,不認她了。


    “不不不。”黃穎趕快說。“不是,我不是要拆散你們母女,你是她媽,你才是她媽,我…我…”


    黃穎悲哀著,說不出來話,孟鶴煜替她說。“黎姨,我們想認姐,就是想彌補她,補償她和你,不想給她帶走。


    來的路上我媽說了,你才是她媽,我們不會拆散你們母女的。”


    “啊?”短短幾秒,黎盈從地上迴到了天上般高興,頃刻不流淚了。


    拍著手說。“那可太好了,你是大wj官,你認了曼曼,她漲身價,在京圈裏做買賣就沒人敢欺負她了,太好了。”


    聽了她的話,黃穎頻繁點頭,這才是黎姿曼的母親,處處為她著想,為她打算。


    “謝謝…”


    除了謝謝,黃穎說不出來別的話。


    “曼曼結婚三年了,她丈夫為人老實,兩個人都沒拌過嘴,恩愛著呢。”


    “是,我聽說了,她結婚那天,我來過,遠遠看了一眼。”


    “哎呀,那你咋不進來和曼曼說句話再走啊,你就說是我姐妹也好啊。”


    “我…我怕給你們帶來麻煩。”


    “對,我這一高興,就把你們這豪門大院的苦楚給忘了。


    咱們現在去京市吧,這孩子應該忙完了。”


    黃穎沒想到,黎盈如此爽快,有些懵的,往後退縮。


    “我…我怕見到這孩子…”


    “不會,這個你放心,曼曼可是好孩子,沒怪過你,更沒怨過你。”


    孟鶴煜。“媽,都到這了,怎麽也得看姐一眼啊,再有,爸還說認姐為義女呢…”


    “那行,走,咱們去京市,鶴煜,讓保鏢都走,別嚇到你黎姨。”


    “嗯。”


    黎盈一拍手。“你那是豪車吧,可不行,可別讓人抓拍到,開我的車去,這樣沒風險。”


    黃穎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謝謝你,黎盈,我…”


    “什麽都不說了,見了曼曼,咱們在細聊。”


    “好。”


    就這樣,黃穎緊抓著黎盈的手,坐上了她的車,孟鶴煜都沒想到,黎盈如此體貼人意,幾句話就同意了黃穎認黎姿曼。


    並且不求一絲迴報。


    他準備了兩張黑卡,都沒來得及拿出來,就已經前往京市了,幹脆送給黎姿曼當見麵禮。


    心裏思忱見到漂亮姐姐時,要多說些好聽的話,可能黃穎和黎盈會哭泣不止,表達不清楚此行目的。


    那他一定要拿出男人的風度,歡迎姐姐迴家。


    但是,路途,拐個彎之後,他發現黎盈的車突然開的很快,他緊跟了過去。


    上了高速之後,黎盈的車開的更快了。


    他暗叫不好,怎麽迴事?


    然後,親眼看見,那輛大車,徑直的朝黎盈的車撞去。


    黃穎還在那上麵。


    他反應過來猛地打方向盤踩刹車,車子險些側翻過去,然後就是砰砰的兩聲巨響。


    傍晚。


    盈盈豆腐坊擺攤了,放桌子的聲音。


    緊接著。


    “孟先生,是你嗎?”


    一聲詢問,把孟鶴煜從迴憶往事之中拉迴來。


    他眸光迴收,看向麵前的中年婦女,迴答。“李姨,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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