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懷德下令全城戒嚴,令忠武軍封鎖內外城,大名府隻許進,不許出。


    這個規定很不合人情,因為開春是農民最重要的時節,他們要進出大名府采購糧種,耕牛,木犁等等,封鎖城門等於封鎖今年一年的收成。


    但是,高懷德沒有絲毫猶豫,這個時候如果讓賊人細作進來,或者出去,無論是傳達消息,還是策反城內的人,絕對會很危險。


    唐月輕不在此例,登臨意的所有夥計,除了維持買賣的,全部出城迴到了威戎鎮。和唐月輕一樣,萬教諭也出了城,倒不是他也和唐月輕一樣同高家關係好,而是守城的人不敢攔他。


    大戰在即。


    萬教諭迴到自家在城外的莊子上,這個叫佛圖鎮的莊子本來是一個富商的,後來卻不知所蹤,富商的遺孀用四十貫銅錢,便把富商家地產肥沃的百畝良田賣給萬家,莊子裏原來的佃戶,農民都成了萬家的私產,不願意獻地的單個農民都被萬家各種各樣的罪名被抓進大牢,其他的要麽逃了,要麽識相的歸到萬家名下。


    萬喻樓迴來了,正在萬家莊子裏的府邸中,他的行蹤很隱秘,還沒有被高家發現。如今漢軍已經在大名府百裏之內,高懷德要麵對更重要的事。


    漢軍在黎水西岸紮營,高懷德探知後,下令守城,拒絕出城迎戰,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不能和他們消耗,漢軍不過是急先鋒,真正的危險是契丹人。


    萬家在城裏的人還有不少,心腹黨羽眾多,為了避免亂兵,也為了以後擺脫嫌疑。萬教諭在莊子聚集了六百多人,都是萬家的家丁和仆人,佃戶組成。用來自保。


    威戎鎮,聚義堂,人頭攢動。


    “姓萬的老頭迴了自家莊子,我們的查到萬喻樓也在那裏,不過自從他進了佛圖鎮,咱們的人便進不去了。”


    小五這個人,門路很廣,神通廣大,這種事他都能查清楚。


    唐月輕聚集所有頭領,商議到開戰的時候如何支援高處恭他們,結果意外聽到這個消息,頓時覺得很奇怪。


    李漣皺眉問道:“如今大戰在即,他家既是大宋官員,又是富貴人家,大名府那麽安全的地方不待,跑到外麵來做什麽?”


    眾人都不清楚,搖著頭麵麵相覷。唐月輕卻從裏麵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按常理來說,富貴人家,名門望族一般都是最肥的羊,一旦遭遇兵禍,必然是家破人亡,隻有逃進城裏,依靠城牆和衛戍的軍隊,才能生存下來,這萬家人居然反其道而行之,要麽就是不怕死,要麽就是不怕漢軍。


    不怕死那不可能,從古至今沒有不怕死的,就算有,也是因為重重原因,有的是為了大義,有的是為了活著的人,有的是寫了信仰。


    像這種莫名其妙用神操作送死的,唐月輕覺得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根本不怕漢軍。


    聯想起最近漢軍異動,唐月輕越來越覺得事情複雜,曆史上的北漢,雖說從來不因為人少就怕大宋,可如此不要命的主動出擊還從未聽說,而且高處恭傳信說北邊的契丹人也倉促出兵,究竟發生了什麽?


    按下疑惑,唐月輕下令:“楊楚雄,王津,張恆遠,你三人帶各自手下開拔,到城外駐軍大營報道,刺史大人會以義軍身份安排你們,務必要協力作戰,擊退敵人!”


    三人出列:“領命!”


    待三人出去後,唐月輕又下令道:“小三,你帶一千人守好莊子,若是有敵軍到,務必保護好家眷,百姓。”


    小三身披甲胄,拱手道:“是!”


    唐月輕第一次指揮作戰,內心還是有些緊張,稍有差池,一切成果便付之東流。不過一想自個怎麽說也比這個時代的人多活了近千年,心裏有鼓起勇氣來。


    “小五老杜,隨我左右,帶剩下的人伺機而動。”


    二人出列拱手道:“是!”


