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落花城。


    此城種滿了仙靈之花,一眼望去姹紫嫣紅,故而得了“落花城”這麽一個稱號,猶如人間仙境,美不勝收。


    雖然美,但落花城卻是冷家最偏僻的城池,也是距離無間城最近,人丁最稀少的城池。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即使冷家幾乎快要忘記、摒棄了這裏,但落花城中依然坐鎮著百餘仙人,他們統領方圓數百裏,無論散修還是其他的大小勢力,都要每年每月往落花城裏進貢,以表對冷家的尊崇之心。


    這一天,正是進貢的日子。


    落花城外人滿為患,有年輕的天驕子弟,也有上了年紀的老叟老翁,甚至還有許多妖獸精怪,他們畢恭畢敬的站在城外,排著長隊緩緩進城。


    張浪、祝離山、虛辰妖三人就這麽偷偷的混進了人群之中,他們偽裝成普通修者,沒露出一絲一毫的修為,更是用鬥篷遮住了麵容,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走在他們前麵的,是一大一小兩個散修。


    大的是個白發老翁,看起來已過花甲之年,臉上的皺紋裏裹著泥垢,粗糙的老手上長滿了繭子。


    而那小的,卻是個八、九歲的小男童,蹦蹦跳跳的,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望向四周。


    “爺爺,這就是落花城嗎?!”小男童好奇問道。


    “嗯,當初,爺爺就是在這裏遇見了貴人,所以才能學會修行之法,故而每年爺爺都會來這裏探望貴人,感激貴人當年的知遇之恩。”白發老翁唏噓道。


    數十年前,在白發老翁還是個年輕人的時候,他在落花城遇到了一個修者,那修者是冷家之人,傳了他些許粗鄙之術。


    但就是這些粗鄙之術,讓白發老翁在花甲之際擁有了真王境界的修為,得以在凡俗間有了立足之地。


    故而,白發老翁每年都會帶著徒孫前來“探望”恩人,實則在冷家眼中,就是用最小的代價,換來每年的貢品。


    不知不覺的,白發老翁、小男童便跟隨著人潮進了城。


    而張浪、祝離山與虛辰妖卻被兩個全身披甲的護衛攔在了外麵。


    “把身份玉簡交出來,否則你們無論如何都進不了這落花城!”左側護衛冷聲道。


    這兩個護衛穿著品相不俗的盔甲,將渾身遮掩的嚴嚴實實,隻有兩隻眼睛露在外麵,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長官,我們來的匆忙,真的將身份玉簡落在了家中,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放我們進去?”


    祝離山佯裝諂笑著從懷裏掏出兩枚閃閃發亮的極品仙玉,悄悄塞入兩個護衛懷中,道:“您就通融一下,放我們進去吧!”


    “滾開!少拿這些東西賄賂本官!”


    兩個護衛盯著仙玉的眼睛都直了,但他們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依依不舍的將仙玉掏了出來,忍痛一把扔到地上,怒喝道:“快滾,我早就看你們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趁本官沒有發火,趕快滾蛋!”


    唰!


    虛辰妖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血氣,隱藏在鬥篷下的臉色無比難看。


    “莫要衝動。”


    祝離山連忙扯了把虛辰妖的袖子,將其安撫住後,笑吟吟的俯身撿起地上的仙玉,對兩個護衛道:“長官大人說的哪裏話,小的哪有膽子敢賄賂大人?這分明是我們的身份玉簡啊!”


    言語之間,祝離山眨了下眼睛,兩個護衛頓時陷入渾渾噩噩的睡夢之中。


    “哦,那你們進城吧。”左側護衛神思恍惚道。


    “不對啊,你們這身份玉簡怎麽隻有兩塊?”


    右側護衛似乎還有些意識,他皺著眉頭,閉著眼睛在兩塊仙玉上摸來摸去,也不知在摸些什麽。


    “長官大人再好好看看,明明是三塊身份玉簡才對。”


    祝離山笑著從地上撿起一塊青磚遞給右側護衛。


    右側護衛這才釋展眉頭,迷迷糊糊的點頭道:“好了,進去吧!”


    “多謝長官大人,你們要將這身份玉簡收好哦。”祝離山似笑非笑道。


    “哦,收好,收好。”


    右側護衛不假思索的將仙玉與青磚收進了儲物袋裏。


    這一幕被排在張浪身後的眾多修者看了個清清楚楚。


    “這護衛……這護衛怎麽敢收賄賂?”有人驚問道。


    “對啊,落花城明文禁止外鄉人入城,就怕惹了麻煩不好收場,前麵那三人明顯不是此地修者,這兩個護衛怎敢如此財迷心竅?”


