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再次恢複行動能力的時候,四周已是一片火海,銅牛軍似乎對火銅牛也有特殊的應對方案,林風並沒有看到大規模的騷亂。


    他不知道這次劇痛持續了多久,對方似乎已經感知到自己的宗師境界,放棄了追擊。


    大軍可以耗死宗師,但是從未聽說,大軍可以追擊宗師。


    這是宗師的特權,百萬軍中,來去自如,除非被同樣等級的對手纏住。


    林風繼續向北方前進,然後繞了個彎,再轉向西北,按事前約定去尋找趙禁孫賢他們。


    經過遙關附近時,林風仗著宗師的潛行術,遠遠的觀望了一下。


    銅牛軍正在打掃戰場,看得出來,當銅牛軍突然出現進行反包圍時,光複軍的隊伍四散潰逃,沒能組織起有效的撤退,死傷不少。


    城關下的屍體,粗略估計有上萬人吧。


    但是總數有四五萬的光複軍沒能被全殲,這或許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銅牛軍應該分成了兩部,一部沿著光複軍撤退的方向進行追擊,另一部則進城圍剿那些躥入城內的光複軍先鋒。


    幾萬人撤退的痕跡十分明顯,林風沿著痕跡追了過去,在路上碰到了撤退迴來的銅牛軍,人群中,林風依然沒能發現董萬量,有幾個統領模樣的將領都與張鶴描述相去甚遠。


    掂量了一下自己還剩餘的體能,再觀察了一番撤退銅牛軍的軍容,林風放棄了暗殺這些中層將領的想法。


    看銅牛軍後部,他們應該是被伏擊了,看樣子光複軍裏也不全是庸人,最起碼有趙禁和李根這樣的人在。


    林風繞過撤退的銅牛軍,很快追上了趙禁所部,他們竟然落在了最後。


    林風找到趙禁時,才弄清楚,原來,趙禁和李根兩個團隊加起來有六七千人,都是最早開始向光複軍側翼移動的,有林風的指點,加上湯文等九品作為刀鋒突破,他們最早將包圍圈撕開口子,也是第一批衝出包圍圈的人,死傷也不小,大概損失了千餘人。


    後來其餘光複軍的小頭目也都發現被包圍的事實,紛紛沿著趙禁他們撕出來的口子逃離。


    銅牛軍在後麵銜尾追擊。


    趙禁發現這樣不行,他們跑不過訓練有素的銅牛軍,於是和李根商議,就地打一個伏擊,他們選了一個叫魚嘴口的小峽穀,原本是第一個抵達兩隻大部隊,他們在峽穀兩側設伏,等光複軍大部通過之後,立刻展開反擊,和逃到最後的光複軍合力,將銅牛軍阻擋在了魚嘴口之外。


    那場戰役的慘烈程度與遙關城下相差無幾,銅牛軍都損失了近千人,光複軍犧牲得更多,但是銅牛軍也知道,大部的光複軍已經躥進深山去了,他們被阻擋在這裏,就失去了追擊的最佳時機,而且魚嘴口易守難攻,在重型器械沒有跟上的情況下,銅牛軍的追擊指揮認為得不償失,這才下令撤軍。


    由於這場阻擊戰打得太激烈了,死在魚嘴口的光複軍也有三四千人,趙禁等人收攏士兵,下令就地休息,這才被林風找到。


    林風第一次見到了李根,這是個白麵無須的中年男子,看起來像個教書先生,事實上他也確實是一個教書先生。


    他家裏是世代務農的,但李根從小喜歡讀書,原本想學用所成報效家國,結果考了五年都沒考上,心灰意冷的他迴到鄉村辦了私學教孩子們讀書識字。


    戰爭爆發後,李根棄筆從戎,雖然教書,但家裏農忙他也要做農活,可以說既有文化又有力氣,鄉裏鄉村都很佩服他。


    由於讀過書,肯動腦筋,李根很快就擔任上了遙關的一個巡哨營長,相當於燕國的總兵,管理一個哨營,他當年就判斷出,敵軍勢大,如果遙關久攻不下,可能會繞道攻擊,困死遙關,他的上級便派他帶人前往另一座蒼山重鎮四平鎮去報信,提醒那邊敵軍可能會走險道,抄小路奇襲。


    但是他們去晚了,還未趕到四平鎮,四平鎮就已經被敵軍攻陷了,等他們想迴遙關時,遙關又已經被層層包圍。


    李根和他的哨營士兵沒有辦法,敵軍推進速度太快,他們隻能化地為匪,依靠熟悉蒼山地形和敵人打遊擊,隨後又陸續收編了許多潰散逃亡的士兵,他們一度多達兩千餘人。


    後來,就是遙關屠城,大梁滅國,李根的父老妻兒,全都在城內,他對屠城的五國聯軍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


    而趙禁又是怎麽在蒼山成為山匪的呢?


