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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王府


    靖王蕭景琰於四個月前出訪南海,帶走了靖王府多數的府兵,如今的靖王府僅剩少數護院的府兵以及.......


    “王妃......外麵的雪下大了,婢子把窗戶關了吧!”窗外早就是白雪皚皚,銀裝素裹的天下,可景色雖美卻也寒氣逼人,刺骨的風夾雜著片片白雪飄落進半敞開的花廳內。


    “我也冷……!可這窗不能關……!”靖王正妃靳水月低頭縫著一隻虎頭鞋,輕聲道,“金陵風起雲變……”


    金黃緞麵所製的虎頭已初見雛形,靳水月手持黑色針線細細地描繡著虎頭的眼睛,靖王不在,她身為靖王妃,守護靖王府的責任就落在她的身上,可她能守住嗎?


    如今的金陵……和靖王離開時的金陵.......


    已不是同一個了。


    祁王被囚,林氏宗人皆數關入大牢,前往梅嶺查案的懸鏡司首尊夏江和前去鎮壓赤焰軍及攻打大渝軍隊的謝玉,不斷向金陵傳來查實祁王和赤焰軍主將林燮叛逆謀反的鐵證……


    龍顏震怒可想而知。


    金陵看似平靜,卻已是血色的年頭。


    靳水月輕歎一聲,斜頭看向窗外:嗬,幾日前就有府兵迴報,靖王府附近又多了懸鏡司的眼線,如今已經猖狂到直接跳到靖王府的屋簷上了嗎,那麽離衝進靖王府還有多遠?


    一個鉤線,一雙活靈活現的虎眼躍入眼底,“湘兒,再去搬個火爐來!”靳水月放下了手中繡到一半的虎頭鞋,捧著微微鼓起的腹部,淡淡地道。


    “王妃,懸鏡司的夏秋帶著懸鏡司的人衝了進來,要王妃前去接旨,說是奉了聖旨要搜府!”靖王府管事季坤疾步而來,未有行禮就道,“王妃,怎麽辦!”


    “……!”靳水月臉色一沉,輕聲道:“季管事把人迎到前廳,讓他稍候。翠兒,更衣梳妝,用正妃服飾!”


    “……臣已轉達聖意,請王妃莫要為難微臣!”懸鏡司夏秋抱拳行禮,雖未有半分謙恭,卻也做足了表麵上的禮數。


    “何來為難?”靳水月麵對手持聖旨的夏秋款款一笑,已有五個月身孕的她,挺著微鼓的肚子,身著華服,佩戴重飾,還真是夠累,可為了恭迎聖旨,壓製對方的氣勢,她唯有這麽做。


    你攜聖旨而來,我著盛裝恭迎,至少這第一迴合我們打了平手。


    麵對怒氣難忍卻不敢輕易發作的夏秋,靳水月暗自竊喜。可竊喜之下,卻難以壓抑心頭跌宕的心緒:今日殿上,祁王和林氏宗人已坐實忤逆謀反之罪,皆已被誅。


    赤羽營主將林殊冥頑不靈不念聖恩,拚死對抗前去勸降的謝將軍,謝將軍為保大局,不得不火封北穀。


    ……雖未見林殊屍首和赤焰手環,但北穀已成焦穀,多數屍骸已成焦炭,赤羽營眾人絕無逃脫可能,請聖上定心。夏江和謝玉的八百裏加急如是說。


    靖王府與祁王、林府來往頻繁,朕唯恐靖王被人利用,故特派懸鏡使夏秋前往靖王府調查核實靖王府有無藏匿祁王府及林府門人及是否藏有祁王府與林府忤逆謀反之旁證!


