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自然不能擅作主張,將聯名奏疏也給丟了。


    昨天那麽多奏疏,就沒有一個是聖上喜歡看的。


    今天隻有一封,聖上也未必待見。


    可是這些奏疏,畢竟是朝中大臣所書,無論裏麵寫的什麽,他都要呈給望定帝看的。


    至於怎麽處理,那是聖上的事情。


    他隻是需要按照聖上的吩咐去做,其他的可以一概不用理會。


    隻是想到這滿朝的大臣,竟然沒有一個真心關心聖上的,太監心裏不免有些不快。


    “也不知道他給了你們什麽好處,竟能讓你們如此齊心?”


    他小聲嘀咕了一句,便準備揚長而去。


    這句話他本來是不準備說出口的,可是心裏氣不過,最後還是說了出來。


    聲音雖小,但還是被左右的人聽見了。


    “也沒給什麽好處,就是贏了他們一場而已。”


    不知道什麽時候,葉望楓已經走到了太監麵前。


    前一秒鍾,太監看見葉望楓的時候,葉望楓還在裏許之外呢,可說了一句話的功夫,葉望楓卻已經跑到他麵前來了。


    哪怕他見多識廣,又是一盒一個無足輕重的太監,但此時麵對葉望楓,也不免有些發虛。


    萬一惹怒了葉望楓,他給自己來一下都不知道傷口在哪裏。


    可是他畢竟是聖上身邊的人,他覺得葉望楓應該不會為難他。


    “這些人也真是的,聖上龍體欠安,這些人都不去問候一下,反而為了你的事情,在這裏為難我一個太監!”


    此人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絲毫沒有覺得尷尬的意思。


    想來,他用這句話已經很熟練了。


    葉望楓不動聲色,卻開始留意起這個太監來了。


    不管是從正史野史上看見的,還是從各種電視劇上看見的橋段,葉望楓從來沒有聽說過哪一個太監,自稱自己是太監的。


    甚至有些有名的太監,更是因為有人當著他的麵說他是太監而招致殺身之禍。


    然而眼前這個太監,不但對此事沒有絲毫的忌諱,反而察言觀色的利用這一點,來讓自己顯得弱小一些。


    這種能屈能伸之人,日後必然不會平庸。


    “差點將這件事給忘了,那我在加一句!”


    言罷,葉望楓當著太監的麵,在聯名奏疏上麵加了一句。


    聖上身體可好些了?


    等葉望楓寫完,已經滿臉笑容的太監,當拿起奏疏的時候,臉上的神色又變得僵硬起來了。


    這句話是後加的,所問的內容也透漏著一股子關心的味道。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太監越看這句話,就越覺得不舒服。


    隻是葉望楓不將這句話單獨寫,也不將這句話寫在後麵,而是將這句話加在了最上麵。


    聖上身體可好些了,葉望楓求見聖上!


    整句話看起來,怎麽感覺他葉望楓不懷好意,見不得聖上好啊!


    但不管怎麽說,這句話葉望楓最後還是加在了最上麵。


    隻收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葉望楓心裏,其實是有聖上的。


    勉強將奏折手下,隻能自己多費一些口舌,將這句話的原委說給聖上聽了。


    “還有一件事,想請公公幫忙。”


    葉望楓一臉的微笑,看得那太監心裏直發毛。


    隻是礙於麵子,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陰陽怪氣的掃了葉望楓一眼,或許是覺得從葉望楓身上也撈不到什麽油水。


    “有什麽事,你就說吧!”


    葉望楓倒也不惱怒,從懷中摸出二兩碎銀來。


    “勞煩公公見到聖上的事後,幫我帶一句話。”


    葉望楓作勢要將碎銀往太監懷裏送,那太監卻一連向左退了兩步,直將葉望楓伸出銀子的手擋在了身前。


    假意推脫了一番之後,便將銀子收入了懷中。


    “勞煩不勞煩的,倒也不用客氣,隻是聖上最近犯忌諱,有些人的事情他見不得也聽不得,奴家見你一片赤誠之心,倒也是條漢子,這件事,我隻能盡量幫你去說,至於聖上肯不肯聽,奴家就不敢保證了。”


    葉望楓被太監一連串的動作整得有些發懵,尤其世太監反手握住他的手,將銀子遮住的手法,顯得極為的嫻熟。


    也不知道這太監是從哪裏學來的這一招,葉望楓竟然有一種掙不脫對方的感覺。


    而且,被一個太監這麽握著手,他心裏著實有些古怪起來!


