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與黑暗中誕生的根基,大地托起了天空,金光與生命,困鎖的天門。力量,權柄,威嚴,榮光。那強大的,更強大的,直至至高無上不可戰勝的——最終都物極必反、眾叛親離。離去的古老神祇永恆地停留在世界的頂端,接受後來者頂禮膜拜,也忍耐寂寞孤寂。


    今日的雲霧依舊繚繞,天空並未迴應求問者一線曙光。


    “——爾,萊爾!”


    我定定神拉了下韁繩好讓阿沙迴到正確的路線上,萊爾瓦尼困惑地跟著另外三匹馬一起嘶鳴甩尾。


    “萊爾你又在發呆。”燦爛頭發的少年沒好氣瞪我一眼,“對我說的話表示認同你完全可以換個表情。”


    普羅米修斯大笑著拍手:“太有趣了明托女神,我真後悔沒早點兒認識你。”


    “如果你願意換個稱唿我會更愉快地接受這個讚美。”這少年挑挑眉,“顯然這極可能是神王看你不順眼的原因之一。”


    “你和哈得斯想的一樣,就為了那些祭品?”普羅米修斯攤開手很是無賴地聳肩,“不過那又怎樣。總之我贏了。”


    “看起來更大更多的一堆其實隻是包裹著骨頭的牛板油,另一堆則是惡心的牛肚子和醜陋幹癟的牛皮,誰能想到裏麵隱藏著肉與內髒脂肪——表麵看還過去實則漏洞百出的計劃居然得逞,簡直令人不知道該先諷刺哪一個更得體了。”少年嫌棄地拉拉他的女神長裙靠著我試圖坐得更舒服些,“使用計謀無可厚非,但你不該被當麵揭穿後還讓一個在上掌權者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難道我要因此獻上我的膝蓋乃至靈魂向一個錯誤頂禮膜拜?”


    “見鬼的正義!真要命,之前的我一定是中了奪魂咒才會覺得至少懂得利用詭計欺騙宙斯的你會和斯萊特林相處愉快。不,你絕對是個格蘭芬多!”少年翻個白眼,“而如今的我毫不意外你再次被拒絕,以及之後為甚麽會去盜火——當然,就某種程度而言我應該感謝你。”


    “先不說那個甚麽奇怪的格蘭芬多斯萊特林分類或者正義與否的問題,你是怎麽知道我打算去盜火的?!”普羅米修斯張大了嘴,“前一秒我才冒出來的念頭而已!你能看透我的思想,或者你是個預言神?”


    少年得意地轉動他灰色的眼睛:“猜一個格蘭芬多在想甚麽並不困難——隻需要徹底忘記思考這件事本身。”


    伊阿佩托斯的兒子沮喪地垂下頭:“我還以為這個主意棒極了。”


    “事實上,我不得不承認這個主意極其瘋狂,大膽到不會有人敢這麽想。”少年杵著下巴打量他,“但是你考慮過沒有,得到火的人類不可能隱瞞它的存在。”


    普羅米修斯嚴肅地頷首:“當然。”


    “那你極可能因此受到嚴厲地處罰。”


    “殺了我?我並不畏懼死亡。”


    “我可真是受夠了格蘭芬多式樣的正義!你們就不能放下救世主的頭銜與榮光哪怕一秒鍾麽?”少年再度翻白眼,“行動之前考慮一個妥善可行的計劃真的會要了你們的命還是怎樣?!”


    “延遲一秒那些可憐的人類也許就將遭受滅頂之災。”普羅米修斯憂心忡忡望著越來越接近的大地。


    那少年歎口氣轉頭看我:“萊爾,你怎麽說?”


    “你們倆要去哪兒?”我麵無表情看著四匹黑馬的尾巴,“冥界不歡迎活著的生靈拜訪。”


    “該死!”鉑金頭發的少年緊緊挽住我的胳膊,“作為你的情人,我為甚麽不能去冥界?”


    “情人。”我掃了一眼他的手。


    “當然,我告訴那位眾神之王我在冥河邊對你一見鍾情發誓生死不離。”這少年得意地仰起下巴,“而他同意了我留在冥界。”


    “告訴我你沒有真的這麽發誓。”我嚴肅地看著他,“指著冥河宣誓的意義你應當明白。”


    他親昵到不正經地衝我麵頰吹氣:“是不是很感動?”


    我推開他,普羅米修斯幸災樂禍地衝我眨眼:“作為不幸在場聽到那可怕發言的我表示,揭穿他的謊言難度太大——隻有冥河知道他有沒有立誓。可真狡猾不是麽?”


    “狡猾是我們的特質,避重就輕是我們的手段。”這少年靈活地抖著他的眉毛。


    “我可沒有表揚你的意思。”


    “被一個格蘭芬多表揚可不是值得炫耀的事。”


    “所以到底甚麽時候開始有的貌似必須互相嘲諷的斯萊特林與格蘭芬多這個設定?”


    “咳,那不重要。總之,謀定而後動,我覺得你完全可以有別的辦法得到火。”


    “除了太陽馬車?”