    原來,在多國聯軍取得大勝之後,齊國領土也擴張了近一倍,齊皇躊躇滿誌,認為現在終於再沒有什麽對大齊有威脅的外部力量了,唯一的威脅,來自於內部,就是那聲望如日中天的軍神蒙克用。


    正應了那一句,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齊皇還是用溫水煮青蛙的辦法,慢慢削剝蒙克用的兵權,而過往的種種,包括趙禁投降等事,就是他們攻訐蒙克用的法寶,諸如元福一類的實力大將,全被削官減權。


    大齊軍神怒意勃發,在朝堂和齊皇對罵,因激憤而吐血癱倒,竟然中風無言動彈言語。


    軍神這棵大樹倒下,齊皇立刻毫不留情的展開了清洗,勢要將軍神一係全部清算。


    軍神門下弟子,逃的逃,散的散,更可怕的是,有人懼怕,因此背叛。


    像趙禁,就屬於重點清算的目標,他不僅曾經投降獻出嵐關,而且後來又在嵐關放走了林風他們,沒有不透風的牆,齊皇下令誅九族。


    好在趙禁另外有消息來源,知機得早,帶著自己的家眷和親兵,在清算到來前提前逃掉了,但是其餘人就沒有那麽好運了。


    除了投降的那位,趙禁的其餘師兄弟,盡數下獄問斬,直係旁親,上至百歲老人,下至初生嬰兒,一個不留。


    趙禁的尊師,一代軍神蒙克用,兩年前含恨逝世,據傳臨終前說了一句,王家之血冷於蛇,一年前,齊皇不知何故下令將已安葬的蒙克用,開棺,鞭屍,挫骨,揚灰。


    而趙禁本人也淒慘無比,臨走時共同突圍的五百親兵,最終隻剩下五十多人衝破齊國封鎖逃入大蒼山之中,而他的妻子和一子一女,都在逃亡中逝去,隻剩下一個小妾和一名幼女。


    眼睜睜看著至親至愛在逃亡中一個接一個死去,趙禁的恨,比李根隻多不少。


    聽完趙禁簡短但撕心裂肺的控訴,林風隻能歎息,蒙克用遵舊製,感念先皇恩情,不願意改製自立,這禍根早就種下了,隻是沒想到齊皇容人之量實在太小了,隻怕大戰還未結束,他就已經開始清算了。


    “沒關係,逝者已矣,隻留追憶,孩子還可以再生,隻要人活著,一切都有可能,如果你想報仇,我就答應你,總有一天,帶你打迴齊國。”


    趙禁頹然搖搖頭:“我對那片地方已經死心了,打迴去又能怎樣,殺了齊王田世榮,我自己當皇帝嗎?我沒有那樣的想法,隻是這大蒼山活著也忒難了,當初跟著我的老兄弟,現在隻剩不到三十人,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大人,能為他們找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家有薄田,不用為生計勞苦奔波,能安享晚年,我就滿足了。”


    趙禁是個沒有野心的人,或者他從他師尊的命運中看破了這權利紛爭,隻看他那八品實力,竟然隻占據了一個山頭,就號令那麽三五百人,就能看出他的心誌如何。


    當年趙禁就隨時能突破七品,沒想到這些年一直逃亡戰鬥,趙禁的功夫倒是日益強勁,竟然突破了七品成為八品高手。


    可歎齊皇自廢武功,若是軍神還在,齊國有軍神一係全力支撐,不知比現在要強大多少倍。


    林風拍拍趙禁的肩頭,向他保證道:“這一點沒有問題,我們這次迴來,就是要收複河山,當年的仇,我是要一一清算的。我看大家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吧,找李根來,我們要搞次大的。”


    趙禁一愣,林風問他休息好沒有,顯然是馬上就要搞一次大的,可是現在遙關城下,魚嘴口外,屍骨還堆積成山,尚未清完,這麽快就又要搞一次大的?