    當下將手縮了迴來,笑道。


    “以公公的身份,有些話聖上自然會聽的。”


    聽得葉望楓答話,太監一臉好奇的上下打量了葉望楓一番。


    “得,算你小子說話還有點水平,什麽話,你趕緊說吧,耽誤了各位大臣的事兒,老奴可吃罪不起。”


    此時的太監,已然換了一副嘴臉。


    那神色倨傲的模樣,仿佛他才是真正的霸主一般。


    葉望楓並沒有計較此事,現在是他有求於對方,對方如此樣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若是聖上見了奏折之後,仍舊不肯見我的話,就勞煩公公,差人告知裴大人一聲。”


    太監朝裴中君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對方點了點頭之後,這才臉有狐疑的問道。


    “若是聖上同意見你,那……”


    葉望楓忽然大笑起來,覺得這樣的問題,不應該出自太監之口才對。


    “那就當我什麽都你說,公公什麽也不用做了!”


    得了葉望楓的應允之後,太監也笑了起來。


    “好,既然如此,那老奴就替你走一遭。”


    言罷,便帶著另外兩名小太監,徑直朝宮內而去。


    他吃了昨天的虧想著帶兩個手下或許會幫上忙。


    可是葉望楓等人,根本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很快,太監便將奏折呈給了望定帝。


    那些大臣心裏是什麽想法,望定帝心裏再清楚不過了。


    他既然命太監謊騙那些大臣,那些人肯定會對他有意見。


    今天的奏疏,怕是又要堆疊起來了。


    而因為昨天的事情,望定帝早已命人將龍案清理了出來。


    此時的他,正端坐在龍案前,手裏拿著的,正是太監呈給他的奏疏。


    看見這一封奏疏之後,望定帝的眉頭皺了起來。


    沒有急於翻看,反而是看了太監一眼。


    “那些大臣,就沒有什麽想法?”


    奏折掉進水裏的事情,隻有他們兩人知道是什麽原因。


    以那些大臣的作風,他們不是應該痛斥太監的疏忽才對嗎?


    然而現在,太監送進來的奏疏,卻隻有一封。


    一封奏疏的內容,大概在千字左右。


    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書寫,奏疏的內容包括事件的起因,發展的事態,以及自己處理的辦法。


    一封完整的奏疏寫下來,很多人都會覺得紙張不夠用。


    也正因為如此,大部分人對於事情的處理辦法,都是在早朝的時候臨時想出來的。


    如今所有大臣的奏折都掉進了水裏,可最後太監迴來卻隻到迴來了一封新的奏疏。


    他隱隱覺得,這一封奏疏裏麵,很有可能涵蓋了很多人的想法。


    心裏雖然好奇,卻沒有急於打開。


    他想要先從太監哪裏,探聽到一些口風。


    至少等下自己看起來,也不會像昨天那樣手足無措吧!


    在一旁察言觀色的太監,見聖上一臉詢問之色的望著自己,忙恭敬走上前來。


    “那些人擔心我再次掉進河裏,所以就聯名給聖上寫了一封,所有的的話,都在裏麵了。”


    太監微笑著靠近望定帝,伸手將奏折翻開。


    當看見奏疏上的第一話之後,望定帝原本緊繃著的神經,忽然放鬆下來了。


    看著那一句不輕不重問候的話語,望定帝心裏忽然高興起來了。


    這些大臣,總算知道關心自己了。


    可是,當他看見第二句話的時候,望定帝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他甚至能感覺到,背後有一股陰風襲來。


    隻要自己身體痊愈了,葉望楓便會來找他。


    他不想見到葉望楓,就隻能一病不起了。


    老實說,望定帝今天是準備上朝的。


    一個君王,因為身體不適,偶爾一天不上朝,是很正常的是事情。


    可是連續幾日不上朝,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弄不好,這件事會被別人傳成昏君的典型。


    他雖然不追求什麽清譽,卻也不想落得一個昏君的頭銜。


    所以這個早朝,他還瘦要繼續上的。


    可是想到上朝就有可能見到葉望楓,他最後還是一咬牙一跺腳,將今天的早朝也取消了。


    沒有葉望楓,今天坐在這裏的就不是他了。


    什麽昏君不昏君的,和這件事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可是,看完奏折上的文字之後,他隱隱覺得,葉望楓這是逼他不要上朝啊。


