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幽青捂著被扇了的臉頰,發出一陣響徹天地的狂笑。


    轟隆!


    幽青身後,萬丈血雷一閃而過,滂沱血雨“劈裏啪啦”的澆了下來,嚇得眾多幽魂族小輩四散而逃,再也不敢多待了。


    狂笑過後,幽青恢複了冰冷的神色,道:“我殺了人,我應當償命,那你害死那麽多幽魂族,你是不是也應該償命?”


    “哈哈。”張浪也笑了起來。


    “好啊,你想殺我,來,我讓你殺。”


    張浪笑著,一步步走到幽青眼前,抓住幽青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道:“來,掐死我,我不反抗。”


    “你!”幽青怔住了,他突然開始猶豫,遲遲沒有下手。


    “來啊!!掐死我!!”張浪瞪著猩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幽青,咆哮道:“殺了我,我把命給你!!!”


    砰!


    幽青一把推開了張浪,猛地展開身後血翼,頭也不迴的飛走了。


    “哈哈。”


    張浪盯著幽青離去的背影與陰雲上漸漸消失的血雷,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淒涼。


    “離開吧,自由神,這裏不歡迎你。”


    蘇少青深深的看了張浪一眼,轉身隨著幽青一同離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無邊無際的陰雲之中。


    噗通!


    張浪摔在了陰雲上,怔怔的盯著遠方看了許久,眼角不由得滑過兩行迷茫的淚水。


    他能感受到,靈梔、幽青、蘇少青等人與他的情義越來越淡,最終徹底消散一空,仿佛被對方強行扯斷了因果關係,漸漸化作不摻雜任何感情的陌生人。


    就像蕭乞一樣,靈梔、幽青……這些對張浪而言很重要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離開張浪,就像跳入了什麽魔咒,舉世無親,眾親皆敵。


    這種壓抑、失落、悲傷的情緒在張浪胸口擰成了疙瘩,壓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張浪呆呆的坐在陰雲上,想破頭皮也想不明白,眾人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難道,真像蘇少青說的那樣,神噬消失之後,眾人不再需要他,世界不再需要他,所以再也不用帶著偽善的麵具,終於可以撕破臉皮,露出真實麵容了嗎?!


    “哈哈,可笑我還真把自己當成救世主,可笑我……還以為我是個英雄。”


    張浪慘笑著搖了搖頭,他忽然感覺到一股源於內心的疲憊感,讓他心力交瘁,似乎連唿吸都變得困難了。


    “唿……唿……”


    張浪沉重的喘著氣,微微閉住眸子,睫毛顫動著,努力平複自己的心境,但卻遲遲難以平複。


    他知道,曾經的一切努力全都成了笑話,即使成了神,即使站在了最高峰,也隻不過是他在孤芳自賞罷了。


    這是種難以言喻的孤獨。


    “對不起,如果你們能迴來……我願意放棄一切。”


    張浪的神思似乎恍惚了,朦朧間看到子羅老怪、看到朱巔峰、看到蕭乞、看到李霸斧……看到所有人都迴來了,就圍在他的身邊,對他露出淡淡的微笑。


    嗖!


    張浪消失了。


    ……


    宇宙邊緣,虛空黑洞。


    張浪“哧溜”一聲鑽了進去,沒過多久便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座古老、神秘的宮殿。


    宮殿在虛空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仿佛夜裏的螢火蟲一樣,十分美麗。


    幾息後,湛仙從宮殿裏飛了出來,神色訝異的看向張浪,驚問道:“小友你迴來了?!”


    “嗯。”張浪點了點頭,神色麻木道:“我要見幽木。”


    “呃……”


    湛仙忍不住皺了下眉頭,疑問道:“你怎麽這般臉色,莫非神噬無法消滅?”


    “不。”


    張浪搖了搖頭,道:“我已經消滅了神噬,神壇中不再會有詛咒,隻要你修為足夠,隨時都可以成神。”


    “此話當真?!”湛仙驚喜道。


    “嗯。”張浪點頭,臉上看不出絲毫喜悅,目光極為空洞,仿佛失去了靈魂似的。


    看到張浪這幅模樣,湛仙頓時笑不出來了,愕然問道:“那小友為何……這般苦惱?”


    “你討厭我嗎?”張浪突然發問。


    “討厭你?”湛仙愣了一下,神色漸漸變得古怪,狐疑道:“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問這種幼稚的問題?”


