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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已有天機堂的勢力,所以梅長蘇沒花多長時間便知曉了大致情況。


    蕭景桓代天巡狩期間,還真辦了幾件為國為民的事。


    例如劃撥荒地給孤兒寡母,並約定對荒地開墾種出的莊稼,三年內不收賦稅,三年過後賦稅減半;


    例如為常年少雨的村莊修了水窖、打了深井;


    例如給高壽老人發了蒸饃、壽麵及肉條;


    例如……


    梅長蘇深深地吸了口氣,顫巍的手指摸向另一疊紙箋……


    梧州陳家有桃園百畝,其中七成為五年前栽植,李家也有桃園百畝,僅有三成桃樹為今年新栽,就因李家送上一隻碧玉枕,蕭景桓便用一紙皇令、逼著陳家與李家對換了桃林……


    瓊州辛家為釀酒世家。十五年前曾傾其所有,為家族內百餘年裏唯一誕生的女孩兒釀造了千餘壇女兒紅。可就在女孩出嫁前夕,蕭景桓到了,聽了欲納其為妾而遭拒的瓊州知府黑白不分的“說辭”後,酒行被封,辛家被查,辛家女孩兒淪為官妓……


    一樁樁、一件件血淚斑斑的“事跡”,亦同為蕭景桓所做。


    而前幾日遇到的小姑娘,也是因蕭景桓而遭難……


    小姑娘姓章,懷中壇子裏裝的是祖傳老鹵,章家靠著老鹵掙下了厚實的家業,也因此招來了妒忌,於是麻煩接踵而至。先是曝有人因食用章家售出的鹵味得了痢疾,而後,坊間又傳出章家鹵味是靠罌粟來調味增鮮。官府下令查抄章家,一家人皆被緝拿,隻有小女孩一人抱著老鹵壇趁亂逃走……


    小姑娘住進塢逸園避難,但問題也來了,影衛都是男性,如何對皆是女眷的塢逸園進行暗護?


    第一個念頭是通過半夏聯係琅琊閣的暗莊。然,這個念頭剛浮現出來就被摒棄了。


    他為重返金陵做布局,怎能借助琅琊閣的力量?


    第二個想到的是,通過天機堂找幾位女俠來保護塢逸園的師父和小姑娘,可這想法也很快被否定。


    不說天機堂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找來女俠,就算找來了又是否能為他所用?


    第三個念頭是梅長蘇花了一個時辰想到的:盯住想要落實章家罪證的那幫人,那麽塢逸園就是安全的。


    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但怎麽才能幫助小姑娘、幫助章家呢?


    官府已在章家查到了罌粟,蕭景桓稱要嚴辦章家。這種局麵下,他該怎麽辦?


    如何證明老鹵內並沒有放過罌粟?


    “少爺。”半夏打斷了梅長蘇的思路,見他迴過神來,拱手道,“劭管事來了,他要見您。”


    “快請他進來。”若非有緊要的事情發生,劭安不會深夜找上門來。梅長蘇披起薄裘:“他深夜來訪,定有要我做決定的事,你去煮碗湯麵給他墊墊肚子。”


    “是。”


    如梅長蘇所料,劭安帶來的消息是需他立刻迴複藺晨的。隻是捎來的消息太過震驚,若不是藺晨親手所書,這疊紙箋已被他丟進炭爐。


    等他強行平複下心緒,將紙箋上所述的內容看完第三遍時,劭安已吃完湯麵、站在了他的麵前。


    “他是怎麽上山的?”梅長蘇揚了揚手中的紙箋,問。


    “這個……”劭安左右看了看,歎氣道,“梅宗主您何必為難我。”


    “不會是硬闖吧。”梅長蘇驚唿,轉而道,“後山是有機關的,他……”


    劭安垂首不語。


    “該不是用砍樹杈、烤鴿子的法子逼藺晨現身的吧。”梅長蘇嘴角抽了抽,追問道。


    劭安麵色尷尬,拱手低聲道:“梅宗主,您請盡快拿定主意。”


    看表情是**不離十了,好樣的!


    梅長蘇暗讚一句,揉著手指又一次看向紙箋。


    明德是見跟他說不通才去找藺晨的吧,這家夥……


    不得不說,要是林殊,肯定無法接受歐陽明德的說辭,但如果是梅長蘇,明德的法子可謂是“四兩撥千金”。


    他沒有放正梅長蘇的位置。


    梅長蘇是江左梅郎,怎麽可能憐惜敵對者的性命?


    所以,歐陽明德能混進王府是因其實力,主子遇難則侍衛被株連是活該。


    疾筆而書寫迴信,但寫了一半,梅長蘇停下了筆:南楚的事情算是妥當了。但曲如意呢?他真要強人所難?


