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唱戲的小香姑娘挺有意思,秦虎控製住她,拿出了她師兄的字條時,這女子仿佛一下子得了根兒救命的稻草,可也隻是想著和師兄能一起逃走而已,要對商佑興下手,她說啥也是不敢!直到櫻子進來,女人間一番簡單的溝通,這才讓她勉強聽從了秦虎的安排。


    她嘴裏雖然喊著哥哥姐姐,也認真地準備著自己的戲份,可一整天裏,她臉上、心裏的擔憂還是肉眼可見的,所以秦虎同意了櫻子在屋裏埋伏,就是為了讓這個心神不定的女子臨場不出岔子。


    或許是過往艱難的日子把這女子打磨的異常戒備謹慎,在心神不屬的一個白天裏,她始終忍住了沒問這哥哥、姐姐是什麽人,現在看到商佑興真的被他們拿下,而自己和師兄仍然不能順利擺脫這噩夢的纏繞,還要跟著這個兇悍嚇人的哥哥去避禍,最後還是鼓著勇氣問了出來……


    秦虎哈哈笑的輕鬆豪邁,“哥最不怕的,就是這天下的惡人,他們要作惡,我就給他們更惡的!哥怕的是你小香這樣的,受了欺負還謹小慎微的樣子,誰也信不過!哈哈哈哈……”


    這小香姑娘臉又紅了,“哥……”


    “放心吧,你那個姐姐是女中豪俠,最見不得別人受欺負!有啥事兒,你路上問她,現在你們準備些吃的,一會兒我們就走。”


    秦虎沒時間跟三人多嘮扯,大手一揮就算是定了!


    鄭文鬥始終不願秦虎與商佑興多打照麵,這家夥已經算是死人一個了,秦虎也懶得再問他什麽名堂,先張羅著撤離了。


    青龍街離東邊的大沙河很近,馬車把槍彈、人員悄悄倒騰上了爬犁,秦虎仔細清理一下屋裏院裏的痕跡,商佑興家裏的大車扔在院裏,拉走馬匹虛掩了院門,撣撣巴掌揚長而去……


    ……


    時間很寬鬆,鄭文鬥和秦虎走的四平八穩,到土城子也隻是六十多裏地兒,雙馬拉的爬犁,走快點過半夜就能到,交貨是在明兒晚晌,提前布置的時間還是很充分的。


    七副爬犁分擔了貨物與人員,最後一架上是秦虎和那個上海阿拉,這家夥裹著被子蜷縮在插蓬裏跟秦虎嘰嘰呱呱的聊著海派的白話兒,秦虎知道他是在跟自己拉近乎,也隨意地迴應了他幾句洋汀浜【帶點外地口音的上海話】,這下可不得了了!剛剛經曆過生死劫難的吳景然一下子就興奮了,沒想到幾千裏地兒的關外還能聽到親切的鄉音,特別是從這個救了他的年輕人嘴裏冒出來,這簡直就是老天爺安排的緣分了!


    一開始秦虎跟他拉幾句上海話,隻是為了讓他安心跟著自己走,別給隊伍出了幺蛾子,可是說著說著秦虎就重視起來,這個家夥生意上頗有一套,膽子也不小,備不住將來還是個能合作的夥伴呢……


    秦虎這一上心,倆人話就多了,嘰嘰呱呱地從皮貨聊到人參,從關外聊到關內,從天津聊到了上海……


    這吳景然三十四五歲的年紀,蘇北的家,十六七就跟著同鄉長輩在上海學徒、經商,近二十年的生意場打拚閱人頗多,今迴遇上秦虎卻實實在在的有點蒙圈。初次見麵在暗室裏隻聞其聲不見其麵,第二次在廚房裏,他可是看清了秦虎的麵容,太年輕了!如果不是他身上渾然散發出的兇悍果決與輕鬆淡然,任誰都會把他當作一個稚嫩帥氣的大學生。