    靖王仁德忠厚,朕恐靖王府上下被祁王及林氏宗人昔日忠君之表象蒙蔽,特讓懸鏡使夏秋將查實之案情一一闡明,望靖王府上下莫要辜負聖恩,全力配合夏秋之查實行為。


    梁帝讓夏秋把奏報的內容一一闡述,甚至把晉陽長公主在接到林殊被誅殺的消息後自刎於殿前之事一並述說於她,三日前......晉陽長公主已於三日前香消玉隕了嗎?三日後的今日祁王被賜下鳩酒,同時祁王滅門,林氏拔族!


    是想威懾於她嗎?靳水月心中暗自冷笑。


    他們以為她會怕嗎?


    是,她是怕,可身為靖王妃,她不能退。


    “夏秋大人!水月有個不情之請!”靳水月說著恭敬的話,微笑看著夏秋手上的聖旨,卻未伸手去接,手捧小腹,又行一禮道,“懸鏡司要搜查靖王府,查實靖王有無勾結祁王、林燮或其族人忤逆之證……水月自當敞開靖王府大門,恭迎鏡查使,以靖王府自身清明換取聖上明鑒!”


    “隻是……!”靳水月噙著淡淡笑容道,“聖上也說了,靖王脾性耿直,朝綱之上常有得罪於人而不自知之事,水月怕小人者借機作怪,捏造罪證誣陷靖王,以期坐實靖王與祁王、林府勾結之罪!若是真有此等小人,靖王府上下可真有嘴也說不清了”


    “大膽!懸鏡司門下不會有此等小人!皇上已寬德仁厚,才未下旨直接搜查,你不思感恩,竟信口雌黃說有小人捏造罪證誣陷靖王。”夏秋本以為靖王蕭景琰不在,前往靖王府搜查是輕而易舉之事,豈料會碰上竟以退為進的水月王妃,當下冷了臉道,“你若橫加阻攔,休怪夏秋無禮!”


    “夏秋大人手持聖旨而來,水月豈敢無禮?”靳水月起身,上前一步逼向夏秋,其頭上禦賜的金步搖微微作響。她冷冷地看著因她逼進而後退一步的夏秋道,“水月已經說了,水月隻怕小人者借機作怪……!”


    “你,你欲意何為?”見靳水月逼近自己,本就盛氣淩人的夏秋心中再度冒火,他後退一步,言辭犀利地道,“你莫要辜負皇恩浩蕩!”


    “水月不敢!”靳水月止步,雙手合攏屈膝再度示禮,腕間又是太皇太後賜下的翡翠手鐲,“父皇乃是聖君,此刻他若聖駕親臨,水月還是同一個要求,搜查靖王府可以,但所有搜查靖王府的人,都必須先讓靖王府府兵搜一搜身,以查看其身上是否攜有對靖王府不利之罪證!”


    “你……!”夏秋被靳水月的一番話堵得一個字也擠不出來,他手持聖旨前來搜府,卻被靖王府的人先搜了身,這傳出去……


    “搜府!”夏秋不再多話,打了個手勢指揮著懸鏡使道,“聖上有旨凡橫加阻撓者,即視為祁王同黨!”


    “……!”靳水月也是一個手勢,隻是她製止了府兵們拔刀的舉動,“夏秋大人,水月這就前往金鑾殿麵聖,還請夏秋大人行個方便多等待幾個時辰,若半日後水月請不來聖旨定當配合夏秋大人搜府.…..!”


    “你!”夏秋結舌,迴想來靖王府之前妹妹夏冬守著聶峰的半具屍首傷心欲絕的摸樣,頓覺惱怒,“來人先將靖王妃拿下!”


    靳水月冷笑一聲,再度舉步上前道:“夏秋大人,難道連半日都不肯多等嗎!”


    靳水月雖為女流之輩,卻是武將之後,此刻她一身氣勢竟逼得本欲上前捉拿她的懸鏡使連連後退。


    “靖王妃失禮了!”夏秋見狀,冷哼一聲,喝退了身邊的懸鏡使,上前一步反手一剪,擒住靳水月,“你們……也將靖王府的其他人拿下!”