    想到這裏,梅長蘇擱了筆,抬頭對劭安說:“南楚的事情全部交由少莊主處置。”


    在未知的事件麵前,他和明德約定過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明德從未想過與他為敵。


    殺手頭子固然乖張,卻比他接觸的很多江湖人都值得信任。這種信任,是在與其相熟後,一點點建立起來的。


    從一開始時,他信任藺家父子。信任他們,源於藺家父子的身份,更源於藺家父子的品性。


    後來他學會信任江左盟的眾人,因為他知道陳坤、顧青等人與他之間利益交織。“拔出蘿卜帶出泥”,他若出了問題,江左盟的四大堂主自然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再後來,他結識了更多的江湖人,認識了更多的世家,信任他們,是建立在各家勢力為後盾的基礎上。


    而明德……


    明明是個謀事沒有底線、做事不考慮後果的家夥,為什麽能到他的信任?


    突然,梅長蘇心頭一怵。


    執念。


    明德身上有和自己一樣的執念。


    這種執念支撐著明德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明德的執念是餘生安然。


    明德久居大梁。


    所以,穆王府與南楚,他選前者。


    讓明德放手去做吧。


    “原以為做到藺晨的思慮我就能重返金陵,現在看來還不夠。歐陽少莊主的手段,我不苟同,但……重返金陵時,若隻有蕭景桓、蕭景宣鷸蚌相爭……”


    梅長蘇沒再說下去,掃過藺晨紙箋上的第三件事情:“我不給藺晨迴信了,你把話帶到即可。”


    “曲如意的事情,我不再插手。她若尋上我,我再想法周旋。至於藺晨信中提到的另外一件事……”梅長蘇頓了頓,麵無表情地道,“確有此事。孰是孰非勞煩他調查後告訴我。”


    說罷,梅長蘇朝甄平看了眼,道:“取一張三百兩的銀票給劭管事。”


    “梅宗主,您這是……”梅長蘇和藺晨平素間的錢款來往,從不借他人之手,今天?


    “金陵的鹽水鴨不錯,讓他給我帶一百隻,剩下的銀兩就當他的跑腿費了。”梅長蘇黠笑道。


    “一百隻?”劭安嚇了一跳,三百兩買一百隻鹽水鴨綽綽有餘,可怎麽帶?


    “別說一百隻,就算一千隻江左盟也不夠分。”梅長蘇悻悻地又補了一句,“一百隻,隻夠我在廊州勉強分一分。”


    劭安深行一禮,接話道:“梅宗主所托之事,劭安自會轉告少閣主。至於錢款,您還是與他結算吧。”


    梅長蘇輕笑一聲,突地沉聲說:“行。但是另有張銀票,你還是要帶迴去的。”


    劭安抬頭一瞧,一千兩的銀票亮在眼前,遂問道:“梅宗主,這是?”


    “飛流寄宿在琅琊山的夥食費和藥費。若飛流在琅琊山受了委屈,我一定奉上十四座染坊給你家少爺。”梅長蘇認真地說。


    意思是,有你好看?


    劭安頭皮一麻,雙手接下銀票:“劭安一定將話帶到。”


    “行,我這邊還有事情要處理,劭管事,一路順風。”梅長蘇換迴了謙謙公子的模樣,拱手行禮。


    “梅宗主,我聽半夏說了些事兒。”劭安並沒有馬上離去,而是低聲道,“您要查的事情,劭安不便多嘴。然,您既為少爺的朋友,劭安鬥膽說一句,藥如刀也。”


    藥如刀也?


    藥如刀也,既可救人無數,也可殺人無形。


    對了,罌 粟本身是味藥。


    “多謝。”梅長蘇又行一禮,對章家的事情有了初步的盤算。


    可接下來的幾日,天機堂傳迴的各路消息讓梅長蘇開始質疑起自己的盤算是否準確。一日後半夜下起了雨,低沉的雷聲時遠時近,梅長蘇擁緊被褥,露出一絲淺薄的笑,他有法子了。顧不上夜已深,他大叫道:“甄平,甄平……”


    隔間,聽到叫喚的甄平連忙跑了過來:“宗主,有什麽事情嗎?”


    “我想到法子了,你去安排下。”梅長蘇興奮地說,“如果我的推測沒錯,蕭景桓會為彰顯仁德、給章家一筆賞錢。”


    “宗主。”甄平略略調高嗓音,帶著幾分慍怒,道,“您熬夜想事兒也就罷了,怎麽能光著腳下地走?”