    “隻有那裏有火麽你這個笨蛋!”


    普羅米修斯看著我。


    “你能保證靠近那車不被阿波羅或者那些馬發現麽?”


    普羅米修斯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而且你這個□□煩今天跟著我們一起出來,這事兒暴露後連累到我和萊爾的可能性極高!”


    普羅米修斯眨巴著眼睛故作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我低咳一聲:“好了明托,你如果有辦法就幫助伊阿佩托斯的兒子吧。”


    這少年高高挑起眉頭來:“你叫我甚麽?!”


    “叫稱唿冥王為萊爾的自然女神為明托沒毛病。”


    “小心眼的壞家夥。”他氣惱地扯了扯我的頭發才轉過頭去,“好吧,看在萊爾一定要幫你的份上。”


    普羅米修斯努力忍著笑:“真是萬分榮幸。”


    “其實除了太陽車外很多地方都有火不是麽?神殿裏,祭壇前——”德拉科玩弄著我的袍角,“但是從這些地方帶出來直接交給人類,宙斯絕對會首先懷疑你。”


    “那就懷疑好了。”普羅米修斯皺皺眉,“我不可能因為畏懼懷疑或懲罰就放棄。”


    “這個問題剛才已經討論過了朋友!”燦爛頭發的少年斜他一眼,“你就沒想過讓人類自己發現麽?”


    “宙斯完全控製住了火的源頭。”普羅米修斯一臉“你以為我真傻啊”的神情看著他。


    “也即鑽木取火或者燧石都不能用?”德拉科轉轉眼珠壞笑道,“那麽至少還有一種。我說人類的大英雄,你得迴答我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宙斯——是雷霆之神對吧?”


    “當然。”普羅米修斯無奈地看著他,“他的武器就是威力無比的霹靂,這雷電投槍出自獨眼巨人之手,參與過眾神之戰的都知道。”


    “謝謝你的背景介紹。當他的雷電響徹雲端震撼天地時,如果恰巧那雷電下方有甚麽可燃燒的東西——”德拉科壞笑著靠到我胳膊上,“你說把火給了人類的會變成誰?”


    “聽上去很完美,可他為甚麽要發出破壞力如此驚人的閃電?”普羅米修斯驚訝地看著他,“提坦之戰再一次來到麽?”


    “呃,比如……跟赫拉爭吵?”德拉科眨眨眼抬頭看著我小聲道,“我隻是看過一些故事……”這鉑金頭發的少年立刻又哼了一聲仰起下巴,“總之,在可靠又智慧的馬爾福製定出完美計劃之前,你別胡思亂想,更不準輕舉妄動!”


    “那得多少時間?”


    “恨不得下一秒我就解決?你以為我是誰,你又以為你是誰?”


    “……這意思是時間不定,還是時間很久?”


    “時間很久?”這放開袍角轉而捏著我手的少年十分不屑地再哼一聲,“有哪一件事又能很短促呢?醞釀,籌措,準備;成功,幸福,愛情……”他似乎很感概地頓了頓瞄我一眼,“一朵花開,一個人真正成熟——都要花很長時間。我得說,規則向來如此。而且,你不能連累我們!”


    “好吧你沒有說服我,但我卻無法反駁。”普羅米修斯無奈地看看他又看看我,“總之我還是比較願意信賴哈得斯。”


    “我真好奇你為甚麽和萊爾關係很好。”德拉科疑惑地移動視線打量我倆,“至少我以前——完全不知道。”


    “因為那些該死的戰爭。”普羅米修斯顯然也不想多談這個,他轉頭看著蔥鬱的山林,“而且我的這位朋友強大又低調、可靠而沉默,不是麽?”


    “當然,馬爾福不會愛上一個普通人。”這少年得意地笑著摟緊我。


    “真是受夠了你們。”普羅米修斯拍拍額頭,“行了哈得斯,山腳。我到這裏就行。”


    “很多事我仍然持保留意見。”我看著他躍下馬車,“但這個男孩兒有一句說得對,不要輕舉妄動,我的朋友。”


    伊阿佩托斯的兒子爽朗地笑著對我揮手:“知道了,我的朋友。”


    “看來我真是不得不習慣你身邊圍滿了格蘭芬多。”我身側的鉑金少年不滿地嘀咕。


    “格蘭芬多或者斯萊特林可以暫緩。”我讓阿沙它們駛向冥界,“現在,我比較希望聽到你對那個‘情人’有個好的解釋。”


    “喔——也即去奧林匹斯繞了一圈兒後我們偉大的陛下給自己找了個情人。我得說,這還挺不賴。”金發的斯拉芙大笑著在墊子上差點兒打滾。


    他的孿生兄弟塔那托斯無奈地推他坐好才正色望著我:“陛下?”


    “事實上,我確實聽到一個完整且合理的解釋。”我撫摸著飛到肩上停下收攏翅膀的綠色小蛇。


    “是甚麽?!”斯拉芙杵著下巴。


    鉑金頭發的少年端著酒杯壞笑道:“甚麽是甚麽,奧林匹斯有多華麗到近乎不真實的地步?”