    與他侃侃而談間,東北口音、天津口音、上海口音他隨意切換,顯然是閱曆甚豐,再聽他接話兒問事兒,句句都不離要點,思維跳躍卻又邏輯嚴謹,他竟是哪家大門大戶裏栽培出來的?如果真是哪家大戶出來,又怎麽會對湯玉麟的家人下死手?跟在他身邊之人,精兵的悍勇又混雜著草莽的粗豪之氣,可真就想不通這噶後生了……


    由於帶著商佑興幾個累贅,鄭文鬥和秦虎不敢再找店家住宿,離土城子那處小河口還有四五裏的時候,車隊拐進了河道西側的山林之中,隻好在凜冽寒風中露宿等候了。


    選一處隱蔽避風的地方,爬犁圍成了兩圈,篝火點了起來,大夥換著班兒的警戒休息,有鄭文鬥、劉旺財、盧成安排,秦虎單獨一個坐在馬匹旁邊的黑暗裏愣起神兒來。


    ……商佑興這個將死之人問不出啥來也屬正常,那四個隨從又跟胡綹交道不深所知有限,這讓秦虎對眼下這次交易就很是重視起來。


    來跟商佑興交易槍彈的綹子,究竟跟伏擊櫻子他爹的大幫胡子是不是一夥?這個還不敢斷定,但如果能擒住這些人,必然會問出有價值的信息;就算是當下不能動手,那也必須盯住了他們,搞到些有用的線索。


    秦虎左思右想了好一會兒,這才起身把櫻子叫了過來,“嘿嘿,大姐頭,給你借一樣東西……”


    櫻子從晚晌親手拿下了商佑興,就一直心潮起伏興奮難抑,總想跟秦虎說上會兒話,可一路上又被那小香姑娘纏住了,現在好不容易停頓下來,他又躲在一邊思忖起來,隊伍裏已經慢慢形成了一個默契的規矩,少當家想事做事的時候那是不能打擾的!


    “又喊俺大姐頭……”櫻子輕踢秦虎的靴子,也挨著他坐了下來。


    “嘿嘿嘿,你這大姐頭名副其實,拿下商佑興幹淨利索,沒白練了這一陣子!特別是穩定住了那個小香姑娘,是能拿下商佑興的關鍵。”櫻子單單不許他喊‘大姐頭’,秦虎上來先是一番行動總結式的讚揚鼓勵。


    櫻子心裏美的舒爽,嘴上還是滿不在乎的勁兒,“女人間好說話兒,那個也沒啥!就是那女子有點纏人。”


    “嗯,她到了埂子上可能會害怕,更會纏著你,要讓他們安穩住上一段,現在還不敢放他們離開。”


    “俺知道,咱還得再藏上好一陣子。你說那個混賬犢子失蹤了,他家裏會不會發瘋?”


    “一定會!湯玉麟會發瘋,於芷山也會跟著發瘋,我們迴家裏後要認真準備這個。我的意思是,跟胡子這筆交易完後,找個地方就處決了商佑興幾個,不須帶他們迴埂子……”


    “那可不成,還要給爹爹和歿了的弟兄們上柱香呢!二叔、奎叔他們總要在的……”


    “那就在埂子附近辦吧,在後山溝裏也成……”


    “嗯,你跟三叔商量吧。跟胡子這筆買賣咋個做法兒啊?危險不?”


    “我剛才正尋思這個,這次買賣要正常做,這時還不能對胡子下手!交易出了事情,商佑興的事情也就暴露了,因為跟商佑興打交道的這些幫綹,以前都是湯玉麟的老相識,老湯起身幫綹,在東邊道鎮守使位子上時間不短,很可能在東邊道的胡綹裏也有些重要的人脈關係,如果軍隊跟胡綹合起來找咱們,那咱們危險性就大了!將來我們想解決埋伏你爹他們的胡子就更難了。


    正常做了這筆買賣,誰也不驚動,商佑興的失蹤便成了無頭案!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危險倒是不大。”


    “那咱也不能就這樣放胡子跑了啊?以後就不好找他們了。他們備不住就是埋伏俺爹和弟兄們的綹子……”


    “嗯,這次我們要放長線了。他們在鳳城那個走頭子肯定還會迴來,這是一個線索;石柱跟上了胡子,現在還不知道他發現了點兒啥?這次我想跟在拉槍彈的胡子後頭跑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點新線索;另外,我也不想放過晚晌交易時的機會,想跟他們套套話兒,還得跟你借樣東西……”


    “你借啥?”