    “哦。”梅長蘇低頭看下看,笑道,“我,我這不是著急嗎……”


    “宗主,您再急也得顧好自己啊。”甄平紅著眼眸將梅長蘇扶到床榻旁,半蹲在地上,才將梅長蘇的腳握入手中就被梅長蘇推開。


    梅長蘇連忙穿起鞋襪,說:“我沒有瘦,半夏將我照顧得很好,你別多心了。”


    瞧著跟前瘦骨嶙峋的人,甄平歎氣道:“宗主,若您雙眼凹陷叫很好的話,那我這樣的身板算什麽?肥頭大耳?”


    梅長蘇不屑地朝甄平白了眼:“你的身板談不上肥頭大耳,但虎背熊腰是肯定的。”


    “……”甄平。


    “我叫你過來是讓你做事的,不是聽你嘮叨的。”梅長蘇披起薄裘,打趣地說,“若不是劭安把半夏叫走了,我才不會叫你呢。”


    “宗主……”


    “不說了。來,聽聽這個安排是否還有瑕疵。”梅長蘇說罷,舉步走到案桌前,取了紙箋邊寫邊說道:


    “取一隻空壇,讓小姑娘把老鹵倒入壇子中,再讓她自己找個地方將壇子埋起來。然後燒一鍋新鹵,待鹵水冷卻後,倒入原先的壇中。最後去街上奔跑,跑到人多的地方裝作不小心摔倒。”


    “你在暗中看好了,如果壇子沒有破,就設法將壇子打破,一定要讓人看到壇子裏有紗布包裹的料包。”


    “去撿拾紗布包時要當眾打開,還要大聲叫嚷,直到街上的人都圍過來。”


    梅長蘇的眼角抽了抽,繼續道:“剩下的事情,順其發展吧。”


    “啊……”甄平詫異地張大了嘴,“順其發展?宗主,您這……”


    “叫我公子或者少爺,這裏不是江左,插手太多的話,會引起別人懷疑的。”


    “若章家為人不錯的話,局麵自然會倒向他們,若章家平時……亦是他們氣數已盡。咳咳……”梅長蘇咳了兩聲,臉頰泛起一片潮紅,“歐陽少莊主說得對,我不能一廂情願地為所有人安排好一切。鬥米恩,升米仇……”


    一滴黑墨自筆鋒滴落紙箋,看著慢慢暈開的墨滴,梅長蘇的眼眸突然失去了光芒,他遂丟下筆,跌坐在地。


    從沒見過梅長蘇這副模樣的甄平連忙跑去攙扶,卻被梅長蘇推開。


    “甄平,你認為眼下的江左如何?”緘默許久,梅長蘇抬首,如劍般的目光看向甄平。


    “如今江左上下安定,已然是太平盛世。”甄平拱手,自信滿滿地道。


    “歐陽少莊主說,我與他第一次見麵的那天,他殺了個人,就在我們吃麵的麵館後巷。”


    “安浦城?不可能。那時候天機堂的事務我也有參與,如有人被謀害或失蹤,我應該知道的。”甄平抬首,濃眉上揚,“宗主,他的話不可輕信。”


    “若,他殺的人居無定所,惹人嫌棄,天機堂是否會在意?”梅長蘇複問。


    “會啊。”甄平信誓旦旦地說,“您立的規矩,凡在江左露過臉的人都需留意。”


    “嗯,但我也說過,要嚴密關注的幾類人物。”梅長蘇淡淡地道,“江左十四州地廣人多,天機堂不可能注意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特別是這個人既無權無勢又無親無眷,而且還到處招人嫌。”


    “他曾是安浦的一個苦力,嗜酒、易怒,妻子因忍受不了他的脾氣跑了。月影,在茶樓等我那段時間,每日都會叫一碗麵,喝盡麵湯,將剩下的幹麵打包帶給那個苦力,直至遇到我的那天。”


    “那天他因食了我送的湯麵,又被你跟蹤,所以……”


    梅長蘇冷聲笑了笑:“把陳坤甩了後,他迴去了。”


    “他說,他看過太多的升米恩、鬥米仇。所以他迴去看看,一天不給那苦力吃食,會被怎麽對待。”


    “結果,那苦力見他沒帶吃食便破口大罵。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殺手頭子完整地說給我聽了。”梅長蘇微微頓了頓,迴憶起明德那時滿麵春風的表情,心中暗歎,他日,當景琰指著他的鼻子說他是陰詭之士時,他能不能做到坦然?


    “苦力招來殺生之禍亦在情理之中。”梅長蘇淡淡地道,“就事論事,你認為這件事誰的錯更大?


    “這個……”一時間甄平答不出話來,招惹普通百姓,百姓最多罵一句白眼狼,可辱罵的對象是……


    “屬下認為,少莊主的做法過激了。”甄平拱手說。


    “不知道是不是因這些年經曆過的事情多了,我竟覺得他沒錯。”梅長蘇嗤笑,笑容中帶著幾分倦意,“前幾日陳坤送來的邸報你看了嗎?”


