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有沒有規矩?有!多少輩兒傳下來,規矩自是留下了不老少。


    可這些混人跟你講不講,那就憑心情了。


    ‘當胡子,快樂多,騎著大馬把酒喝,摟上女人吃餑餑’,這才是他們心底裏的信條。


    這班主徐老頭兒當下就慌了,這些混人盯上了閨女娃兒,這就難活了!


    抱拳作揖就差要跪下磕頭了,“三老四少,咱唱曲兒的抱大師兄瓢把子,伺候各位胡爺,那飲的是一江水,各位大爺心寬量海,可不能禍禍咱裏碼的啊!”


    “我說老徐頭兒,你現在想起咱是江湖道兒上的裏碼子了?弟兄們請你唱個胡子堆兒,你推三阻四的還想郵了。不成!今兒個弟兄們要是不聽美了,你們下不來台。”


    旁邊帶著個黑眼罩子的獨眼龍從兜裏拽出個小皮袋子,顛顛裏麵嘩啷啷的大洋,抬手扔上了台子,“唱吧!”


    這下大屋裏哄的一下熱鬧了,大當家狼瞎子撂了話兒,滿堂拐在就地兒的崽子們嗷嗷地叫成了一片,“唱啊,唱唱唱,來個春的……”


    “噗通通……”台上徐老頭拉著閨女、小子跪了下來,頭就“哐哐哐”地磕在了台上……


    那眉橫刀疤的小子並不搭理台上要磕破了頭的一家子,迴身向著滿堂的崽子叫道:“崽子們,一會兒爺給你們點的他們要是不唱,崽子們排條子,上台跟鬥花子唱個粉的……”


    嗷嘮嘮滿廳狼嚎聲中,這家夥轉身拽出了匣子裏的盒子炮,胳膊一展舉起噴子就對準了房梁,“老子給個三聲兒令,唱不唱的,那就由不得了。”


    “噗通通……咣唧!”這小子眉頭飆血,一個仰八叉就栽在了當地兒,盒子炮正好掉在了狼瞎子的懷裏。


    狼瞎子猛然起立,手裏的槍還沒拿穩,又是“咕咚”一下栽在了地上,緊接著刮風式的,碎嘴子叫了……


    秦虎和鄭道興帶著一隊堵了後門,大當家帶著一隊堵上了前門,周邊七間窩鋪裏的胡子都集中了在這大屋裏,他們異常順利就把這兒給圍了。


    秦虎和鄭道興隔著厚厚的雙層皮門簾,挑開個縫隙本想給大廳裏的溜子過過數,大概其的一百四五十個胡子還沒數清,那個混蛋玩意兒突然把槍抽了出來,還要給發令個一二三……


    不管這家夥手裏的匣子頂沒頂著火,秦虎都不能允許他來開這發令槍!更不容他們手裏都攥上了槍把子,這些大屋裏的胡匪,身上背著短槍的不少,這可真是由不得秦虎下手留情了……


    秦虎這兩槍一扣,旁邊的鄭道興架著花機關和一隊弟兄就衝了進去,後門進來正對著滿堂的胡子,這可是仇家出手,格外眼紅了!


    幾支花機關哇哇的發了狂,這口氣在鄭道興他們心裏可憋了一年多了,偷偷殺掉商佑興都沒痛快出了這口氣!紅著眼珠子,那手指頭一扣就到了底。


    前門衝進來的大當家鄭貴堂也是一樣的心緒,狗娘養的東西,去地下給大哥、滿倉和弟兄們帶話兒去,這仇,老貴來討了!


    兩頭堵著掃射,滿堂的胡子就沒個掏槍的機會,忽晃的光影裏,跟割莊稼一樣倒在了血泊裏。跳到台上的少當家的托著盒子炮也愣了,這場麵……


    鄭道興踩著血泊挨著個在補槍,秦虎這時候反應了過來,“瘋子瘋子,快快快,別管這兒了,往山下衝!”


    還在氣血翻騰的情緒裏,鄭道興一揮手,帶著隊伍衝出了前門兒。秦虎一把拉住了當家的,“二叔,你在這兒收拾局麵,把槍彈歸集一下,我去跟著老道!”


    “不,你帶著十六小隊留下,俺去跟上道興。”說完也不等秦虎答應,扭頭就追了上去。


    秦虎歎了口氣,沒法子,攔不住了!後頭緊喊一聲兒,“留下活口,還有萬家兩撥人馬呢!”