    調度妥當,唐月輕靜坐堂中,等候消息。


    威戎鎮的大股兵馬調動,全副武裝的軍隊旗幟鮮明,刀劍明亮,得益於唐月輕的各種生意,帶來了諸多的錢財,也就帶來了諸多鐵器馬匹。


    李漣帶著歌笑,小香,老乞丐爺孫倆全部躲在鎮裏的院子。小三率兵護在莊子周圍。


    佛圖鎮裏,萬教諭和萬喻樓正在靜坐,他們和唐月輕一樣,等候消息行動。


    “老爺,公子,劉別駕差人來信。”萬家家丁前來打破寂靜。


    萬喻樓說道:“讓他進來。”


    家丁退出去,帶了一個軍士進來,那軍士跪下,拱手低頭說道:“教諭大人,別駕大人命帶來消息,開縣威戎鎮,高處恭的好友唐月輕,就是登臨意真正的東家就在那裏,別駕大人的意思是,若是能拿住他們,也可是威脅高處恭,令其分心。而且此人與萬府,頗有仇隙。”


    萬喻樓聞言便咬牙切齒,對萬教諭說道:“爹,這個唐月輕一向目中無人,輕狂無恥,此前采石居搶我風頭,登臨意害我受傷,燕王麵前令我丟臉,這一樁樁一件件,也該趁此機會算清了。”


    萬教諭也記得唐月輕,他也聽說爐子,蜂窩煤,羊毛衫這些暴利物品,若是能得手,以後……


    不過是得罪高處恭,高懷德父子,如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不差這一步,倒不如新仇舊恨一起了了!主意打定,萬教諭一拍桌子,起身說道:“喻樓,帶五百家丁,去開縣將他擒住,他的那些家財,貨物不要破壞。其他人,殺。”


    萬喻樓殘忍一笑,轉身出了院子,點齊人手,向開縣急奔而來。到了開縣,開縣主簿見平日裏根本見不到的萬公子居然親臨,立刻親自迎接,聽說了萬喻樓要找唐月輕,臉色一變,謹慎說道:“萬公子,這個唐月輕,不好對付啊,他有些實力……”


    萬喻樓可不管什麽實力,他一巴掌拍在開縣主簿的臉上,隻看到牙齒飛落,開縣主簿左臉快速腫了起來,口吐鮮血。


    “有我有實力麽?”萬喻樓居高臨下,用陰測測的目光看著他。


    那主簿趕忙跪下說道:“小人多嘴,小人有眼無珠,那唐月輕就在縣城往南二十裏的威戎鎮上,公子饒命!公子饒命!”


    打聽到唐月輕的住處,萬喻樓一腳踢暈那主簿,急忙帶人趕去,行了兩個時辰,到了威戎鎮外,他看到了鎮子炊煙嫋嫋,雞鳴犬吠,沒有什麽不同尋常,萬家的管家萬福上前問道:“公子,我抓個人來問問,咱們悄麽聲的進去,別讓他跑了。”


    萬喻樓一笑:“不用,直接進去找他。”


    這一行人早就引起了小三布置在鎮外的探哨注意,唐月輕很快就知道了消息。


    “萬喻樓?還帶著幾百人來?”


    小三低頭說道:“是的,已經進入鎮前麥場,看樣子來者不善。”


    小五早就不耐煩了,說道:“咱們沒去找他,他倒是先來送死,如今時局動蕩,不如……”


    唐月輕看著小五,這小子年紀輕輕,做事的準則怎麽就這麽粗暴,動不動要抹人家脖子……


    萬喻樓一路走過來,遇到的人都跑散了,他感覺自己就像老虎鑽進羊圈一樣,不禁得意起來,果然,我還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萬公子。


    直到他看到從鎮子各個巷子出現大批手持利刃的麵相兇狠之徒,街邊的房頂上冒出很多手持弓弩,頭帶巾布的人。萬公子忘記了一切,腦子一片空白。


    人群中分開兩旁,唐月輕騎馬出來看著萬喻樓,驚訝的問道:“這不是萬公子麽,怎麽不在家裏好好待著,來我這窮鄉僻壤做什麽?”