    一時間,拔刀聲四起,劍拔弩張的氣氛越演越烈…..


    靳水月一個眼神又一次製止了府兵想要反抗的舉動,隨後她才轉頭怒斥道:“夏秋你好大的膽子……!”


    夏秋皺眉,不耐煩地立掌為刀向水月頸部劈去,在他想來隻要靳水月暈厥過去,靖王府的搜查工作就能進行。事後,若查實靖王有罪,自己此舉也算不上失了分寸;若無法查明靖王與祁王、林燮勾結,有聖旨在,有師父在,又有何憂?


    可心中始終記掛著痛失夫君的胞妹,夏秋沒注意到當他立掌而下時察覺背後有異的靳水月已微微側了身,這一掌竟直直地劈在了靳水月的背部。


    “啊!”靳水月失聲叫了下,噗的吐出一口刺目的血……在場的靖王府總管等人頓時驚唿道:“王妃……!”


    “……!”夏秋隨之一愣,當下鬆開了手,而靳水月也因此接連著向正前方衝了幾步,直到身子撞倒了一側花架,才歪歪地倒了下來……


    “王妃……!”翠兒尖叫一聲,撇開攔在她麵前的懸鏡使,急步跑到靳水月身邊,扶著她讓其靠在自己身上,焦急地道,“您,您怎麽樣了……!”


    “夏秋大人……聖旨是讓你這樣對待靖王正妃的?”靳水月一字一頓地道,“在未查實靖王是否參與忤逆叛亂之前,靖王還是靖王,我靳水月還是靖王妃,我腹中孩兒是靖王嫡長子……!若……!”


    一股溫熱的液體從腹下流出,靳水月歇了一口氣,繼續道:“若……我孩兒有所閃失,我靳水月定當上金鑾殿為我孩兒討個公道!”


    說完,靳水月歪歪地靠在翠兒身上暈死過去,喪失意識前,她仍不忘給了季坤一個堅定的眼神。


    心懷敬畏的季坤忙一步上前道:“夏秋大人,您公事公辦季某無話可說,可眼下……”


    季坤躬身輕語道:“不如您讓懸鏡使將靖王府圍住,季某隨您麵聖說明事由,若聖意下達,靖王府自無話可說;此外王妃這個情況也應告知聖上……!靖王不在,小的擔不起這個責任”


    夏秋看著身下汩汩流著血的靳水月,心知眼下雙方對峙的局麵一觸即發,而這局麵多少和自己一時衝動有關,在聖駕麵前…...他已是失職之罪。


    “好!”夏秋冷哼一聲道,“你們將人都給我看好了,許進不許出!季管事,你就隨我麵聖吧,若是我夏秋處置不當,夏秋自當登門請罪!”


    金鑾殿上,幾日內一道道聖旨聖裁震撼朝野:祁王賜死,拔族林氏,英王袒護林氏大放厥詞且其長子私下離京前往梅嶺通風報信,雖非祁王、林燮同黨,但罪無可恕,誅!太傅黎崇袒護其徒林殊,流放…...


    肅殺之氣和濃重的血腥彌漫在整個金鑾殿上,除少數幾人外,金鑾殿上噤聲一片。


    大殿之上突聞來自夏秋的迴報,梁帝本是震驚的,他沒想過手持聖旨的夏秋搜查靖王府竟然受到阻礙,而且阻攔夏秋的還是平時性格隨和從不起任何事端的靖王妃。殺意正濃的梁帝,震怒之情可想而知,但一旁跪著的靖王府管事季坤,在夏秋略帶怒氣的陳述後,淡淡將靖王府所發生的一幕從都頭尾複述了一遍,再次行禮跪拜道:“請陛下聖裁!”


    不急不緩的一句,卻讓又起了殺意的梁帝怔了下,靖王耿直得罪人而不自知.......唯恐有小人捏造罪證......以期坐實靖王與祁王、林府勾結之罪!.他冷著臉卻緩和了語氣道:“夏秋,季坤所言是否屬實?”


