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教諭坐在自家大堂上,身旁站著萬喻樓,堂下是大名府內的各個心腹,別駕劉問,通判劉行武,團練使張解都在堂內。除了刺史高懷德,鎮北都尉高處恭,長史蘇北外,大名府領頭的人物都在這裏了。


    “都是老熟人,我也不廢話了,段家莊的事情你們應該都聽說了。”萬教諭臉色陰沉,雙眼像是要殺人一般。


    劉問拱手說道:“我們都聽說了,老師,這想必定是那高處恭所為,欺人太甚!”


    通判劉從武更是憤怒,因為這些被殺的人暗中都是由自己聯係,沒成想一夜之間,這些年聚集起來的盜匪兇徒都死於非命,他握緊雙拳說道:“教諭大人,既然他不給我們生路,咱們也給他們一個教訓,好叫他知曉這大名府是誰說了算!”


    萬教諭望著幾人說道:“我本不想惹起事端,官場上的事,湊合著過就行了,可現在高懷德騎在我脖子上撒尿,是可忍孰不可忍!”頓了頓,他捋著胡須說道:“可是,兩萬忠武軍就在城內校場和城外大營駐紮,不好辦啊,你等說說,該當如何?”


    幾個人都望向團練使張解,幾人都是當權者,但真正手裏有兵的,隻有張解手下的五千廂軍。還有五千在蘇北手裏,蘇北這個人表麵上一派正氣,實際上圓滑的厲害,既不得罪萬教諭,也不得罪高懷德,兩方也都不想惹他,所以也樂的清淨。


    張解心虛的說道:“你們都看著我做什麽,我這五千廂軍,在忠武軍麵前根本不夠看。需要另想辦法。”


    萬教諭不著痕跡的鄙視了一眼,雖然統領兵馬,卻是個酒囊飯袋,膽小如鼠,平日裏分銀子倒是勤快,一到出力就推諉退縮!不過他說的也是實情,就算要做,也不能硬拚,忠武軍起於亂世,參加過大大小小的戰爭,這些隻能守城的廂軍,肯定不是對手,何況人數差距還這麽大。得另想辦法。


    萬喻樓一直在旁邊聽著他們商量,見他們想不出好的辦法,便陰測測的說道:“諸位大人,晚輩有一計。”


    劉問急忙問道:“賢侄快快說來。”


    說起來,最恨高家的,應該是劉問。就算萬喻樓三番兩次被羞辱,萬家勢力遭到沉重打擊,都不及劉問光著身子凍了一夜,還被整個大名府早起的人看到的慘。要收拾高家,他總是衝鋒在前。


    “忠武軍在什麽情況下,會被調走?”


    劉從武皺眉說道:“自然是發生戰事的時候。”


    萬喻樓得意的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何不派人傳書給契丹人和漢國的劉繼元,約定裏應外合,助他們奪取大名府。若是外寇犯境,忠武軍必然調動,到時候高懷德,高處恭自然要出征,到那時,他的一家老小不是任由咱們處置?再派心腹混入大軍,伺機刺殺或者告知大軍行……”


    萬教諭皺眉說道:“這可是叛國。”


    劉問聽了這計策,覺得可行,便說道:“到時朝廷自然會派兵救援,若是他們父子敗退迴來,咱們剛好趁亂做掉他們,然後自己守城,等朝廷來人。況且這裏離契丹很遠,他們不一定能來,要的就是造勢讓忠武軍離開便可。”


    萬喻樓扇著扇子笑著說道:“正是如此。”


    萬教諭不停的琢磨這事的利弊,可行性還是很高的。若是能順利實行,那確實是很好的計謀。高懷德是皇親國戚,高處俊這個小兔崽子,若不是他把自己逼急了,自己也不至於下手,惹麻煩。但現在來看,高家是要徹底絕了自己的路,那即便是鋌而走險,也要試上一試。


    高家人並不知道正在發生的這些事,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背了一口大鍋。高懷德一如往常的處理政務,高處恭倒是隱約感覺到一些不尋常,因為唐月輕最近很忙。


    “你在做什麽?”


    高處恭走到唐月輕旁邊,學著他蹲在地上,看著地上一群狗在圍攻一隻老鼠,高處恭不解,唐月輕今天怎麽了,怎麽跟個小孩子一樣了?


    “我在觀察天下大勢。”唐月輕頭也沒抬的迴答道。


    高處恭摸了摸頭,問道:“從一群狗中觀察?”


    唐月輕點點頭,聚精會神的盯著地上的狗,老鼠滾了好幾下,鑽進屋簷下台階裏的洞中,擺脫了狗,雖然身上被咬的遍體鱗傷,但還是急匆匆的逃走了。


    歌笑捧著一本書走了過來,對唐月輕說道:“哥,幹什麽呢?”唐月輕起身拍拍身子上的土,說道:“歌兒,你說,咱們投資在大名府地下搞一條地鐵網怎麽樣?到時候咱們打出名號,在東京,在大宋的各個主要城市都挖些,到時候咱們可就是壟斷行業的大佬,就像那些石油大亨啊,鐵路大亨一樣。”


    歌笑聽了搖搖頭。笑著說道:“你想錢想糊塗了啊?這裏哪裏有建地鐵的技術?何況地麵又不擁堵,修地鐵誰迴去坐?他們呀,一定怕的要死呢,萬一下雨塌陷了,哥,賠償都不夠你賠的。”


    唐月輕原本興奮的神色徒然沮喪起來,耷拉著腦袋歎了口氣,歌笑安慰道:“哥,咱們現在又不是很缺錢,你就別辛苦自己了。”


    高處恭好不容易插上話,趕忙問歌笑:“什麽是地鐵?”


