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無需如此客氣,”靈瑤上前扶起孫氏,“隻是六月天氣悶熱,宮中實在無聊,想起去年曾叨擾表哥帶我去未央湖泛舟,風拂水麵再迎麵吹來實在涼爽,如今熱的緊,便愈發想要去遊玩了。”


    “公主靈動,正是活潑的年紀,實屬正常。”孫氏笑道,“隻是現在已快到正午,正是熱的時候,不如下午或明日,讓修兒帶著公主好好遊玩一番,好不容易出宮一趟,定是要盡興才好的。”


    “那真是叨擾表哥了。”


    靈瑤與孫氏走在前頭,被迫前來迎接的吳冰寧則是在後麵冷眼看著她們矯揉做作的樣子,不屑地冷哼了一聲:“無雨卻撐傘,實在是做作。”


    “表小姐!”吳冰寧身旁的丫鬟慎心慌了神,趕緊拉住她的衣角小聲提醒,“切莫亂言,公主金枝玉葉,豈能是我等能隨意編排的?!”


    慎心乃是孫氏派給她的丫鬟,吳冰寧心裏清楚得很,什麽丫鬟,不過是眼線罷了。可是她在這府裏唯一的依仗乃是段修然,雖然她知道世子與孫氏關係不好,可好歹是母子,她對孫氏還沒有敢太放肆,更不敢公然趕走她指派的丫鬟。


    吳冰寧雖心中不喜,卻也還拎得清,狠狠甩開慎心的手,冷冷說了句“知道了”,便不再理她了。


    用過了午膳,靈瑤便在自己的房間裏歇息,正打算小憩一會兒,腦海中二七的聲音便炸開了鍋:“宿主宿主!檢測到攻略對象有危險!”


    “什麽?”靈瑤趕緊起身,二話不說就朝著段修然的院子走去。


    “危險在哪兒?”靈瑤一邊疾步走一邊問。


    身後的玉橋幾乎小跑著跟著她:“公主,您慢點兒!”


    “他表姐端的湯,裏麵有毒!”二七道,“雖然隻是會導致人過敏,可是段修然體製特殊,吃那個會死!”


    靈瑤直接闖了進去。


    段修然和吳冰寧一起看向了她。吳冰寧還保持著給他遞碗的姿勢,眼中有些驚恐,仿佛闖進來的不是個嬌俏靈動的公主,而是很兇神惡煞似的。


    段修然生的好看,文武雙全,與幼時的調皮不同,不知何時他變得成熟內斂,如今不過弱冠的年紀,便憑一己之力支撐起了整個平陽侯府,並能得到陛下的重用,參與軍事,他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也沒人敢造次,全都仰仗於他。


    而平陽侯似乎很滿意,他樂得有人幫他抗下重任,自己則是風花雪月獨自快活去了。


    因著靈瑤的闖入,還有後麵緊跟而來的一臉愧疚的守門小廝,段修然的眉微微蹙起了,卻還是起身行禮:“不知公主貿然闖入,是有什麽要緊事?”


    意思就是,若是沒有要緊事,你這樣無禮,便是失了分寸了。


    靈瑤自知自己的身份,恃寵而驕就是要有恃寵而驕的樣子,她美眸細細打量了一下隻能算得清秀的吳冰寧,故意跋扈道:“我還以為然哥哥喜歡的是個什麽樣的優秀女子,哪成想竟然是這麽個東西。”


    “你說誰是東西!”吳冰寧有些急,潑婦般地質問了一句之後恍覺自己崩了人設,便趕緊擠了幾滴眼淚迴頭,幾分嬌羞幾分慍怒道:“修然!”


    “哦,行,你不願意聽,那你不是東西總行了吧?”靈瑤好像妥協了似的,卻讓吳冰寧快氣得冒煙了。


    “公主若無事,還請離開,臣的書房乃是重地,不允許人擅入的。”段修然道。


    “不允許人?”靈瑤眨巴眨巴水汪汪的杏眼,小睫毛扇了扇,掃得人心癢癢的,可是那毒舌卻能叫人氣得吐血,她指了指吳冰寧:“那她可以進,所以她不是人?”


    吳冰寧手裏使勁攥著的絹帕怕是都要被扯爛了,偏偏靈瑤直接放話道:“我走可以,但是你得把那湯送給我。”


    吳冰寧慌了,趕緊道:“不行!”


    “為何不行?”靈瑤追問。


    吳冰寧沒話說了。


    段修然的眸光輕輕掃過吳冰寧,眉卻蹙得更緊了:“所謂入鄉隨俗,公主身在侯府,還請公主遵守侯府的規矩,也還請公主,稍微把侯府的主人放在眼裏。”


    這話說的屬實有些難聽,玉橋可不能容忍有人如此攀誣她家公主,剛要上前卻被靈瑤攔住了,隻見靈瑤二話不說,直接三步並兩步走上前,一把奪過了段修然案上的白玉小碗,直接給喝了下去。


    一頓操作行雲流水絲毫不拖遝,滿屋子的人下巴卻都要掉了。


    靈瑤卻放下碗,拿著帕子優雅地擦了擦嘴,看向吳冰寧:“你做的啊?真是難喝得緊,若非你是然哥哥的表姐,我還以為你要謀害他呢!”