    “屬實!”夏秋倒也不推脫,“屬下知錯!”


    “來人,讓陳太醫速速前往靖王府為水月診治!”梁帝厲聲道,他在幾日內逼殺皇子皇弟皇妹,滅族千人;這些被懸鏡司查實核實的大梁罪人稱得上證據確鑿,也罪無可恕。但靖王四月前前往南海至今未歸,怎麽個證據確鑿,人贓並獲?水月說的沒錯,在未得證據前,她腹中孩兒,確為靖王的嫡長子也為自己的皇孫。以靖王耿直的脾性難保會有小人借此構造事實來誣陷於他,弄個什麽罪證放入靖王府借此造勢,也是極有可能,若真是如此景琰豈不冤枉?想到此處,梁帝按下殺意,並下令太醫前往靖王府為靳水月問診。如今景琰不在府上,靖王府能鬧騰出什麽事端?讓懸鏡司的人看著就是,過個幾日等靖王妃情況穩定再行搜府之事也不遲。


    而大殿之上聽聞梁帝此話的夏江和謝玉心頭一沉,對視一眼,卻很快又將眼神錯開。


    靳水月……不就是一個陣亡將軍的遺女,怎麽會有如此大的魄力?


    “夏秋,你奉旨而去,無錯!”見夏秋麵露難色,梁帝在停頓片刻後,道,“靖王妃護著靖王府,也沒錯……隻是你們彼此性子都烈了點……這樣吧,夏秋,你就帶著懸鏡司的人先守著靖王府,凡是進出人員都需驗明正身!搜府一事,稍後再定。”


    “遵旨!”夏秋率先道。


    “陛下聖明,請另派懸鏡使前往靖王府看守!”季坤跪拜道。


    “季坤,朕知道你忠心,可現在懸鏡使都有各自要查辦的事情,朕抽派不出其他人手,季坤,若夏秋再行造次,讓靖王妃……進宮,朕會為她做主!”梁帝能想到的是,水月已有小產征兆,真有什麽事也不會輕易出門…….


    “謝陛下!”明知梁帝偏向懸鏡司,季坤還是領了旨,這是在金陵風變前,靖王妃就和他商定好的事情,看似驚險的布局竟被靖王妃博贏了,這讓季坤從內心裏激起無盡的佩服。


    雪停了,入夜了……


    掌燈了,太醫來了,又走了,再來時帶來了禦用的穩婆…..


    端走了一盆盆血水,以及剛成型的男嬰……


    天亮了,又黑了


    門窗緊閉的臥房內生了四個炭爐,蠟燭點亮了臥房內每個角落,靳水月擁著厚實的緞被,望著雕花床上的百子圖,輕輕地咽下了滑落至唇邊的淚。


    這一折騰,又是一日一夜。


    宮中的梁帝得了靳水月小產的消息,送來補藥,並讓送藥的公公告訴她,已罰了夏秋半年的俸祿,望她看在夏秋忠心為君的份上,莫將此事放於心上,她身為靖王正妃,應該識得大體......


    也就是不了了之?靳水月雖然不期待梁帝會重罰夏秋,可如此輕飄飄的處置,也讓她的心沉到了底。對靖王府而言,梁帝的薄情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應是好事吧。


    至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不會再有人敢到靖王府來!


    除了圍在靖王府外的懸鏡使!


    “王妃還請好生休養!微臣開的湯藥還請王妃按時服下,等湯劑喝完,微臣再來複診!”陳太醫恭敬地道,“若無他事,請容微臣先行告退!”