    “嘿嘿……”秦虎指指櫻子腰間的小擼子,這個是櫻子剛從商佑興身上得的。


    櫻子二話沒說,哢哢解開武裝帶連槍帶套遞給了秦虎。秦虎其實已經瞅見櫻子在把玩那支嶄新鋥亮的花口擼子了,隻是怕她舍不得,沒想到倒是自己想瞎了!卻聽櫻子說出一番話來……


    “槍是把好槍,可俺不喜歡!說好了,你借的,將來你要給俺支更好的!”


    秦虎倒沒往深處想,哈哈地點頭道:“將來我還你兩支比這還漂亮的。”


    櫻子脫下手悶子立起了纖長的巴掌兒,秦虎脫下手套就拍了上去,“一言為定!”


    ……


    黎明時分,大夥補充了些吃食,秦虎也給商佑興的四個隨從弄了點兒,這四個家夥被拉到火堆旁戰戰兢兢的吃著,秦虎的眼神兒就左瞧右瞅地盯上了那個大個子隨從,把這家夥都看得心裏直發毛……


    天色放亮,秦虎囑咐一番要離開的三泰和侯明,這才鑽到大車裏迷糊上一會兒,這幾天了,秦虎還真沒有個像樣兒的休息!秦虎一覺睡到了近晌午,不是小營地裏的歡聲笑語,他裹在大衣棉被裏還不願醒來,三泰和侯明在關家店辦好了少當家要的東西和補給,也迎迴來了老蔫和成大午五個,全隊重新聚合,一時間營地裏就熱鬧起來。秦虎鋪上地圖,啃著烙餅聽完了石柱的追蹤的情況,沉思片刻開始了新的布置……


    “大午哥,老蔫,咱三個又要跑一趟野外跟蹤了,你倆先去準備衣著、吃食、槍彈、工具,挑兩匹強壯的馬拉爬犁,給馬也帶上些料……”


    “櫻子,巴子,你倆照顧好那仨客人,一個不許少……”


    “滿囤、三泰、石柱、水根、侯明、小黑,幫著當家的一路上看好商佑興,路上要小心警戒,這次是走草河迴家,過永清溝大營時,要小心警戒……”


    “快手,你有個要緊的活兒,先拿那個大個子隨從試試藥……”


    張快手一臉蒙圈,“少當家,試…試啥藥啊?”


    “一會兒迴來我跟你細說……”


    秦虎起身往當家的這邊過來,鄭文鬥、劉旺財、盧成也跟特戰隊換了值守,秦虎拉上一架爬犁,四個人先去了小河口。


    先在小河口內側的土城子這小村落外繞了一圈,然後在小河口北側的坡地上選了處稀疏的林地,秦虎指指上麵道:“就這個地方吧,大隊隱藏在坡地後麵,爬犁順在靉河道上,想走就能走。當家的,今晚擦黑兒後交貨,咱們還得演一出,想要胡子不看出破綻有點難度啊!”


    “虎子,俺覺得這幫綹子會比老石梁的胡子更奸,咱的安排要再小心些。”


    “嗯……當家的說的有道理。咱不能確定來接貨的胡子中,是否有人以前認的商佑興,左想右想還是要他露個麵。幸好他們定的是晚晌兒交易,咱稍微拖一拖,天黑了能遮掩一些。迴去我跟快手試試那蒙汗藥,看看有沒有效果?如果沒把握,那化妝假扮就很是麻煩……”


    “俺是說你!你要扮成那大個子去交貨,這個才危險!他跟胡子有過照麵,露了餡兒,你對著的不知有多少槍口?商佑興躲得遠遠的,就算是有火堆亮子,晚晌也瞧不清楚,有個幾分意思就成了。”