    “你胡說!”吳冰寧下意識道。


    “好了,喝飽了,我要走了。”靈瑤轉身,烏黑的發絲在空中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散出了些許淡淡的香味。


    可是,轉瞬即逝。


    待段修然迴過神來,那個家夥已經離開了。


    縱使他聰明,心思縝密,卻竟也猜不透,那個家夥究竟想要做什麽。


    “修然!”吳冰寧眼角的淚水劃過,“公主就合該欺負人嗎?!”


    他坐了下來,好看的下頜微微收斂,修長的手指輕輕翻開書頁,嘴上卻漫不經心:“過幾日便也迴去了。”


    吳冰寧聽出言外之意,卻更加氣憤,在外人眼裏,世子最是寵信她,哪怕是京城的貴女也都因此巴巴地想與她結交,可是隻有她知道,他對她的確是好,可那份好和眾人想的,是完全不一樣的。


    訕訕地離開了書房,吳冰寧隻覺得靈瑤太過礙眼。


    “公主,您這是做什麽呀!”玉橋跟在靈瑤身後,“那湯羹不知放了何物,您身體金貴,怎能亂吃啊!”


    “無妨。”靈瑤歎了口氣,“乏了乏了,我要去午睡。”


    “是。”玉橋幫她扇著扇子,看著她閉眼入眠。


    在腦海裏召喚出二七,靈瑤歎了口氣道:“為什麽每次都跟那個吳冰寧有關係?!”


    也怨不得她毒舌,細細算來,這幾次段修然遇到危險,僅僅有一次是和那個吳冰寧無關的。


    甚至有一次段修然答應帶她出去看戲,結果被仇家逮到機會刺殺,段修然本來毫發無傷,可是吳冰寧那個豬隊友偏偏不知躲避,就那麽直愣愣地站在哪兒,仇家來了個引魚上鉤,直接朝著吳冰寧刺了一劍,果不其然,段修然竟然以身相擋。


    那次差點要了他的命,還是靈瑤和慧貴妃求了陛下,才換來了皇族為數不多的靈藥,這才救下他。


    靈瑤現在看到她就煩。


    二七咂咂嘴,隻道:“興許是意外呢。”


    靈瑤不理他,暗自翻了個白眼,直接屏蔽了它,兀自睡去了。


    可是她卻沒有醒。


    半夢半醒間她隻覺得渾身發燙難忍,頭痛欲裂,渾身都齊了疹子,朦朧間好像聽見了玉橋焦急的聲音:“太醫,怎麽樣了?”


    留著一撮小胡子的太醫習慣性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須,道:“無妨,隻是過敏而已。牛乳這東西有些人可碰不得,公主還算好,症狀尚輕,喝下兩副藥便能好,有些人啊對牛乳可是避而遠之,甚至可能傷了性命呢!”


    老太醫就喜歡絮絮叨叨,玉橋聽了前半部分便放了心,而孫氏則是心裏“咯噔”一下。


    她不是不知道公主今日下午闖進了修兒的書房,喝了冰寧送給修兒的湯,她身為人母自然曉得,那湯若是被自己兒子喝下去會是什麽後果。


    她的兒子,喝不得牛乳,修兒就是老太醫口中的“有些人”。


    孫氏混跡宅院多年,如何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修兒身為世子,喜好和厭惡都是要避而不談的,怎的那個小蹄子如此膽大!


    她雖氣得慌,卻還是穩下心神,親自去了煎藥的地方,對著玉橋道:“玉橋姑娘,這種粗活怎好讓你做呢?素琳,你來。”


    素琳姑姑乃是孫氏的貼身侍女,行了禮便上前要接過玉橋手裏的活兒。


    玉橋看得通透,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煙塵:“這怎麽好意思呢,夫人。”


    孫氏自然知道玉橋不滿,公主幾乎每次來侯府都要受些苦,要麽受傷,要麽破財,甚至有一次直接用了一顆皇家靈藥救了修兒一命……還因為他們六歲那年元宵節的事兒,孫氏心中有愧,可是眼下維護侯府才是最要緊的,於是她便笑了笑:“公主對侯府的心意,我自然是懂得,相信玉橋姑娘也明白的吧?”


    玉橋一愣,果然是侯府的主母,分寸拿捏得死死的。她看了一眼孫氏,隻道:“侯府乃是貴妃娘娘的母家,自然是頂好的,隻是非要養著什麽不入流的東西,如此拙劣的手段竟也拿出來用,真是叫人不齒。”


    孫氏明白她在說什麽,便順著她道:“姑娘所言極是——還請姑娘在陛下與貴妃麵前多多美言,也好叫公主放心。”


    她說著,便將手上成色上好的玉鐲放到玉橋手上:“姑娘名諱中帶個‘玉’字,我便覺得這與你極其般配,這麽好的東西在我手上終究是浪費,還是贈與姑娘才好。”


    玉橋看了看那鐲子,套在了自己的手上,點了點頭道:“夫人如此抬舉,玉橋便也要識抬舉,隻是府裏許多樹的枝葉都修剪的如此好看,有些多的旁枝末節,無用的又上不得台麵的東西還是要早早處理掉才好,叫客人不喜便罷了,主要是……礙主人家的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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