    “……滾!”靳水月輕吐一字道。


    “微臣告退!”陳太醫行禮後,隨即帶著穩婆一起離開。


    “翠兒你可知罪?”陳太醫一行人前腳剛離開,靳水月冷言道。


    “婢子,婢子……!”翠兒被靳水月的言語嚇住了,當下跪在地上,她從水月入府後就一直伺候著王妃,比起其他王府的姐妹她深知自己能遇到靳水月這樣性格如水的主子是她的福氣,難道這福氣要用盡了嗎?


    “你是我貼身的婢子,我在被人抓住的時候,你在什麽地方!”靳水月冷厲地問。


    “婢子,婢子……!”翠兒不住地磕頭,身為靳水月的婢女,在該護著主子的時候,她……“婢子知錯,請王妃責罰!”


    “好!你既已知錯,我也不重罰你,來人,拖下去,20大板!”靳水月道。


    靳水月話音一落,守在門外的府兵立刻衝入房內,架起了瑟瑟發抖的翠兒,隻是他們架起翠兒後,不太確定地看向了靳水月。


    王妃自嫁入靖王府,甚少有處罰府內仆役婢子的事情,現在…..


    “……怎麽失了孩兒的我,說話不管用了!”靳水月掙紮地在另一位丫鬟的服侍下起了身,厲聲道。


    “是……!”兩名府兵拖走了翠兒,很快屋外傳來了啪啪啪的板子聲以及翠兒的慘叫聲…….


    “王妃,喝湯藥了!”負責煎藥的玲兒,端著湯藥匆匆趕來,途經長廊見到受罰的翠兒不由心頭一慌,卻還是裝作鎮定,端著湯藥步入了臥房。


    湯藥,這湯藥聞著就是苦味,靳水月接過了湯藥,濃黑的湯色讓靳水月皺緊了眉頭但她還是吹了吹湯藥,入了口……而正當玲兒和一側的湘兒歇了口氣時,一整碗湯藥盡數潑在了玲兒的臉上。


    “啊……!”玲兒慘叫,掩麵而泣。


    “你知道痛?那也該知道燙了?”靳水月冷笑著道,“知道燙,你還拿來給我喝?你眼裏可有我這個王妃?”


    “婢子知錯,婢子知錯!”玲兒慌忙下跪道,“請王妃責罰!”


    “責罰?責罰一個不夠,還有兩個三個嗎?”靳水月大聲道,“什麽事都不讓我省心,滾,都給我滾出去!”


    藏青色瓷碗破空劃過,落在了玲兒麵前碎成幾片,玲兒慌忙將碎片收拾到托盤裏,迅速行禮後離開。


    “你去把季坤叫來!”靳水月喘著氣,沉聲道。


    “是!”湘兒提心吊膽地行了禮後,馬上就走了出去。


    片刻後,季坤匆匆而來,見到一臉黑沉的靳水月,暗暗歎了口氣,把湘兒支出去後,行禮道:“季坤從宮中迴來未有及時匯報,王妃恕罪!”


    “聖上怎麽說?”對於季坤靳水月沒有過多的責難,一是對於靖王府的總管,她理應尊重,第二,她做不來惡人,剛剛罰了翠兒,罵了玲兒已是她的極限。.......懸鏡司的人將靖王府團團圍住,自己又昏睡著,季坤迴府未及時匯報也在情理之中,可自己真的等不及了,隻有得了消息,她才能決定下一步要做什麽。


    “......!”靖王不在,靳水月就是靖王府的主子,因此季坤也隻得據實匯報。


    季坤垂手低頭,把昨日下午在金鑾殿發生的一切都娓娓道來,還補上了在今晨獲悉的其他消息。


    “.......!”竟是如此慘烈……靳水月握緊了拳頭,心也被狠狠地揪起,這感覺......遠勝於她剛聞得失去孩兒的痛。


    那孩兒是她守住靖王府的代價,她雖心痛,卻知道作為靖王妃她能以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兒換取整個靖王府的安寧是值得的。可祁王府、林府、英王府呢......晉陽長公主呢,今日懸梁自盡的宸妃娘娘呢?