    甄平抬首,剛好觸及梅長蘇的眼,曾經清澈見底的眸子,如今變得深邃,叫人看不出其主人的半點心思。


    “我曾以為我的努力可以讓江左盟的治下成為朗朗乾坤的典範,可事實卻告訴我,我太過天真。”梅長蘇一字一頓地道,“那名苦力的事兒,可推說為自作自受。可被樓之敬強行虜進府邸的孿生姊妹呢?我江左盟的堂主親自出麵都保不下盟裏弟子的一雙妹妹。我……”


    梅長蘇的聲音有些發顫:“我有數十種方法,可以毫無聲息地除掉樓之敬,可又能改變什麽?我認識的、知道的官員中,還有多少個樓之敬?咳咳……”


    “宗主……”


    “我多想讓樓之敬毫無聲息地死去,像少莊主一樣快意恩仇。”梅長蘇悻悻地道,“咳咳,可樓之敬必須活著,而且必須在很長時間內活著。非但如此,我還要想辦法讓他有機會成為太子或譽王的幕僚,讓他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這樣,我才能在重返金陵時,用他來牽製太子或譽王,並在必要的時候,讓他成為削弱太子或譽王勢力的利器。咳咳……”


    “宗主,縱然眼下您沒有為那對姊妹報仇,但,但您也是從大局考慮啊。屬下無能,不知如何才能為宗主解憂。可屬下知道,您已盡最大的努力避免傷及無辜。”


    “不夠。”梅長蘇喃喃自語,“一個樓之敬怎麽夠,我還需要更多能讓我牽製和利用的人。”


    “宗主!”


    “咳咳。不說樓之敬的事情了,還是說章家吧。從那個小姑娘的舉止言行來看,章家在平日裏也不是善茬,章家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甄平小心地朝梅長蘇看了眼、又很快低下頭去,這一下意識的舉動沒能逃過梅長蘇的眼。


    “你是想到了楊家小姐吧。楊家小姐固然任性,但她在外,行不露足、踱不過寸、笑不露齒、手不上胸,舉止端莊,別說瞪人,連大聲說話也不曾有過,可稱得上是徐州地界大家閨秀的典範。而那章家姑娘,看著溫潤,卻言辭灼灼、得理不饒人,這副模樣很難讓我相信,她和她的家人會恪守對我的承諾。”


    人不可貌相,但從其言行舉止可以了解他的性格。


    觀人舉止、斷其身份,是梅長蘇在成為江左盟宗主後第一件學會的事。時至今日,梅長蘇才深刻體會到,欲了解其品性,需首觀其言行。


    “若,章家違背承諾,你知道該做什麽吧。”靜如止水的眸子沒有一絲波瀾,梅長蘇冷聲問。


    “是,屬下知道。”甄平沉聲說,“不會讓章家人有機會開口。”


    “不夠。我要讓這件事看起來像意外,但追溯根源能查到……”梅長蘇無聲地念了一個姓氏。


    甄平微怔一下,說:“紀員外?”


    “對。”梅長蘇神情漠然,“這裏不是江左地界,江左盟不便深入。隻能借助這件事,來判斷紀員外是否為譽王的爪牙。”


    梅長蘇輕歎一聲,在這件事上紀員外或許無辜,但多年來紀家橫行鄉裏、欺男霸女總是事實。


    “甄平,你說,我父親在遊走江湖時,有沒有碰到類似的事情呢?對於這樣的事,他和言伯伯是怎麽做的?”梅長蘇喃聲問。


    甄平垂首不語。


    “若是藺晨遇到這種事定是轉身離開,而明德……”


    “看不順眼就殺了。”梅長蘇失笑道,“若我隻是江湖人,我的想法多半與他一樣。”


    “這也是日行一善呢。”梅長蘇慢聲說道:“不置可否,從藺晨的角度看,明德的想法無錯。”


    “可是,於百姓,於朝野而言,有什麽用?”梅長蘇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坊間會有這樣的風氣,源於上梁不正。若在位主君勤政愛民,若在朝官員公正不阿,坊間怎會有這樣的風氣?”


    曾以為景禹哥哥描繪的海晏河清的天下近在眼前,可梅嶺的那場火終是焚盡了他所有美好的寄翼。


    他或許看不到海晏河清的天下,但是景琰會看到的吧。


    以景琰的性情和能力,一定會讓大梁有休明盛世、弊絕風清的一天。


    屆時四方來賀,八方來朝,會是怎樣的盛景?


    蒼白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


    藺晨,這樣的大梁,你會如何書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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