    “就是啊,難道他們就不怕被人舉報,這可是掉腦袋的大事啊!”


    “嘶……”


    人群中傳來一陣倒吸涼氣與交頭接耳的聲音,他們盡皆露出匪夷所思之色,不敢相信這兩個守城護衛竟然如此的“要錢不要命”。


    祝離山笑吟吟的走進了落花城,他聽到身後人群的喧鬧聲後,臉上的笑容更加深邃了。


    張浪、虛辰妖緊跟在祝離山身後,他們臉上帶著些疑惑之色,不知道祝離山又想到了什麽主意,不過也沒多問,畢竟此處不是說話之地。


    走進落花城以後,祝離山忽然找了個無人之地停了下來,轉身看向張浪與虛辰妖,輕聲道:“我們就在這裏等著。”


    “等?”


    張浪愣了一下,疑惑道:“等什麽?”


    “等其中一個護衛追來。”祝離山笑道。


    ……


    城門處。


    兩個護衛漸漸恢複了清醒,不由得愣了好大一會兒。


    “剛……剛才是怎麽迴事?!”左側仙人茫然道。


    “我們,我們好像睡著了?”右側護衛同樣神思恍惚。


    “長官?”


    這時,排在隊伍最前麵的那個修者伸手在兩個護衛眼前晃了晃,試探性問道:“你們還好嗎?”


    “我們……”


    左側護衛愣了一下,隨即突然想到了什麽,慌忙問道:“剛才那三個外鄉人呢?!”


    “啊?”


    那修者怔住了,撓了撓頭後,神色古怪道:“那三個人不是被你們放進去了麽?”


    “什麽?!被我們放進去了?!”


    兩個護衛頓時大驚失色,心“咯噔”一聲沉了下去。


    “沒錯啊,您非要說那仙玉與青磚是身份玉簡……此事也幸好隻被小人看到了,若是被他人看到,恐怕就不是一塊仙玉能解決的問題咯……”那修者飽含深意道。


    “你他娘的放屁!”


    右側護衛頓時臉色大變,一把扯住那修者的衣領,怒喝道:“你若再敢誹謗老子,不管你是誰,老子都要把你帶到兵營中亂刀砍死!”


    “長官大人……您不要生氣嘛,您若不信,便打開自己的儲物袋看一看,若是當真有兩塊仙玉,那便分在下一塊,在下權當什麽都沒有看見。”


    那修者被揪著衣領卻臉不紅,心不跳,甚至眼中還透著些許得意。


    他看出來了此事或有蹊蹺,但在這種關頭上,若不借機勒索點利益,豈不是太憨傻了麽?


    “胡說八道!”


    右側護衛徹底慌了,他“砰”的一聲將那修者扔到地上,手忙腳亂的翻出自己的儲物袋,在其中摸了兩把,頓時呆如木雞。


    那修者說的一點沒錯,他的儲物袋裏真的有兩塊仙玉與一塊青磚。


    仙玉與青磚的觸感冰涼,就像右側護衛的心一樣,涼到冷汗“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


    “怎麽會這樣……”右側護衛聲音顫抖道。


    “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左側護衛的心也涼了半截,他看到右側護衛的模樣就知道此事八九不離十了。


    他們全被耍了!


    被那三個外鄉人的妖術蒙在了鼓裏,導致如今成了個“受賄”之人,若是此事宣揚出去,恐怕不死也要丟半條命!


    “快去追捕那三個外鄉人!!!”右側護衛心急如焚道。


    “那這小子怎麽辦?!”


    左側護衛臉色鐵青的看向緩緩從地上爬起來的那個修者,眼中閃爍著冷冷的殺意。


    “嘖嘖,長官大人可不要衝動喔,否則就算你們殺了我,我也能在臨死之際,將此事昭告天下,讓整個落花城的修者……都知道你們兩個做出的齷齪之事!”


    那修者淡然自若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他是個巔峰使徒,想要在臨死前發個傳神玉簡還是輕而易舉的,所以根本不懼左側護衛的殺意。


    啪!


    右側護衛神色冰冷的掏出一塊仙玉摔在那修者麵前,怒斥道:“拿上仙玉,滾!”


