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隔著些視線,那也能遠遠看見一輛極其樸素的馬車停在他們麵前,小廝跳下來行禮道:“穀主安好。”


    穀主也微微頷首,道:“路途遙遠,辛苦了。”


    “穀主客氣。”清冷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靈瑤一愣——這聲音,她太熟悉了。


    “不知將軍可否露麵?您這般如此,老夫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替您醫病了。”穀主聲音冷淡,靈瑤知道,她這爹爹是不滿了。


    車中的人不說話了,也沒有要下來的意思,倒是小廝有些殷切問道:“敢問穀主,可醫治幾人?”


    “若是順眼,幾人都醫得,若是沒眼緣,半人都醫不得!”穀主話說完,便衣袖一揮,轉身便要離去,竟就想把客人晾在了這裏。


    “且慢。”車中之人終於又發話了,手指修長的手輕輕掀開了那馬車的門簾,那人終於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他容貌昳麗,臉上許是因為常年邊關的風吹日曬,不複以往的白皙,卻也能看出他本身的膚色。隻是他這張幾近完美的臉上,在左眼的眉骨處,卻留下了一道不小的疤,叫人難以忽視。


    偏他還如此大方地將那疤痕露出,好似絲毫不介意,卻不知在他這樣好看的一張臉上,那道疤痕究竟多麽引人注目。


    “穀主莫惱,隻是我家中未婚妻子眼疾嚴重,我又染了腿疾,這二者皆是麻煩事,怕打擾了您罷了。”他說著,句句有禮,果然穀主便沒有那麽不滿了。


    看了一眼他的腿,穀主便道:“你這腿疾,沒個半年痊愈不了,你定好時間,來我藥王穀小住一陣吧。”


    這話說的不怎麽客氣,甚至都沒跟他商量,那小廝卻是激動得不行:“將……將軍,他這意思,是可以治的啊!”


    上官亭的臉色也好似好了幾分,沒有那麽冷冰冰的感覺了,隻是下一刻他好似想到了什麽,道:“穀主,不知……可否請穀主光臨寒舍,替我醫治?”


    “我這一生,斷不會離開藥王穀,你若是想治,就留下,若是不想,便離開,我穀中事物繁多,懶得招待事多之人。”


    這話說的極其不客氣,可是上官亭卻一點不惱,依舊保持著禮數道:“實不相瞞,朝廷之事,頗為複雜,我來藥王穀,也是瞞著朝野上下。若是在此逗留太久,恐會惹人生疑,到時候朝局動蕩,邊關戰亂,恐會民不聊生。”


    “你竟用這個威脅我?”穀主不滿道。


    “並非威脅,隻是想問一問,穀中諸位弟子均是醫術不凡,若是穀主不便,可否有人方便與我迴去?”他語氣溫和,一點都不像一個殺伐狠厲的將軍,反而有一種翩然公子的感覺,“黃金白銀也好,土地屋舍也罷,甚至人間罕見的至寶,隻要想要,我便去找。”


    穀主許久未說話,過了好久,開口卻道:“舟車勞頓,將軍辛苦,進來坐吧。”


    上官亭一聽,便知有戲,頗有些胸有成竹,給小廝使了眼色,便被人攙扶到了已經備好的輪椅上。


    “葉頃,帶上官將軍去大廳,上一壺好茶。”穀主說著,便看向靈瑤:“瑤兒,你隨我來。”


    “是。”葉頃抱拳說完,便對著上官亭一行人行禮:“上官將軍,請隨我來。”


    說完,便對著靈瑤使了個眼色,靈瑤接收,卻也未能弄懂是什麽意思,隻覺得自己被爹爹識破定是要完蛋,然後便被穀主叫走了。


    “爹爹,您找我……做什麽?”靈瑤隨著穀主來到了藥王穀的後山,摘下了頭上的帷帽。這裏是大片的花海,春日之下,百花盛開,美不勝收。


    “瑤兒,你也知道,我們不能多與人類打交道。”穀主負手而立,背對著她,靈瑤不知怎的,竟在素來雷厲風行之人的身上,看到了一絲沉重。


    靈瑤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忙道:“我可以去,爹爹。”


    “他處在權利的漩渦,身邊怕是明槍暗箭數不勝數,我……不願你去。”


    既是這樣,她就更是要保護他了啊!她就是為了上官亭而來的。


    “爹爹,我可以保護好自己的。”她道。


    穀主轉過身來,摸著她頭頂柔軟的發絲:“你是半妖,本就與凡人無異,八年前更是把你那丁點的修為悉數弄丟,如今休養了這樣久,也不過是能有些尋常人皆有的內力罷了。”


    “爹爹,我雖技不如人,可我並不愚笨,在皇宮中,除了您說的那些,腦子更重要。”


    “你說的沒錯。”穀主歎息了一聲,“妖王說,上官亭乃是有大氣運的人,他可能要決定曆史的走向,成為統一諸國的帝王。”


    靈瑤有些震驚,實在不知道上官亭竟還有這樣的使命,便聽見穀主繼續道:“可是他的命運不知為何有了些許的變數,雖然是極其細微的,但是千裏之堤潰於蟻穴,我們雖與人界沒什麽瓜葛,但天地運行的規律,天道使然的結果,我們必然是要尊崇。”


    他看向那一片無邊的花海,其實這裏種的是大片大片的藥材,這些花朵,其實都是藥材的花。


    “我們皆不能那般遠地離開藥王穀,這不合規矩,隻有你瑤兒,順應天命的使命,隻能落在你的肩上。”他拍了拍靈瑤瘦弱的肩膀,眼中的擔心實在太過明顯,讓靈瑤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安慰這個父親。


    “罷了,”他最後歎息一聲,“我在他身上,聞見了你的氣息,也許……讓你去,就是天命。”


    說罷,他便朝著大廳走去:“走吧,此去一趟,為父定然要保你周全。”


    “是。”


    大廳上,上官亭坐在他的輪椅上,藥王穀的侍女將椅子挪開,給他專門挪了個地方。


    一壺茶送了上來,他雖不知道這是什麽茶,可是那茶香味告訴他,這不是凡品。


    喝了一杯左右,穀主便走了進來,所有人悉數朝著行禮,上官亭不方便,便隻抱拳彎腰。


    穀主坐在上上首,左邊站著葉頃,乃是他最最得意的大弟子;右邊站著的是靈瑤,他的小女兒。


    “我可以派遣弟子前去幫你。”穀主率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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