    “你迴答我,你討厭我麽?!”張浪再次重複了一遍。


    “呃……”


    湛仙的神色更加古怪了,道:“我若是討厭你,曾經就不會幫你,更不會救你。”


    “所以,你不討厭我,對嗎?”張浪眼中終於恢複了少許的光彩。


    “當然啊!我一直都很欣賞你。”湛仙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道:“自由神這是怎麽了?消滅神噬之後感到無所事事,開始感慨人生,尋找自我了麽?”


    “你沒有騙我,對麽?你說的是實話……你不討厭我!”


    張浪直勾勾的盯著湛仙的眼睛。


    “……”


    湛仙有些無語,苦笑道:“難道是我做錯了什麽,讓自由神多想了不成?”


    “沒有。”張浪搖了搖頭,垂下眼瞼,扯出一抹笑容,輕聲道:“謝謝你。”


    “謝我?”湛仙更懵了,不知道張浪怎麽會變成這樣,還當張浪著了心魔,連忙伸手探向張浪的額頭。


    但,湛仙剛伸出手,張浪就漸漸消失在了湛仙麵前。


    “承蒙厚愛,希望我們……還有相見之日。”


    張浪的最後一句話飄散在虛空中,他的身影也徹底消失了。


    “這……”湛仙皺起了眉頭,盯著張浪離去的方向凝望了一會兒,喃喃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可惜,虛空中空無一人,張浪已經走了,沒有人會迴答他。


    半晌後,湛仙無奈的聳了聳肩膀,帶著滿腹的疑惑轉身迴了宮殿。


    虛空再次安靜了下來,到處都黑漆漆的,唯有宮殿像掛在夜空中的月亮,不斷散發著潔白的光芒。


    柔和,而又神秘。


    ……


    虛無幻界。


    這裏不再是一片又一片的怪山與荒地,山川河流皆已成型,似乎整個世界都變成了曾經的“東方仙庭”,時不時還有蝴蝶飛過,花香鳥語的,出現了很多生命的存在。


    張浪默默的出現在虛無幻界中,俯身摘了一朵嬌豔的花兒,湊在鼻尖聞了聞,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叫不出來這朵花兒的名字,但卻能感受到花瓣裏濃鬱的生命氣息,虛無幻界真的在蛻變,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真正的世界。


    “湛仙,希望你沒有騙我。”


    張浪把摘下的花兒放在口袋中,身形又一次消散了。


    再度出現時,張浪來到了一座富麗堂皇的神殿前。


    “這是真正的陽羅殿……”


    眼前這座真正的陽羅殿勾起了張浪無數的迴憶,他不禁立在殿門前,仰望天空,恍惚了許久。


    這裏不再有幽魂果,不再有瘟雨,不再有永夜,不再是個曆練之地,也不再有張浪的青春。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張浪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那輪溫和的太陽似乎照進了他的心裏,淚水不知不覺就流了下來。


    半晌後,張浪拭去淚水,輕輕推開陽羅殿的大門,一步邁了進去。


    “幽崖,你這步棋下錯了!”


    “放屁,錯的是你,你可真是個老糊塗!”


    “哈哈哈,要我說,你們兩個老家夥都是臭棋簍子,綁在一起都下不過我自己,就別互相埋怨了!”


    陽羅殿中傳來一陣陣的喧鬧聲,張浪順著聲音望去,隻見殿堂中擺著七張神座,此時幽木、幽崖、幽輪迴等人正圍在一起下棋。


    他們身上都閃耀著淡淡的金光,手中之棋是天地靈蘊所化,十分玄妙。


    “幽木……幽崖?!”張浪怔住的看著眾鬼,忍不住就輕聲唿喊了出來。


    啪、嗒!


    幽木手中的棋子掉在了地上,他愣了一下,不可思議的抬起頭,頓時看到了張浪那張熟悉的臉龐。


    “師……師兄?!!”幽木呆滯道。


    “師兄?!”


    幽崖慌忙迴過了頭,難以置信的看向張浪,當看清楚張浪的麵容後,頓時激動的跳了起來。


    “幽浪大哥,居然真的是你!!!”


    砰!


    幽崖仿佛一顆流星般撞了過來,直接撲到張浪身上,給張浪來了個大大的熊抱。


    “幽浪大哥,我們快想死你了!”


