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神學府,星辰殿宇。


    黯淡的祭壇旁,站著兩個英姿勃發的年輕天驕。


    韓孝抬頭望著石柱上的星辰標記,嘴角漸漸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狴犴王曾推測,張浪最多半年便會融化冰山,迴歸此地。”


    “今日,便是半年之限。”


    韓孝目光看向窗外的半抹夕陽,黃昏將至,天已經快黑了。


    “半年,他出不來。”


    說話的是一個英俊男子,渾身都散發著桀驁不馴的氣息。


    他就是李家小槍神,李長戈。


    “雖然我不喜歡你,但你這句話倒是說到我心裏去了。”


    韓孝迴頭,若有所思的盯著星辰標記看了半晌,嗤笑道:“我曾與張浪一番纏鬥打了個不分上下,深知此子不過爾爾,也不知世人為何如此吹捧,還扯出個什麽天神之資。”


    “半年融化冰山?嗬嗬,狴犴王太看得起他了,我看他一年也出不來!”


    韓孝冷笑,迴想起張浪,眼中充滿了不屑。


    他曾與張浪近距離接觸過,並不覺得張浪有什麽天神之資,最多毅力過人罷了。


    “希望他沒有這麽弱,起碼,不要比你弱。”


    李長戈深邃的瞳孔望向韓孝,看了幾息後,轉身便走。


    他沒有耐心繼續等下去了,眼看著夜色臨近,而星辰標記還沒有半點動靜,張浪恐怕是出不來了。


    而且,一開始李長戈與韓孝就不相信張浪半年能融化冰山,今日過來一探,也隻是為了安心罷了。


    畢竟,饒是李長戈被譽為魔洲最強天驕,也足足耗費了八個月的時間才破開冰山。


    “李長戈!”


    韓孝怒吼,他似乎被李長戈最後的話激怒了,瞪著眼睛死死的看著李長戈離去的背影。


    “嗬~”


    李長戈嗤笑一聲,並未迴頭,背負著雙手淡然離去,在地上拖出一支消瘦的倒影。


    “我遲早要把你們統統踩在腳下!”


    韓孝憤憤不平的低語一聲,也大步流星的踏出了這座星辰殿宇,身影迅速消失在黃昏中。


    ……


    四聖山,舊址。


    這裏曾發生過一場大戰,半片山脈被夷為平地,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就算在聖樹的照耀下,也足足有數十年寸草不生。


    如今,過了百年之久,這裏終於長出了許多野花野草,遠遠望去也算是鳥語花香,稱得上一方別有特色的美景。


    隻不過,剩下的半片山脈也被虛空王北暮搬到了虛空與縹緲界的接壤之處,所以這裏被劃做禁地,沒有聖樹,也沒有人來朝拜。


    略顯淒涼的蕭瑟大地上,站著一群巔峰仙王,更有三位仙尊麵麵相覷,神色無比凝重。


    “那孩子醒來了?”


    李家仙王,活了一千多年的李翁捋著花白的胡須,滄桑老眼中透著複雜之色。


    “嗯,不愧是天神之資,我本以為他半年內融化冰山後就會迴歸蕭神學府,卻不曾想到他真的找到了聖樹。”虛空王點頭道。


    “前輩覺得,此子與蕭乞比起來,誰的天資更強?”雷霆槍神李威問道。


    “若非要攀比一番,恐怕此子更強!”虛空王沉聲道。


    “嘶……”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就連嫵媚多姿的風憐衣都瞪大了眼睛,也就隻有趴在地上的龍魔看上去比較淡定罷了。


    “你覺得他十年內能成聖麽?”


    狴犴王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難得正經。


    “不好說。”


    虛空王搖了搖頭,喃喃道:“十年成聖太過荒謬,可這天神之資又屢屢創造奇跡,老夫竟有些拿捏不準,此事會不會超脫你我的掌控……”


    “如果蕭乞大哥在就好了。”


    林儒悠悠的歎了口氣,不禁懷念起百年前的那個絕世身姿。


    “蕭祖還會迴來嗎?”


