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殿原是風祥前國君日常辦公之處,現國君繼位又改為江山殿,王學禮進去不久,裏麵傳來一聲脆響,國君把杯子摔了,門口通傳太監嚇得身子一顫。


    王學禮跪下請旨:“君上,西街禍亂都城已久,李念生剛破伏擊使節團一案即遭刺殺,臣以為必須徹底鏟除……”


    話沒說完,已恢複平靜的國君微微抬起手來打斷他的話,“此案錯綜複雜,李念生能從蛛絲馬跡中發現有人布局實屬難得,不過諸多疑點仍然沒有解釋,呂三娘是伏擊使節團一案的主兇,她布局付昌的動機已然明了,但她害死林存孝又是為何?那藍和與呂三娘若是一夥人,他在都城中又是怎樣的身份來曆?像他這種人還有多少?既然你想讓西街主動找你談藍和之事,那就不要做得太過,給他們希望他們才會跟你談,懂嗎?”


    王學禮本就沒想過一棍子打死西街,無非想討個旨試探一下,如果國君真下旨讓他徹查西街,他就借著這個機會把西街滅了,但國君話裏有話,分明是讓他不要過河拆橋,給西街留條活路,他也猜不透國君的心思,但國君已然允許他對西街下手,倒是沒了顧忌,急急忙忙剛要走,國君又當麵下了旨,因李念生先後立有奇功,為風祥才俊之典範,故而敕封李念生為忠勇伯,並詔告天下。


    王學禮有些驚訝,固然沒有官位,但爵位之高已是扶搖青雲了,看來君上對李念生真是非常器重,有這樣的身份,李念生已從平民之身直接晉升為都城貴族了。


    封爵本是常有之事,但今日這般從平民一躍成為伯爵卻不曾有過,很快傳遍都城,李念生力挫高丘使節團正被津津樂道,百姓倒是一片歡唿。


    此事正趕上武衛大舉出動查封了西街,朝臣們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機案衛最想對付西街的就是李念生,不用說今日之事又是出自李念生之手,君上在這個時候封爵,背後的意味不言而明,分明是警告他們不要為此找李念生麻煩,但西街被封牽扯太大,如果機案衛找到什麽證據,弄不好就有許多人要倒黴,包括定邊侯在內的許多權臣連忙進宮找君上說理去了,可國君連麵都不讓見,他身邊老奴賈征還好意勸說諸人切莫觸了黴頭。


    風祥不比朝雲,朝雲先王是公認的仁義賢明之君,生平坦坦蕩蕩,武勇剛直,唯一的詬病就是對白麟王不念親情,導致許多人認為白麟王並非他的親生骨血。


    風祥卻不同,這位風祥的國君心思太深,性子多疑手段狠辣,見他閉門不見,賈征又諱莫如深,這幫朝臣縱然權勢再大也不敢留在宮裏,抄家滅族的罪證機案衛隨隨便便就能編出一大堆來,為絕後患真就能殺的連一隻雞都不剩。


    他們在國君麵前沒能討到半點便宜,西街自然無人敢露麵撐腰,趕巧孟子義今日找到監察院失蹤的獄卒時,那獄卒一家全被勒死在了家裏,他心頭一股惡火正沒處發,親自坐鎮西街,手段極為兇殘,把西街砸了幾個來迴,起先街麵上的混混還想叫板,當街被砍殺了數十人之後,掮堂立刻就老實了,包括那些留在西街找活的殺手在內,所有人都被集中到了街麵上。


    武衛們隻接到一個命令,調查呂三娘與誰勾結,便挨個盤問,問不出頭緒往往拳打腳踢,這裏不是沒有戰神境界的人物,奈何孟子義和武衛執案使以及三個查案使全在此處,武衛又人多勢眾備著蜂筒,誰敢反抗,不論境界高低一律就地格殺。


    眼看著人都盤問完了還是沒個頭緒,孟子義明知這在他們的預料之中,仍是大為冒火,躍在一個掮堂頂上吼了起來:“都不知道是吧?別說老子不給你們機會,老子不在這段時間,你們對我老弟李念生下手,懸賞榜上還隻有他的名字,你們他媽還知道自已是誰嗎?跟老子這玩橫的,老子就讓你們看看什麽是橫,誰把我老弟掛在懸賞榜上的,給老子出來。”


    掮堂的人心驚膽戰,朝堂上遲遲等不到動靜,這種事前所未有,肯定是國君的意思,今個這鬼門關是過不去了。


    “榜是老子寫的,機案衛的狗,老子大不了一死……”


    一個年輕男子叫了起來,他拿著匕首,“死”字剛出口就要抹脖子,蜂針激射,把持著匕首的右臂幾乎打碎了,當場慘叫一聲。


    “媽的,機案衛的手段你還沒領教就想死?把他給我帶迴去。”


    孟子義啐了一口,立刻有武衛將那人拿下了。


    “你們西街竟敢勾結呂三娘伏擊使節團,今晚之前交不出人,老子把你們挨個帶迴去審,自已想清楚。”


    孟子義在房頂上坐了下來。


    那些掮堂的人怎不明白他的一語雙關,這會兒也慌了神。


    此時李念生和王學禮還在卷宗閣裏忙活,為了找到呂三娘的下落,武衛早已搜遍了兩家淩香閣,卻發現賬簿全失蹤了,這顯然不正常,無論呂三娘是帶走還是銷毀,隻能說明賬簿裏有見不得人的東西,很可能這女人是給某個勢力輸送錢銀,這個勢力多半還就在都城之中。


    二人料想這女人不會把生意丟了,最終將目光定在了管州,這裏商業發達,龍蛇混雜,又是交通要道,是許多大商號的集散地,呂三娘在風祥境內還有許多鋪子,如果要轉移財產多半會來這裏,但應該不會逗留太久,王學禮當即調了兩隊武衛前往管州。


    二人離開卷宗閣,顧飛虹站在外麵平托著右手,正凝視著停落在指尖的一隻黑色蝴蝶,見他們出來,微微將手一揮,那蝴蝶化為一股青煙消散,隻餘一道符籙飄落下來,落地後已成灰燼。


    李念生嘖嘖稱奇,這術士的法門著實奇詭有趣。


    顧飛虹看了二人一眼,對王學禮道:“我有話跟你說。”


    王學禮很頭疼,顧飛虹是他的左膀右臂,就是性子太過冷傲,這般姿態雖然不是針對李念生,但又確實容易引起誤會,正想說一說顧飛虹,李念生開口道:“你們先聊著,時候也不早了,我迴家吃飯去。”


    “誒,別走啊,晚上閑來居,孟子義請客,要不然你先去占個座,帶一隊武衛送你,呂三娘的話你別不當一迴事。”


    王學禮急忙叫嚷道,又問顧飛虹:“你去嗎?”


    “沒興趣。”


    顧飛虹立刻迴道。


    李念生聳了聳肩,這個顧飛虹就適合跟屍仆打交道,都是又冷又臭,幹脆自已先占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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