    “好啊,就說說那位許久不見的神王。”斯拉芙同樣不懷好意地笑著衝他舉杯,“還有他那充滿王者威嚴的宮殿。”


    “唔——那確實是一所令人驚歎的宮殿不是麽?高高的拱頂,華麗的多奧尼克式立柱,成百上千的房間用來擺放主人喜好的物品,以及塞滿顯擺用的仆人——”這少年惡劣地挑眉話鋒一轉,“我不得不遺憾地認為沒有家養小精靈那種可以把自己完全隱藏起來的仆人算不上真正有品位的高貴之家。好的說迴來,那引人膜拜的眾神宮殿由無數閃爍珠寶翡翠光澤的房間組成,內室卻令人驚訝的沒鋪地毯,也許是為了顯得涼爽宜人些。可我得說,他已經住得夠高也夠冷了不是麽?”


    斯拉芙大笑著過來與他擊掌:“或許下次可以建議他找來幾條大狗趴在冬日燒柴取暖用的壁爐上好增添些溫暖。”


    “像咱們的刻耳柏洛斯那樣的?那麽一切都將真正奢華精美,完全符合一個奢侈時代與揮霍國度眾神之王的身份。”這少年收迴手來,滿臉的端莊高貴。


    當然,如果忽略他那靈活抖動的眉毛的話。


    而聽到自己名字的巨犬將自己的三個腦袋同時轉過去看著鉑金少年嗚嚕了幾聲。


    塔那托斯一臉簡直不知道該先揍誰好的表情:“我說你們,不要因為現在是在冥府就這麽放肆。”


    “哦這有甚麽關係兄弟?”斯拉芙笑著塞了杯酒到他手裏。


    “況且冥府本就與那裏有很大不同。”地獄女神赫卡忒坐在厄裏尼厄斯三姐妹對麵滿不在乎地擺手。


    “說到不同,尊敬的先生們淑女們,我想自己無比榮幸地找到了一個。”灰色眼眸的少年不動聲色地在長裙下悄無聲息地用腳摩擦我的腳踝,“服裝,哦不,是整個外在的裝扮。”


    “那些仿佛撲了發粉般高聳著的或是卷曲飄逸的長發都在散發神奇的香味,那些如同服用了一整桶榮光藥劑或是施了上百個容光煥發咒才呈現出的細膩肌膚在閃閃發亮。”他衝我拋個媚眼放下酒杯離開椅子,邁著一種特別的步伐行過在座諸位的麵前,用一種奇特的近乎吟詠般的腔調配合他的手勢,“那些鋒利瀟灑的佩劍與權杖,那些精致華貴的耳環項圈與手鐲戒指——哦,所有這些當然會與他們的權杖一起永垂不朽、流芳百世!”


    在一陣善意的揶揄低笑裏,這個少年站定了攤開手:“那些顯然受過最好教養的高雅紳士與美麗淑女們,哦不,是眾神們,他們身上佩戴的無數小巧掛件就像金色的小鈴鐺,為它們懶洋洋的主人動一動就會發出悅耳的叮當聲而時刻準備著。可惜除了錦緞衣裙的悉索聲能引起空氣的些許顫動外,隻有永不斷絕的食物與酒水安慰寂寞的心。”


    “令人放心的是,豪華府邸裏的主人與客人全都著裝完美。若權柄存在的唯一根基是一個盛裝打扮,那裏的諸位必將永遠正確。”這個少年在眾人的口哨聲中微微鞠躬,結束了他的演說。


    地獄女神赫卡忒笑得滿頭的小蛇都在嘶鳴:“我得說你對那些惺惺作態家夥們的描述如此刻薄又精準,完全不像出自一位優雅的女神之口,明托。”


    “我會滿懷感激地迴贈你一瓶近視魔藥。”少年行到她身側微微欠身,“請原諒我真的更希望聽到女神你稱唿我為馬爾福。”


    “所以‘德拉科’隻是我們陛下獨享的愛稱麽?”厄裏尼厄斯三姐妹中最小的妹妹眨著眼睛。


    “顯然是的——”少年轉過頭去假裝害怕地哆嗦一下,“哦,我可不是在炫耀甚麽。別惦記上我複仇女神們,我願意尊稱你們為歐墨尼得斯,仁慈的女神。”


    這小模樣讓所有的女神都掩口而笑。


    “你這個該死的討人喜歡的家夥。”斯拉芙大笑著跳過去勾住他的脖子,“我真好奇你還能說出些甚麽好話來。”


    “為了冥府的權柄與榮光,為了我們的陛下哈得斯!”鉑金頭發的少年招來自己的酒杯高高舉起,“敬這歡樂的美好——”


    於是歡唿暢飲,塔那托斯頗有些無奈地對我低聲道:“陛下,您確實決定了對麽?”


    “日複一日的黑暗與寂靜。”我放下杯子起身離開這難得熱鬧的大廳,“如果這是冥界無害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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