    林風肯定的點了點頭,趙禁忽然生出莫名的信念來,是啊,自己眼前這人可是天狼大人,當年就是一個妖孽,帶幾十人就能攻克嵐關身後三座重鎮,現在五年過去,大人已經赫然成為宗師,大人就是大人,他有著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


    林風召集了趙禁,李根,孫賢,湯文,姚恆等人,攤開地圖,對他們道:“遙關原本是個陷阱,城內的糧倉和械庫都已經被清空,那麽接下來銅牛軍和火蝠軍兩邊圍堵遙關,再現五年前的困城之局,他們自己得帶糧食,將光複軍困死之後,還得征調糧食進城。圍困不是一兩天的事情,所以,他們大軍開道,其後必有輜重糧草,在攻城時,為了及時趕到,將光複軍團團包圍並趕進城內,他們步騎先行,輜重被落在了後麵,最少也有半天時間,而我們的光複軍呢,恐怕除了李根兄你們是為了複仇,其餘大多數還是為了填飽肚子吧?蒼山雖大,但僅靠捕食野獸,采摘野果,很難填飽所有人的肚子吧?”


    趙禁恍然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去劫他們的糧草?”


    “沒錯,按他們的原計劃,光複軍會被困死在城裏,原本就不應該放走任何一個,輜重防禦必然薄弱,他們第一步計劃就失敗了,所以計劃處處都是破綻,他們絕想不到,已經被他們殺得膽寒且丟盔棄甲的光複軍,敢殺迴馬槍,抄他們的糧道。”


    “可是林風兄弟,你想過沒有,我和趙兄的隊伍現在是沒有問題,但是其餘山頭的弟兄已經沒有那個底氣了,我看逃得遠的恐怕已經都逃迴他們老窩去了,現在稀稀拉拉,我們總共能聚集起來的人馬恐怕不足五千,那董萬量再怎麽愚笨,恐怕安排一個衛的士兵護送輜重還是有的吧,不是我心虛,我們這五千人馬,打一個衛,是真的啃不下來。”李根實話實話。


    李根的實力在這群人裏麵算是最弱的了,他又沒習過武,仗著做農活的力氣和戰場上廝殺出來的經驗,現在頂多相當於一個三四品的老兵,不過他遇事沉穩,冷靜且肯動腦筋,看上去十分寬和可靠,所有和他接觸過的人,都會覺得他值得信賴,很有為將風範。


    李根對林風他們的橫空殺出實在是仰之彌高,對方識破了董萬量的陰謀並不畏艱難的前來通知,而且最後,林風單人獨騎,麵對那成千上萬的火銅牛,實在是將李根狠狠的震撼了一把,原來世上真的還有這種人,雖千萬人吾往矣,如此真英雄大丈夫,李根自然生出結交之意。


    原本他們山頭和趙禁山頭隔得較遠,兩人私下並不太熟悉,這次一齊努力,先是協力撕開包圍圈,讓大多數光複軍兄弟逃脫,跟著又一齊發力守住了魚嘴口,兩場交戰下來,對對方都是佩服良多,在林風沒有趕到之前,兩人加上孫賢他們三人也是越談越投機,相見恨晚。


    “沒有一個衛那麽多,頂多兩個營,”林風篤定道:“這是畢其功於一役的戰鬥,董萬量他們為了這一仗做了太多前期準備,他不會連這點信心都沒有,所以遙關這一戰,雖然他們殺死了近萬光複軍,但從戰略意義上來說,他們已經失敗了,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把他們失敗的口子給他們撕得更大一點,最後造成他們徹底的失敗。”


    “什麽意思?”李根愣了愣,就連孫賢湯文等人也都愣住了。


    林風露出自信的微笑:“我要重新奪迴遙關,全殲銅牛軍和火蝠軍!”


    所有人都呆若木雞,李根更是完全推翻了自己先前認為的智者高人印象,這個小娃娃,怕不是傻子吧?就一隻銅牛軍,蒼山的全部山頭弟兄加起來也打不過,還全殲銅牛軍和火蝠軍?你在做夢嗎?


    頃刻之後,隻有趙禁和湯文等人眼中閃爍出一種叫驚喜的光芒,是啊,這可是天狼大人,還有什麽事情是天狼大人辦不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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