    一兩日倒是無妨,他還能找個借口圓過去。


    但時間長了,那些大臣難免不會詬病他。


    所以看見後麵這句話之後,望定帝極為憤怒的將奏折往桌上拍了過去。


    原本站在他身後的太監早有所料,搶先將奏疏奪了過去。


    “聖上您有所不知,這句話他們原本是不打算寫的。”


    太監指了指奏折的第一句話,那一句是問候望定帝的。


    隻是當太監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發現望定帝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他這才意識到,這麽說望定帝恐怕會更難接受。


    本來不打算寫,意思就是那些大臣,本來是不準備問候他一下的了?


    一個君王,當到這個份上,也挺悲涼了。


    可是話已經出口,想要再收迴來,哪有那麽容易。


    太監隻是幹笑了兩聲,艱難的說到。


    “老奴不是這個意思,是他們本來想寫的,隻是因為下麵已經擬好了,所以就隻能寫在上麵了!”


    然而,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又發現自己說錯了話。


    這句話確實是後來加上去的,而且葉望楓求見聖上後麵,並不是沒有地方可以書寫這句話。


    他如此說,倒有一種順帶問候的意思在裏麵。


    你看啊,咱們都已經將奏疏擬好了,就不要隨便更改了,要問候聖上,順帶就可以了。


    是這個意思吧!


    太監也不知道怎麽了,接連兩次的答話,都讓他弄砸了。


    抬起手來,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奴才該死,奴才……”


    第二巴掌還沒有打下去,望定帝已經將他的手拿住了。


    那太監驚喜莫名,還以為聖上是在關心他。


    想要湊上去,表示一番親近,卻發現望定帝抓著他的手臂,如同鐵臂一樣,令他無法向前移動分毫。


    “你不要再說話了。”


    看著望定帝痛苦的表情,太監大概明白望定帝為什麽阻止自己了。


    他是在擔心自己口無遮攔之下,又說出什麽刺激他的話來。


    一股絕望,頓時從他心裏冒了出來。


    原本好端端的一盤棋,怎麽到了關鍵時候,竟然給自己下成這樣了?


    隻是望定帝開口了,太監自然不敢再輕舉妄動,定定的站在那裏,心中卻是懊惱不已。


    隻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沒過多久,他忽然聽見望定帝無奈的搖頭笑了起來,邊笑還邊嘀咕著什麽。


    好奇之下,他仔細去聽,卻發現望定帝說的,大概是好你個葉望楓之類的話。


    太監心裏,不禁又冒出新的疑問來。


    昨日奏疏上寫的清清楚楚,葉望楓求見聖上。


    聖上可是親眼看過奏疏的,而且看過之後還大發雷霆。


    可是怎麽隻是一天的功夫,望定帝便會如此叫喚葉望楓的名字?


    那埋怨的語氣之中,分明帶著幾分欣喜。


    這樣的神情,隻有自己喜歡的人,偶爾和自己開了一個玩笑之後才會表現出來的樣子啊。


    怎麽,他葉望楓又幹什麽事情了?


    當初葉望楓修改奏疏的時候,太監可是親眼所見。


    他並沒有看見葉望楓在奏疏上動什麽手腳啊。


    而且奏疏上的內容他也見過,上麵並沒有什麽值得讓人高興的事情啊。


    怎麽奏疏到聖上他這裏,卻生出了另外的意思出來了?


    太監正疑惑之際,卻見望定帝將奏疏摔在了龍案之上。


    “好,你既然這麽想見我,那我就偏不讓你見。”


    自語了一番之後,望定帝這才對太監說到。


    “阿賢啊,傳朕的旨意,就說朕身體不適,藥石無靈,想要去五台山祈福一番,這幾日的早朝,便取消了。”


    太監聞言,臉色卻變得不好看了。


    先前,葉望楓將奏疏交給他的時候,他清清楚楚聽葉望楓交代過,聖上若是不想見他,就讓他將那句話帶給聖上。


    如今聖上看了奏折之後,竟然直接要躲著對方了。


    感歎葉望楓料事如神之時,太監已經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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