    “鬥叔,這個躲不過,總得有人去交貨拿錢。這個我仔細問過了,那大個子隨從是商佑興貼身侍衛,平常不幹這事兒,隻是去年年頭上做過一次,也是這個時候,這都一年了,他們未必記得多清楚,再說俺還能裝扮裝扮……”


    “少的,哥哥還是覺得有點懸!還是俺替你去吧?”劉旺財從櫻子那兒知道了秦虎的想法,已經跟當家的爭了幾次了。


    “你看俺倆扮誰更像?誰去都成,你不能去。”盧成也是堅決不讓秦虎去。


    秦虎就怕這哥倆爭,這才拉著當家的和這哥倆出來商量,最後還是爭了起來。


    “兩位哥哥啊,這裏麵的門道兒我都說過了,那鳳城下車的家夥跟胡子照麵多,不好扮!另外那倆跟胡子又沒交道,生人過去,隻怕胡子瞧出破綻,還是我扮那個大個子,不生不熟正好!”


    “生人就生人,破綻也沒法子,真材實料的槍彈在那兒擺著,他們心思都在那個上麵,還敢揪著貨主審審不成?反正哥哥是不讓你去……”劉旺財和盧成死活就是不讓。


    三個人誰說誰的理兒,迴到營地裏還沒爭出個結果,最後鄭文鬥說了話:“虎子,你先來個扮相讓俺仨瞅瞅……”


    秦虎留了個心眼兒,隻怕剛迴來的大午哥和老蔫再摻和進來爭搶,先拉著兩人和石柱上了爬犁,沿著石柱追蹤胡子的路線去設置觀察哨,化妝扮相的事兒迴來再說。


    一個鍾點多一點兒的時間,四個人跑到了安平河,研究一下地形後把老蔫先放在了這裏,這裏是第一個像個樣兒的大岔路,就把這裏做為第一道觀察哨了。囑咐老蔫在這裏記錄下胡子隊伍的經過時間,觀察他們的人數、車馬、配置;迴返十裏地兒左右,再放下成大午,選好隱蔽觀察哨位,再次確認胡子隊伍的情況,然後這才跟石柱迴到了小營地。


    拉過張快手一番嘀咕,讓他拿人去試蒙汗藥,就是瞧瞧能否讓商佑興和幾個隨從迷迷糊糊地配合行動,然後秦虎叫上櫻子、侯明和小黑,拿上三泰給秦虎置辦迴來的鏡子、漿糊、麵粉躲去了林子裏……


    秦虎雖然見過易容化妝,可自己還是第一次弄這個,好賴他有畫像觀察的功底,就當是做塑像,一點點兒的慢慢拾掇起來。一開始三個瞪眼瞅著的還不住的搖頭,可再過一會兒就都驚訝了……


    櫻子給倆小子擺擺手,倆小家夥歡蹦亂跳地把那個已經沾了蒙汗藥的大個子架了過來……隔著棉被搭成的布幔,秦虎從縫隙裏觀察一下跪在陽光裏的大個子,然後再對著鏡子仔細地塗抹……


    這水磨工夫兒時間可不短,秦虎抖抖身上的軍裝站了起來,正正頭上的狗皮帽子,邁步走出了布幔,“老高【大個子姓高】,來來來,咱倆站在一處比量比量……”


    櫻子一直在秦虎身前舉著鏡子,探頭迴首之間早看清了內外倆人此刻的容貌,早放下鏡子跑著去叫當家的了!瞧著踱步出來的少當家,侯明、小黑目瞪口呆地傻在了當地兒……


    秦虎這手藝屬於慢工出細活,還好這大個子的臉盤臉型不差太多,大家這一瞅,都不得不吸著冷氣兒讚一聲少當家的‘鬼手神工’了!真他娘的像……


    有了少當家的這般神鬼難測的手藝,一切都簡單了!加上快手那裏藥量試的也算成功,一時間營地裏輕鬆歡快起來。趁著斜掛的日頭還算明亮,全隊人馬早開戰飯,進入了最後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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