    萬喻樓咽了口唾沫,說道:“我……我來看看你,這不是……馬上要開戰了,聽說你還在城外,我擔心你的安全,所……所以來接你迴城。”


    唐月輕在馬上躬身問道:“原來如此,那真是感謝萬公子了,不過,接我用得著這麽多人麽?還勞煩萬公子親自來,實在是惶恐啊。”


    萬喻樓顫抖著說道:“如今,如今不太安全,所以帶的人多了些。”


    唐月輕笑道:“原來如此,不過我聽說漢軍已經到了附近,現在迴去,太過危險,我這裏還算安全,萬公子裏麵請,咱們先在這裏待些日子,看看情況。”


    萬喻樓心裏早就把劉別駕全家上下十八代撕碎了,不過麵上還是笑道:“唐公子,唐公子,既然你這裏安全,我便先迴去了,家中老父獨自在城外佛圖鎮中,我頗為掛念,豈能將他一人丟在家中……”


    唐月輕笑著擺擺手,說道:“原來如此,說起來,萬教諭也是我敬仰的長輩,你安心稍坐,我這就派一千人馬接他過來。”


    萬喻樓手下的人都不敢動彈,對方人數,武器比他們好太多,萬喻樓內心崩潰,這唐月輕到底什麽來頭,不是說隻是個富商嗎?那這些麵相兇狠,各個虎背熊腰滿臉橫肉的人都是哪裏來的?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


    萬喻樓心中苦澀,張口說道:“唐公子,我看還是算了……”


    一聲巨喝突然從頭頂傳來:“如此推脫,可是不給我們唐公子麵子?!”


    所有人抬頭,一塊巨大的黑影從房頂飛降,落在地上砸的地磚碎裂,塵土散去,一個壯碩龐大的身影站了起來,手中的巨錘幾乎和萬喻樓一樣高,一樣粗,不仔細看,還以為他提著一個人,那人滿臉橫肉,臉上一道可怖的刀疤,滿臉的胡子十分雜亂,驚的在場的馬匹都嘶鳴著後退,唐月輕皺眉說道:“你他娘嚇到老子的馬了!”


    老杜轉頭嘿嘿一笑,更加恐怖,說道:“這個什麽……萬公子是吧?下馬,過來。”


    萬喻樓連忙搖搖頭,他感覺今天不像進了什麽鎮子,像是進了匪窩。


    “不給麵子是吧?”老杜臉色瞬間就不好了。


    唐月輕看著萬喻樓說道:“既然萬公子不願意待在這裏……”


    萬喻樓聞言眼中燃起希望。


    “那就全殺了吧。”


    “唐月輕!你不要欺人太甚!”萬喻樓急忙大叫起來。


    他話音剛落,老杜掄起錘子,卷著風砸了過來,馬匹避之不及,馬頭被下錘砸的稀碎,弓矢齊飛,一時間慘叫不絕,威戎鎮的悍匪們得了命令,加上許久未聞血腥,各個興奮的叫了起來,嗷嗷喊著衝進萬家的仆從中,這些家仆哪裏是常年刀口舔血的悍匪的對手,紛紛倒在血泊中,萬喻樓掉下馬,被萬福護著往後退,老杜衝了過來,撞飛數人趕到萬喻樓麵前,掄起大錘,萬福舉刀相架,錘子砸下,頃刻間血肉模糊,成了一攤肉泥,萬喻樓嚇傻了,腰下綢衫濕了大片,有些人急忙丟掉武器,跪下高喊投降,那些土匪不管三七二十一,照樣一刀砍翻,殺了一個時辰,整個大街的地麵和兩旁的街道店鋪都被血染的猩紅,萬喻樓被老杜提到唐月輕麵前,萬喻樓知道必死無疑,蒼白著臉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唐月輕臉色冰冷,說道:“登臨意的東家。”


    萬喻樓顫抖著身子笑了,小五抽刀上前,一刀揮動,人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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