    大當家揮揮手去了,秦虎瞧瞧身前身後,剛才滿屋子唱的叫的,轉眼間就剩下腳下小戲班這四個了。


    爬在台子上,那老班主乍開胳膊護著兩個女娃,三人身子篩糠抖成了一處,而那個年輕小子忽閃著兩支靈動的眼珠子在滿屋子撒摸,身上雖然也在抖,可瞧那神情,好奇倒是壓倒了害怕!


    秦虎蹲下身子,拍拍老人的肩頭說了話:“老人家,有點懸,可你們這一劫算是過了。”


    老人晃晃悠悠跪坐起來,身子還控不住的在輕輕抖動,“這這這……”


    “沒事了,該死的遇上了要命的,你們敲鑼打鼓算是趕對點兒了!去旁邊窩鋪裏歇歇吧。”


    那個年輕小子倒是能動,利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扶住了老人,“爹,咱換個地界兒歇歇去。”


    “別亂跑,外麵還在幹仗呢……”


    ……


    外麵的仗還沒完,或是說才開始,自打剛才槍聲一起,這仗正式開場了。


    楊老啃聽見對麵碎嘴子叫了起來,高喊一聲“上亮子!”,扭頭就往方奎那裏跑,方奎那裏也是催著起了火頭,衝著奔過來的楊老啃大叫,“老啃,你守著這裏,俺去接盧成進來。滿囤、柱子,跟我走!”


    秦虎踏出大屋,長蟲溝對麵的山林裏,星星點點的燈火已經連成了大片,再往東頭瞧瞧,長長的山梁上也是大片的燈火照亮了一線林地,秦虎喊過來幾個弟兄,“上亮子,多點幾支,把石壁兩側都點上……”


    自己這邊燈號還沒起來,西麵溝底的矮山梁上倒是先亮堂起來,沒聽見那裏響槍,看來老蔫、大午他們還算順當,這活兒幹得夠利落……


    鍾義帶著冬三月、老杜和老鴨剛剛摸近了狼頭石,黑魆魆的山溝裏,已經瞧見了那塊高啟的巨石,身後槍響了。


    狼頭石在長蟲溝南坡這邊,離鍾義的九小隊占領的地窩子最近,所以這倆家夥才動了心。


    老少當家的分派任務時,是想著先集中精兵幹掉狼瞎子主力,然後再向東集結,分兩口吃下散裝的大萬全綹子更為穩妥,為此還在南北老林子裏點火虛兵,先唬住東頭那些烏合之眾爭取時間。鍾義、張富也是經過大陣仗的老兵了,一眼就瞧到了機會……


    鍾義、張富這倆老兵比滿囤和石柱的資格還要老,瞅著這倆小子跟在少當家身邊幹得風生水起,想想心裏就眼紅。而來這個九小隊當小隊長,更像是充軍發配的意思,這事兒想想都憋火!所以出來時就跟小隊裏反複許願打氣,一定要搶點啥功勞迴去。


    鍾義、冬三月、老杜、老鴨子四個,拿上了小隊裏所有的機動硬火力,前頭鍾義和冬三月背著兩支帶消音器的盒子炮,後麵老杜和老鴨子背上了兩支花機關。槍響的時候,四個人白衣雪帽已經爬到了離那塊大石頭十丈之內,而胡子值哨的窩鋪就貼在那塊大石南側,槍聲驟起,窩鋪裏一個胡子就鑽了出來,正瞧見端槍衝過來的四個雪人。


    鍾義抬手就摟,噗噗噗,奔跑中子彈就打在了雪地石頭上,這個胡子反應也夠快,哇哇叫著一縮頭就鑽迴了溝趟子裏……四個人就把這窩鋪給堵了。


    “把噴子、青子扔出了,繳槍活命!”鍾義外頭大喊,裏頭嚇的沒了聲息。


    老鴨子這小子可不是個省油的燈,三把兩把扯下罩衣把煙趟子【土炕的煙囪】先給堵了……


    老杜爬在小小了望窗旁,槍把子敲敲橫木高聲嚷嚷開了:“坑裏的溜子聽著……扔下噴子青子爬出來的,是咱的老合兄弟,俺一口吐沫一個坑兒!你裏頭硬垛硬頂,俺外頭可就下手埋了。”


    隻聽坑裏麵咳啊喀的就沉不住氣了,“三老四少,壓…咳…咳…壓著腕兒……咳咳……”


    老杜槍把子在木牆上磕兩下,“閉著火呢!爪子摟著榔頭,排條子,一個個兒的出。”【手抱著頭,一個個排隊出來】


    瞧著裏麵四個胡子戰戰兢兢的鑽出來,這下鍾義可樂了,揪過一個家夥問道:“溝對麵還有幾個了水的溜子?”