    “嘿嘿,這才對嘛,長官大人放心,小的絕不會把此事說出去,否則千刀萬剮,不得好死。”


    那修者頓時雙眼放光的從地上撿起仙玉,也不顧灰塵便眉飛色舞的將仙玉揣入懷中,頭也不迴的進城遠去了。


    “好了,你在這裏守城,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該怎麽審查就怎麽審查,莫要露出馬腳,我去追殺那三個外鄉人,待我殺了他們之後,自會迴來陪你。”右側護衛對左側護衛道。


    “嗯,去吧。”


    左側護衛點了點頭,深唿吸一口氣後,強行裝出淡定的模樣,準備審查下一個修者的身份。


    唰!


    右側護衛頓時絕塵而去,他修為渾厚,轉眼間便沒了蹤影,追隨著張浪等人的氣息遠去了。


    這時,下一個修者走到了城門口。


    “唿……”


    左側護衛深吸一口氣,佯裝無事道:“請出示你的身份玉簡,配合我們審查。”


    “好。”


    那修者笑吟吟的從懷裏掏出身份玉簡。


    不過,左側護衛剛伸手接過身份玉簡,那修者就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長官大人,我方才看見有三個外鄉人從這裏走了進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給了你們兩塊仙玉吧?”那修者笑道。


    啪嗒!


    左側護衛手中的身份玉簡掉到了地上,他驚愕的看向麵前修者,背後不知不覺浮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冷汗。


    方才那一幕……究竟被多少人看見了?!


    ……


    落花城中,一個偏僻無人的巷角裏。


    右側護衛尚有餘溫的屍體躺在血泊中,他死不瞑目的瞪著雙眼,直到死都沒反應過來自己是怎麽死的。


    “祝兄真是料事如神!”虛辰妖忍不住讚歎道。


    方才,祝離山說完沒多久,這右側護衛便尋著祝離山故意泄露的氣息追了過來。


    不過,還沒等右側護衛衝到三人麵前,就被虛辰妖彈指打爆了命魂,連一縷魂絲都不曾留下。


    “第一個身份來了。”


    祝離山笑吟吟的看向右側護衛的屍體,道:“一會兒我穿上他的衣服,帶上他的身份玉牌迴去守城,你們找個地方坐下歇息,待黃昏關城之際,我會帶著左側護衛找到你們。”


    “到時候,我們便有了第二個身份。”


    祝離山小心翼翼的從右側護衛身上扒下盔甲,打出一縷聖芒洗盡血跡後,將盔甲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隨後,祝離山又從腰間解下右側護衛的儲物袋,仔細在其中尋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一枚身份玉簡,正麵赫然寫著“陳忠”兩個大字,想必就是這右側護衛的名字了。


    而身份玉簡的背麵,則是刻畫著龍飛鳳舞的五個字,冷家落花城。


    “陳忠麽?”


    祝離山笑了笑,收好這枚身份玉簡,對張浪與虛辰妖道:“以後我就叫做陳忠了,你們可千萬別叫錯了名字,以免露出破綻。”


    “好的陳兄。”虛辰妖道。


    “嗯。”


    張浪點了點頭,他情不自禁看向真正的“陳忠”,可憐這個守城護衛連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便慘死街頭,再也沒有半點生機了。


    “哎。”


    張浪忍不住歎了口氣,心中感慨世事無情,但此時他也不能多說什麽。


    畢竟,如果想救蕭乞,如果想徹底滅殺冷家,他們就必須要這樣做。


    正如虛辰妖所說,如果他現在還要堅持什麽所謂的“仁義”,那他就真成了“婦人之仁”了。


    “自由神何故歎氣?”虛辰妖似笑非笑道。


    “沒什麽,走吧,我們去尋個酒樓吃些酒菜,好好休息休息,靜候祝兄的佳音。”


    張浪搖了搖頭,他深深的看了陳忠的屍體一眼。


    隨後,張浪邁過陳忠的屍體,背著雙手像遠方走去,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倒影。


    “陳兄,晚上見。”


    虛辰妖對祝離山道了個別,他若有所思的盯著張浪背影望了一會兒,也跟著張浪遠去了。


    “嗯,晚上見。”


    祝離山則是轉身走向城門,他要偽裝成陳忠,與那左側護衛一起守城。


    等到天黑關城之際,便是左側護衛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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