    歌笑想了想,神秘的笑著對他說道:“在地下挖好多墓道,然後人躺在棺材裏,從一個地方通過墓道到另一個地方。”


    說罷,歌笑一蹦一跳的迴了前鋪,唐月輕受到了打擊,自顧自的上樓迴了房間。留下高處恭一個人現在院子裏。他渾身發冷,想象到地下全是墓道,人躺在棺材裏麵,棺材自己動,不由得寒毛直豎!高處恭想起唐月輕的仙術,又迴想了一下歌笑的話……


    難怪自己聽不懂,原來他們講得是關於仙術的事,以後隻要是自己聽不懂得,就一定要唐月輕說出緣由來,長久以往,說不定自己也能學會一些仙術!


    高處恭從恐懼變得熱切,趕忙追著去找唐月輕:“等等我!”


    三月,漢國,太原府。


    漢國的首都太原府中,乾元宮的正和殿裏,漢國文武大臣分列兩班,漢國皇帝劉鈞坐在龍椅上,一派堂皇。


    “宣~河北望族子弟萬喻樓晉見~”太監的聲音響徹大殿。


    萬喻樓躬身拜倒,跪在地上,頭伏在手背說道:“草民叩見陛下。”


    上首之人三四十的年紀,珠子擋住臉龐,隻聽到聲音傳來:“卿家平身。”萬喻樓恭敬的站起來,再次躬身拜道:“微臣這次前來,是代表大名府諸多士紳,懇請陛下救大名府百姓於水火。”


    殿內眾臣聽了他這話,都交頭接耳,漢國皇帝劉鈞問道:“卿家這是何意?”


    萬喻樓神色悲愴的說道:“自趙家陳橋兵變這一年多來,大名府被強行安上罪名處置的地方百姓不計其數,我等詩書傳家,辛勤勞作,卻常常被剝削壓榨,前些日子,更是有官軍對良善百姓大肆屠殺,在大名府城外一個名叫段家莊的村莊裏,發現了四百八十二具屍體,皆是反抗暴政之人。”


    漢國朝堂一下子就炸開了鍋!


    “竟然如此殘暴!”


    “真是喪盡天良!”


    “真正是禽獸不如!”


    漢國的文臣武將,各個義憤填膺,似乎有一種要用口水罵死大宋當權者的架勢。


    很好。萬喻樓心裏暗喜,看來這些人還很有正義感,這就好辦了。


    “故而,草民受大名府父老鄉親所托,來到大漢,望陛下能興義師,伐暴虐,救黎庶,安天下。”萬喻樓畢恭畢敬的說完,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漢皇沒有說話,朝堂上剛剛還氣勢洶湧的大臣,紛紛沉默下來,用奇怪的眼光看著萬喻樓。


    萬喻樓算是明白了,他們嘴上義正言辭,可真要讓他們出兵,估計不大可能,人,都是無利不起早。


    明白了這群偽君子的嘴臉後,他咬咬牙,說道:“若是陛下天兵所至,我大名府有五千廂軍反抗暴政,願意助戰,欲舉火為號,為陛下開城!”


    這就很有吸引力了,他們不會因為什麽狗屁暴政去和宋軍交戰,可若是能輕而易舉拿下大名府這座重鎮,那麽河北諸地將盡歸漢國,如此一來,漢國實力將成倍提升!何況還有人開城,守軍又有人投誠,這事怎麽看……都是隻賺不賠的買賣!


    很多人心動了,立刻就有一個白胡子老頭站出來說道:“陛下,百姓受苦,我等之罪也,臣懇請陛下,發兵大名府,救億兆於水火!”


    “王尚書說得對,微臣也懇請陛下,出兵大名府,不使正義有缺!”又有一名中年人拱手說道。


    “臣附議!”


    “臣附議!”


    漢國諸多大臣紛紛出列拜道,懇請出兵。漢皇點頭說道:“朕常聽說,殷商無道,故而姬氏吊民伐罪,方有八百年周,今宋如此暴虐欺民,朕決議,效仿姬發,發兵五萬,直取大名府,令王尚書為使,出使遼國,會邀結盟,事成之後各分其半!”


    “是!”滿朝文武都跪下,各個激動不已。


    三月底,正是春雨淅淅瀝瀝的日子,草地上已經有綠綠的翠色,唐月輕和高處恭站在大名府的城牆上,看著城外河水已經解凍,遠處的峰巒,盡在瀟瀟的雨幕裏。


    “天街小雨潤如蘇,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高處恭掏出唐月輕做出的叫做“本子”的東西,拿出鐵筒圍著的炭筆,急急忙忙記錄下來。


    唐月輕對高處恭最近的反常表現很嫌棄,因為他無時無刻不跟在自己後邊,自己說句話記錄下來,自己吃飯喝水記錄下來,就差自己放個屁也記錄下來了!


    “你他娘的,這是唐時韓愈的詩!這你也要記下來?到底想幹嘛?”唐月輕轉頭看著高處恭。


    高處恭嘿嘿一笑,說道:“我想跟著你學仙術,你收我為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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