    “可知祁王與赤焰軍一案如何坐實?”靳水月舉著手迎著燭光輕聲道。


    “屬下昨日覲見聖上之時,曾以靖王府因王妃身體微恙閉府多日,不知朝綱發生何事為由,向聖上詢問此案如何被查,聖上讓夏首尊陳述於屬下,據夏首尊所述,一個月前他接到聶峰,聶將軍的告發信,告發信上曰祁王與林燮勾結,在北境召集赤焰軍準備起兵謀逆意行不軌之事,赤焰軍上下皆已宣誓追隨林燮起兵,聶峰將軍一心忠君不願苟同,故寫密信向懸鏡司告發。懸鏡司在接到聶將軍舉報信後,自知此事頗大,故連夜稟告聖上。聖上聞訊後立刻下旨懸鏡司徹查此案......懸鏡司自接旨之日起,不敢怠慢,日夜徹查,曆時一月終將該事查證清楚。聶峰將軍所述不假,如今祁王與林燮勾結,謀反忤逆之證均為鐵證。首告聶峰將軍因顧念同袍之誼前往梅嶺勸降,不料卻被林燮誅殺於絕魂穀......與其同去的謝將軍拚死搶迴他半具屍首。聖上特赦逆臣林殊,但其不思感恩,麵對聖上特赦聖旨,仍率領赤羽營殊死反抗,這才被......”季坤咬著牙低著頭道。


    “一個月前?”靳水月壓著聲音輕聲喃喃,心中則暗自忖道,一個月前?一個月前,前方還傳來赤焰戰報,這難道都是假的,在赤焰與大渝對戰時,還□□出來謀反作亂?


    又或者,這才為真!


    “一個月前,我前往祁王府拜訪,卻被守門人婉拒,迴府途中又見林府大門緊閉,且戒備森嚴。迴府後,你又迴報於我,靖王府周圍多了懸鏡司的人.......幾日後,我欲入宮覲見太皇太後和母妃,再次被拒。”靳水月淒涼地道,滿腹的心緒不知該慶幸還是悲傷,不過是憑借身在宮門小心使得萬年船的教誨提前想了一些事情有了些防備而已,哪知道.......接過季坤遞上的熱茶,淺飲一口,靳水月舒了一口氣,季坤雖不是武林高手也有著武功底子,有他在,她不怕被窺聽,微微放鬆了下“一連串的事兒,讓我頓覺不妙,這才將你找來商量對策......最終靖王府以我身體微恙之名閉府謝客!想不到這閉府一月竟出了這等事!”


    從閉府謝客的那一日起,她想過無數可能發生的事,猜到了開頭的她,卻沒猜到慘烈的結局。祁王及林府眾人被悉數關入大牢的消息也是在傳遍金陵後,於前幾天傳入靖王府......


    “王妃莫要自責,聖上親言,此事已成鐵案,赤焰一案正式文書會在一月後下發,他特旨讓夏首尊告知屬下,是要讓靖王府別被祁王和林府的表象蒙蔽,若此刻真藏有祁王和林府的其他相關人員或祁王與林府謀逆之罪證,隻要交出,既往不咎,莫像英王府一樣,妄圖庇護國之罪人!!”


    “為何要一個月後官府才下發正式文書?”靳水月不解地問。


    “......謝將軍生擒四名赤焰大將,正在押解迴京的途中!”季坤低著頭道,“正式文書要待他們處決文書下達一並發放!在這之前隻會先發皇榜,告之天下祁王和林氏謀逆之罪。”


    “還好!”靳水月心有餘悸地念道,“靖王要兩個月以後才能到金陵,不然.......!”


    “.....!”季坤。


    美眸微微轉動,靳水月倒也不戳破季坤的擔憂,輕笑道:“你倒也說說如何個鐵證如山?”