    “足…足月…江的來河,得…得…得勝…坑裏。”【十二三個弟兄】


    鍾義轉身扒著大石往對麵瞅瞅,自己人少,不敢再往下衝。可正望見對麵山梁上,一片片的火把在林子亮了起來,轉瞬之間長蟲溝兩麵坡地密林裏就是燈火漫山,溝對麵暗弱的光線裏模糊出現了亂奔亂跑的人影。


    “快點快點,咱也點上,別讓老旺哥他們把咱給打了!”


    “隊頭兒,咱這亮了,對麵會衝著咱這兒招唿的?”


    鍾義拍拍身前的大石,“沒事兒,有它擋著,點吧!”


    “隊頭兒,俺倒有個法子……”老杜拉拉鍾義,出了個對整個狼蠍嶺戰鬥起了重大作用的主意……


    這老杜在蘇子河邊被少當家擒住,那一晚麵對少當家的審問,可給他心裏刻下了老深的烙印!此刻見到滿山林裏起了亮子,蒙唬著算把胡子圈上了,不清楚少當家那邊進展快慢,那當下就得先穩住狼頭石這頭兒一大幫的胡子……


    心思一動,拉著小隊長鍾義就磨叨起來,“讓這四個崽子下去,勸這大幫的溜子擱旗子繳槍,有聽的有不聽的,一準兒得炸了窯,想往外衝的就少了,備不住這仗就成點子活兒了【容易了】……”


    “好!你嘴頭子好使,你去跟他們說道兒。”


    老杜拍拍屁股就到了大石頭底下,挨著個瞅瞅蜷縮在巨石根兒下的四個胡子,刻意把手裏的花機關槍擺列擺列,這才開了腔:“你們是匪,俺們是兵!你幾個都瞧明白了,你們被大杆子圈上了,現在聽老哥俺一句話,給自己掙個好好活著的機會……”


    四個胡子小雞啄米地點了頭,被鍾義放了下去。這邊四個胡子剛舉著亮子下去溝裏,外麵劉旺財的燈號就晃了起來,鍾義下去通個信兒,狼頭石外的山林裏也亮了起來,燈號人馬慢慢連上趟了。


    鄭道興那裏一個居高臨下的衝鋒,就解決了馬廄和下麵地窩子裏的胡子,這迴在身後大當家的吆喝下,活口算是留了下來。


    綁成了串串的八九個胡子交給了後麵打掃戰場的少當家,大當家的迅速傳令向東縮小了包圍圈。北側山脊上人手不足,燈號火線未動,南坡上的方奎、楊老啃,包括占據了溝底山梁的盧成都在向東、向北穩步搜索壓縮,稀疏的兵線已經將最後四百餘胡子圈在了當中。


    幾位當家帶隊的老兵稍稍鬆了口氣,仗打到這時候,大萬全的綹子已經難逃覆滅的命運,隻是小心別放跑了漏網之魚而已。


    成大午和老蔫四個輕鬆地跑了迴來,滿囤、石柱在溝底矮山梁上會合後也跟了迴來,等快手和水根迴來時,更帶來一個讓人快慰的消息,山林裏的胡子派出來幾個碰碼的【話事兒的】,那意思是商量著要繳槍留命了……


    秦虎這下心頭踏實了,命令十六小隊和特戰隊開始清理地窩子和大屋裏的屍首和槍彈,大廳裏麵血腥氣太重沒法呆了,三泰和石柱跑到下頭馬廄去了,老蔫帶著巴子、滿囤和幾個老兵卻嘻哈的沒啥在意,連胡子的口袋都仔細翻過了,像樣的衣裳都給扒了下來,一百五六十個死人,光不嘰溜地都拽到了下頭長蟲溝裏,幾處地窩子裏的屍首都拽到了一處,雪地裏黑壓壓的一大片,也給剩下的胡子醒個攢兒。


    木屋周邊的幾間窩鋪都搜揀了一遍,槍彈可是收獲不少,好些槍支還滿新的,機槍也有,小炮也有,長短槍支更多,彈藥還挺不少,都一起歸結到了大木屋裏,卻是沒找到啥像樣的銀錢。


    緊貼著大屋東側的窩鋪裏,地板上,木牆上,鋪著掛著不少的獸皮地毯壁毯,白的掛滿牆,黃的鋪滿地,壁爐邊上一張木榻上還滿鋪著大張的熊皮,黑亮亮的入手極是舒坦,這裏瞧著必是狼瞎子的窩鋪了。


    秦虎裏麵轉了一圈,敲敲門上的鎖頭,給身邊的大午哥道:“鎖上這裏,不許人進去,一會兒當家的迴來咱再細找找。”


    成大午咧嘴樂了,“你就沒空過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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