    幽崖緊緊的抱著張浪,激動到眼淚都飆了出來。


    “師兄……你終於來了。”


    幽木眼角滑過兩行清淚,他緩緩站起身,走向張浪,拱手朝張浪深深一拜,聲淚俱下道:“幽木……拜見師兄!!”


    “你們沒有忘了我?”張浪也被氣氛感染了,笑中帶淚的看向眾鬼。


    “當然沒有,我們怎麽可能忘了你?!”


    幽崖鬆開張浪,擦了擦眼淚,大笑道:“哈哈,我就說我今天運氣極好,不僅下棋贏了幽木,還見到了最想見的人!”


    “你……最想見的人,是我?”張浪呆呆的指向自己。


    “對啊!要不是你,我們能有今天嗎?”


    幽崖哈哈大笑著拍了拍胸脯,帶著一股自豪的勁,道:“老弟我現在可是虛無幻界創世神之一,你看見虛無幻界裏的那些花花草草沒?那可都是老弟我創造出來的!”


    “你……你什麽時候轉了性子,竟然會做養花這種事?”


    張浪神色古怪的看向幽崖,他從口袋中取出那朵嬌豔的花兒,放在幽崖眼前晃了晃。


    “嘿嘿……”


    幽崖忸怩一笑,撓著頭道:“都是幾百歲的老家夥了,哪還能像年輕時那般放縱,閑來無事養養花、種種草,陶冶一下情操也挺好的。”


    聽聞此言,幽輪迴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搖頭道:“就你這莽漢還陶冶情操,你養花分明是你想你在幽魂族裏的老情人了。”


    “你放屁!”幽崖連忙轉頭怒斥道:“少他娘的胡說!”


    “呦呦呦,也不知道總在半夜時分躲在牆角哭的那個大漢是誰。”幽輪迴嘖嘖稱奇。


    “呸!你討打!”


    幽崖頓時惱羞成怒了,轉身與幽輪迴扭打在了一起。


    “哎……”


    幽木無奈的歎了口氣,對張浪苦笑道:“師兄別介意,他們在這虛無幻界裏待了幾百年,著實是有些無趣,所以隻能靠嬉笑打鬧尋些樂子,讓師兄見笑了。”


    張浪聞言並沒有說話,看著變得穩重、老成的幽木,看著性格一如既往的幽崖,看著渾身都透著激靈勁的幽輪迴……看著所有留在這裏的幽魂族,看著虛無幻界的七個創世神,沉默了許久。


    半晌後,張浪開口了,輕聲問道:“你們想迴去麽?”


    聽到這句話,眾多幽魂族頓時安靜了下來,幽崖與幽輪迴也不再打鬧了,全都抬頭看向張浪。


    “如果你們想迴去,我可以帶你們迴去。”張浪道。


    如今的他法力通天,完全可以把眾鬼帶迴蒼茫宇宙,再隨便渡些修為,塑造出幾個仙人易如反掌。


    眾鬼沉默了許久,紛紛露出猶豫之色,似有心動,但卻在糾結著什麽。


    “無需擔心湛仙,他不會阻攔你們離開。”張浪道。


    他相信,隻要自己開口,湛仙絕不會拒絕他的要求。


    但是,眾鬼還是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幽木向張浪行了一禮,苦笑道:“算了吧師兄,我們在這裏生活了幾百年,早已把這裏當成了我們的家,而且虛無幻界裏的所有生命都是我們親手創造出來的,對我們來說,就像我們的孩子一樣……我們又怎麽舍得丟下它們呢。”


    幽木悠悠的看向遠方,道:“虛無幻界在不斷的蛻變,裏麵的生命也在進化,成長,我們雖然無聊,但卻能親眼看著一個新世界的誕生……這也算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幽木說的對,幽浪大哥,我們雖然很懷念幽魂族,但……我們不能離開這裏。”


    幽崖出奇的沒有反駁幽木的話,而是滿臉唏噓之色,順著幽木的話說了下去。


    “我們想留在這裏,不是因為怕湛仙,也不是因為顧忌什麽,而是因為……我們是這裏創世神,這個世界需要我們,而我們……也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感覺。”


    “在這裏,我們沒有恨,沒有煩惱,沒有憂愁,隻有愛,滿世界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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