    “夏江和謝玉在赤焰主營搜到祁王和林燮的多份密信......據說其他罪證還有起兵用的兵符、詔書,王妃需要季坤再探聽個究竟嗎?”季坤見靳水月追問,忙道。


    “季坤,你身為靖王府管事,也該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你是希望靖王府步英王府後塵嗎?”靳水月心中一歎,板著臉冷哼一聲,“我一個婦道人家都曉得在這個局麵下,不多舌不多耳,你怎麽就沒個輕重!”


    “屬下知錯,王妃教訓的是!”靳水月一通叱罵讓季坤漲紅了臉。他想爭辯,卻自知無理,能在血色的金陵城中保全與祁王林府關係密切的靖王府,是怎麽個不容易,他豈會不明白。


    “......朝野不止英王和黎崇太傅!”靳水月輕歎道,“朝中隻怕會再起殺戮,直到金鑾殿上再無非議!”


    “......!”本來還存有幾分不滿的季坤,被靳水月的話驚得再次駭然。


    “聖上讓你轉告於我,也是在警告靖王府,此事朝野上下都有非議更何況是民間?正式下達的文書還需一月,這一月時間足夠血流成河了!凡有不滿者殺,凡有非議者殺,凡為赤焰抱不平者殺!”靳水月冷哼地道。


    “王妃你......!”季坤被震住了,這還是他們的王妃嗎?怎麽從來不知道她有這麽一麵。


    “我娘早亡,爹也在早年戰死沙場,承蒙朝廷不棄領著朝廷下發的撫恤金長大!我雖好學,可撫恤金有限,請了幾年的夫子就再也請不起了。奶娘憐我,故常帶著我去聽書,在她看來,書聽多了,道理也就明白了!”


    靳水月輕笑地看著季坤道,“說書中曆朝曆代不都是這樣嗎?”


    “.....”


    “我為孤女,無依無靠,能嫁於靖王是祖上庇佑,靖王雖不受聖上寵愛,可我也知道,身為王妃應萬事小心!”


    “......!”


    “靖王雖不解風情卻待我不薄,可他心性耿直難免吃虧,在外有祁王......護著他,在內我會守著他。”


    靳水月慘笑著又道:“祁王......以後在外隻有靖王自己了。季坤,我失了孩兒,要好生休息一段時日了,靖王還需要一月才能迴大梁,迴到帝都怎麽算還需二個月多了,這靖王府我就交給你了,你得好生看著.....!府上的丫鬟不得我心,你明日一早就去請旨,讓我奶娘來照料我!”


    她沒時間了......要快些見到奶娘才能做下一步的事情。


    她那個鬥大的字不識幾個,卻教會她很多人情世故的奶娘。


    “是......!”


    “還有金陵如今發生的事兒,寫信告訴列戰英,但要他及其部下嚴守此事,切勿告訴靖王!”


    “這......!”


    “殿下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他若知曉直接就帶著人馬衝迴來了,哪會考慮後果?”靳水月輕笑一聲道,“你我也可以瞞下此事,可誰會曉得與靖王出行的人中有沒有懸鏡使的暗莊?若他們口不擇言,事情一樣糟糕。倒不如借由書信讓列戰英等人知曉,才可齊心瞞下靖王.......”


    “可是......!”季坤皺眉道,“我們送去的信件會不會被懸鏡司查獲,或者......”


    “會,他們會查!所以你就挑該說的說,直言告訴列戰英:祁王與林府謀逆,已被坐實。今,祁王和林府宗人均已伏誅,赤焰被滅,幸得聖上聖明靖王府未被牽連......其餘的,你知道怎麽寫了吧!”靳水月疲憊地道,“寫完後,不要封口,直接交給夏秋,讓他將信寄出!”


    “是.......!”


    “我累了,你下去吧!”靳水月合上了眸子,輕聲道,“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看你的了!”