    一個俏皮可愛的腦袋從林儒身後探出來,她是林儒的女兒,也是蕭乞亡妻的轉世之身,林清淺。


    “依我對師尊的了解,他一日不斬殺聖祖,就一日不會歸來。”


    被譽為二代魔祖的敖無命抬頭看向漸黑的天際,不由自主散發出一抹思念之情。


    敖無命是蕭乞的二弟子,得了蕭乞的威壓之道,隻需散出滔天魔威便能壓製天地,令仙王都無法動彈,隻能束手就擒、


    敖無命的修為也很強,渡了八次天劫,身為八轉太上仙,如今第九道仙劫也即將降臨,安然渡過後,便是魔洲第二位仙尊。


    但是,他卻不足矣抗衡魔門之主。


    不,就算圍在這裏的所有人都加起來,也不足矣抗衡魔門之主。


    “福仙王,你能窺探陰陽輪迴,可曾看到過那頭邪魔的蛛絲馬跡?”


    虛空王扭頭看向福仙王,想盡早除掉魔門禍患,避免蕭乞的名聲被敗壞到極致。


    “沒有,此魔並非輪迴而來。”


    福仙王摸了摸肥大的肚子,自身後抽出一個輪迴磨盤,憑空碾了兩圈後,苦笑道:“我的輪迴之道根本看不到邪魔的來曆。”


    “林秋月,你是水月宗的宗主,一年四季守在鏡花湖旁,你可知道那邪魔的來曆?”


    虛空王又轉頭看向一名女子,那女子生的貌美如花,頗為驚豔。


    “哎,自從誅仙王蕭乞潛入鏡花湖後,鏡花湖變成了一汪死水,起初我也曾派人下潛過,但卻沒有一人活著迴來。”


    林秋月歎了口氣,眉眼上掛著一抹愁思,低聲道:“久而久之,也就沒人敢去探尋鏡花湖了。”


    “哦?那我族聖女為何非但沒死,反而尋到了蕭乞凡屍?”


    風憐衣眨了下眼睛,滿目疑惑。


    “秋月不知,或許是那邪魔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便放了你們的聖女進去吧。”林秋月猜測道。


    “所以,魔門之主其實就是蕭乞的凡身產生了靈智,詐屍了麽?”


    狴犴王瞪大了眼睛,鼻孔中躥出兩股黑氣,有些難以接受。


    “不是沒有可能。”


    虛空王出乎意料的點了點頭,目光似乎穿透了虛空,落在羽化仙樹下的張浪身上,悠悠歎道:“老夫信誓旦旦的告訴世人,說那魔門之主絕非吾師蕭乞,可倘若真是如此,老夫也就無需擔憂了。”


    “有一事,老夫從未提過。”


    “我曾站在魔門之主百米之內,嗅到了他的神魂氣息,也趁他虛弱時,用神識把他的每寸血肉都探了個清清楚楚。”虛空王道。


    “結果如何?”龍魔開口了,聲音嘶啞而又沉悶。


    “他的肉身是吾師蕭乞的凡身,而他的神魂……也與吾師蕭乞一般無二!”虛空王道。


    “什麽?連神魂都一樣?”雷霆槍神李威驚問道。


    “嗯。”


    虛空王點頭,悵然若失的望了遠方一眼,低聲道:“不僅肉身一樣,神魂一樣,就連道法,修為,一顰一笑,甚至每個舉手投足……都一模一樣!”


    “所以說,那邪魔真的是蕭乞?!!”仙王李翁駭然道。


    “老夫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鏡花水月,似是而非。”虛空王道。


    “你這會不會是自欺欺人?!”仙王李翁驚疑道。


    “不會!”


    狴犴王搶先開口了,麵無表情的看向李翁,斬釘截鐵道:“無論如何,那邪魔絕不是蕭乞!”


    “蕭乞雖然殺伐果斷,但他卻從來都不是冷血無情之輩,怎麽會無緣無故的屠戮眾生?更是棄我魔洲而不用,創立下什麽狗屁魔門呢?!”


    “那秦皇贏亥是百年前仙戰中最可惡的一人,他差點就殺了蕭乞,又怎麽可能投入蕭乞門下,甘心做一條狗呢?!”


    狴犴王情緒很激動。


    “人,總是會變得,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說不定那秦皇贏亥……”林秋月若有所思道。


    “我不管!反正本王相信蕭乞絕不是那頭邪魔!”


    狴犴王厲聲打斷了林秋月的話。


    “我們都不信,可是他呢?”


    風憐衣意有所指的看向四聖山舊址,美眸閃爍了幾下,神色有些複雜。


    “誰?”狴犴王詫異道。


    “她說的是天神之資。”


    虛空王歎了口氣,沉聲道:“這也是老夫所擔心的地方,如果某天張浪發現邪魔的肉身、神魂都與吾師一模一樣,我等……又該當如何?”