    “王妃好生休息,屬下告退!”季坤再次行禮,迴想當年太皇太後為靖王指婚時選了靳水月,隻不過是因靳水月的姓和靖王的靖同音,如今再想,靖王府能有水月王妃實乃大辛。


    恭敬之餘,季坤欠身再度行禮後才走出臥房,喚來湘兒讓其在門外守著。迴頭再看一眼,依舊是感慨之心。


    從靖王妃臥房出來,按著靳水月的吩咐,季坤立刻進宮麵聖,以王妃因小產性情大變為由向梁帝請旨讓靳水月的奶娘入府照料,梁帝想著這本就是合乎情理之事立刻準了季坤的奏請。好在靳水月的奶娘就住在金陵城郊,是日下午,其奶娘宋氏和她小女兒邵夢蝶便在前往宣召的太監的陪同下進了靖王府。


    “兩個?”夏秋挑眉看著眼前剛入府的微胖的中年婦女和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清冷地道,“奶娘留下……你迴去吧!”


    “夢蝶,你迴去吧!娘能照顧好王妃的!”宋氏強顏歡笑地拍著邵夢蝶的手,道。


    “才怪,娘的身子不好,姐姐她又不是不知道!”邵夢蝶不悅地皺著眉頭道,“靖王府上丫鬟這麽多,還要您來照料,真是的!”


    “什麽姐姐?是王妃!”宋氏慍怒地道。


    “好嘛,夢蝶錯了,真是的,她未出閣前,我就是這麽叫的,現在改口好奇怪!”邵夢蝶噘嘴道,“娘,您說王妃會不會因小產性情大變?”


    “多嘴!你趕緊給我迴去!”宋氏推了一把邵夢蝶道。


    “娘……!”邵夢蝶跺著腳道,“您的病可才剛好呢……!”


    “你也進去吧!”夏秋突然道,“既然王妃未出閣前,和你以姐妹相稱,鄙人也就網開一麵……進去吧!”


    邵夢蝶眼睛一亮,忙道:“我們快進去吧,莫讓姐姐久等了!”說著邵夢蝶就扯著宋氏的手急匆匆往內院趕,風風火火的摸樣讓夏秋不覺一笑,“昨夜裏罰了一個,罵了一個,今日,罰了兩個,罵了一群,這還都是靖王府待了多年□□有方的婢子和仆役,你們說這個丫頭……能挨多久?”夏秋看著漸行漸遠的母女兩人,扯出了近幾日難得的笑容,“嘿嘿……!”


    “怎麽說也曾姐妹相稱,看在其奶娘份上挨個三五日應是可以的吧!”跟在夏秋身後的懸鏡使附和地笑道。


    “今日一早她把靖王府的管事當眾叱罵一番。可一點都沒給大總管麵子呢!”夏秋似笑非笑地道,“而其原因不過是佛牙在早上叫了兩聲吵醒了她!”


    “……!”


    “就以那丫頭的性子,最多明日就熬不住了!”夏秋冷笑地道,“可惜明日我要陪冬兒去落葬,稍後就要走,見不到她失魂的模樣,你們好生守著,她若是要出府,隻要核對無誤就放其出府……!”


    “夏秋大人,這樣好嗎?”懸鏡使不解地問。


    夏秋冷哼道,“奶娘是由聖旨請來的,未得王妃允許不得離開靖王府。可這丫頭是自己送上門的,若不想待王妃也使喚不了她。我們不攔也有理由,屆時王妃要鬧,由著她去,與我們何幹?”


    “.….屬下遵命!”


    靖王妃,靳水月還真是小看她了,夏秋你不要多事,持著聖旨看著靖王府就好,她不過是一個陣亡將軍的遺女鬧騰不出什麽事情來……


    師父說的豈會有錯?


    如今的靳水月就與其他貴婦一般,在失去孩兒後性情大變遷怒於身邊每個人……


    何須擔心她會鬧騰出什麽事情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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