    “所以,張浪是敵是友還無法確定?”狴犴王愕然道。


    “嗯。”


    虛空王點頭,瞥了一眼雲端,目露追憶道:“不過老夫還有後手,譬如湛仙洲之主,湛厲!”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天,所以才會在十幾年前叫上我和韓胖子去找湛厲?”


    狴犴王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虛空王的算計。


    “嗯,老夫早就預感到天會變色,但卻沒有算到天神之資的出世。”


    “十幾年前,老夫借尋找韓慕為由前往湛仙洲,以虛空之力幫助湛仙鞏固虛無幻界,便是想助湛仙成聖,讓他欠老夫一個人情。”虛空王點頭應道。


    “所以,我們現在應該去找湛仙麽?”福仙王問道。


    “時機未到,湛仙不會出世。”虛空王苦笑道。


    “那這時機何時才到?!”狴犴王問道。


    “湛仙成聖之時,方是時機成熟之日。”虛空王道。


    “這他娘算什麽後手,等湛仙成聖,整個縹緲仙界都成了那邪魔的天下了!”狴犴王大失所望。


    “所以,老夫又想借張浪之手拔掉羽化仙樹,以此放出師尊的仙身,老夫再以祭祖之法尋來師尊一縷魂光,借此抗衡邪魔。”虛空王道。


    “你以祭祖之法尋來的魂光能有多少靈智?就算真的挖出了蕭乞仙身,他也不過隻是一具空洞麻木的行屍走肉罷了,如何敵的過邪魔?!”狴犴王神色難看道。


    “不然呢?你還有什麽辦法?”


    虛空王轉頭看向狴犴王,滄桑的老眼中不知包含了多少無奈。


    “呃……”


    狴犴王怔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魔門日漸壯大,說不定某天就會打向萬妖嶺與魔洲,我們已經沒有了退路。”


    風憐衣神色凝重的看了一眼遠方,沉聲道:“所以,我們隻能養精蓄銳,死戰……到底!”


    “為了萬妖嶺。”鳳王道。


    “為了安寧。”


    龍魔嘶啞著喉嚨,他征戰了數百年,無數個日夜都在腥風血雨中摸爬滾打,如今雖然爬到了巔峰之處,但卻感到無比的疲憊。


    “為了魔洲。”


    虛空王的眼神穿過虛空,仿佛看到了整片浩瀚魔洲。


    “為了吾師蕭乞之名。”


    敖無命瞳孔中透出一抹追憶,這是對蕭乞深深的思念。


    “為了等蕭祖歸來……”


    林清淺美眸眨動幾下,對蕭乞的思念不比敖無命少,甚至還猶有過之,日夜期盼著蕭乞歸來,哪怕能見上一麵也好。


    “為了芸芸眾生。”


    林儒神色複雜,他心懷天下,是個正兒八經的儒生。


    “為了先祖留下的傳承。”


    李翁仙王默默想起萬年前的先祖,他們李家正是五行仙的後人,所以才能流芳百世,經久不衰。


    “為了吾輩修行之人!”


    雷霆槍神李威言出法隨,身邊環繞著滾滾雷霆,猶如一杆銀槍般器宇軒昂。


    “為了黑暗後的黎明!”


    林秋月雖是女子,但巾幗不讓須眉,渾身都散發著英姿颯爽的味道。


    “為了……為了……為了噗嚕嚕嚕!”


    福仙王漲紅著臉,做出一副熱血沸騰的慷慨模樣。


    “為了本王以後還能……等等,韓胖子你剛才說的啥?”


    狴犴王神色肅然,可話剛說到一半突然愣住了,茫然迴頭看向福仙王,似乎覺得哪裏不對。


    “我說,我說……我說,為了噗嚕嚕嚕!”


    福仙王硬著頭皮再次重複了一遍,他實在沒詞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表決心,所以隻能蒙混過關,沒想到被狴犴王給抓住了。


    “噗嚕嚕嚕是啥?”狴犴王愣道。


    “你管我是啥,你說你的不就好了。”


    福仙王沒好氣的白了狴犴王一眼,心想這醜馬果然不招人待見。


    “好吧,為了本王以後還能與母馬們尋歡作樂!”


    狴犴王說著說著就仰頭嘶鳴了一聲,它提起母馬就目露精光、興奮不已,仿佛腦海中已經出現什麽奇奇怪怪的畫麵了。


    眾多強者紛紛哭笑不得的看向狴犴王,半晌後,齊聲說道:“養精蓄銳,死戰到底!”


    “我等,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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