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宮的儀仗隊依舊盛大。


    馬車內的氣氛一時有些沉悶壓抑,唯有車軲轆滾動的聲音在道路上吱呀作響。安陵容靜靜地躺在榻上,腦袋枕著沈眉莊的腿,臉朝著她的肚子。


    如今她把甘露寺的障礙掃清,能做的事都已經做了,如果甄嬛不願意迴宮,那她在甘露寺也能安穩的生活。


    至於果子狸……如果事態不由人控製,那也隻能順其自然。


    沈眉莊端莊的坐著,手指滑過她的臉頰,輕聲問道:“是不是累了?”


    安陵容微微搖了搖頭,像是有什麽東西哽在喉嚨口,許久才悶悶地吐出幾個字:“她瘦了!”


    此言一出,沈眉莊的心瞬間被揪緊,酸澀如潮水般洶湧席卷全身,讓她的情緒徹底崩潰。今天壓抑著的擔憂、心疼與無奈此刻再也藏不住,淚水不受控製地奔湧而出,一顆接著一顆,沉甸甸地砸落在安陵容的臉上。


    安陵容察覺到臉上那絲絲的潮意,也不抬頭,隻是用力地往她身前湊了湊,將整張臉深深地埋進了沈眉莊的懷裏,淚水也如決堤的洪水般,肆意地在臉頰流淌,打濕了沈眉莊的衣衫,也浸濕了這沉悶馬車內的一片寂靜。


    在這一瞬間,她們不再是後宮中尊貴的妃嬪,隻是為了朋友而憂心、而難過的普通女子,彼此依靠,相互慰藉。


    迴到永和宮,馬車上相擁而泣的兩人仿若瞬間披上了一層無形的華服,再度變迴了端莊高貴的娘娘。


    沈眉莊率先踏入宮門,她微微揚起下頜,神色恢複了往日的端莊矜貴,蓮步輕移間,裙擺搖曳生姿,每一步都穩穩當當,散發著不怒自威的氣場。


    安陵容緊跟其後,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眼神中多了幾分沉靜。她身姿婀娜,嫋嫋婷婷地走著,頭上的珠翠隨著步伐微微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響,宣告著她的尊貴身份。


    兩人經過庭院,宮女太監們趕忙跪地行禮,她們隻是輕輕嗯了一聲,那聲音雖輕,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進入正殿,兩人優雅地坐在軟榻上,立刻有宮女奉上點心茶水,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動作行雲流水,盡顯雍容華貴,仿佛馬車上的那份真情流露隻是一場被遺忘的夢境。


    蘇葉知道今日兩人車馬勞頓,又心情不好,便吩咐小廚房做了一些清淡的菜色。


    沈眉莊安陵容正用著膳,殿外有蘇培盛的聲音傳來:“皇上駕到!”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不耐煩之色。


    “臣妾給皇上請安!”


    “不必多禮了!”


    行完禮,雍正坐在餐桌旁,看著桌上的菜色皺了皺眉頭:“你們怎的就吃這些?可是奴才怠慢你們了?”


    沈眉莊上前一步:“迴稟皇上,今日臣妾與容兒胃口欠佳,隨意吃些便好,不敢勞煩皇上掛懷。”


    “那怎麽行,你們照顧孩子勞累,吃食上一定要精心,朕知道你們節省,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多謝皇上關懷。”


    “朕讓禦膳房重新做了送來,你們陪朕用一些。蘇培盛,去取一壺酒來,文嬪,朕知道你愛喝酒!”


    “多謝皇上隆恩。”沈眉莊與安陵容齊聲謝恩,而後垂首站在一旁。


    待重新擺好了晚膳,沈眉莊和安陵容看著滿桌子的大魚大肉更加沒有胃口。


    見她們二人隻是略動了幾筷子,雍正開口問道:“吃的這樣少,可是身子不適?”


    “迴稟皇上,臣妾身子無礙,隻是有些累了!”


    “嗯,你們今日真是辛苦了!”


    沈眉莊的語氣恭敬而疏離,微微低頭,話語間盡顯妃嬪應有的溫婉和順從:“臣妾等隨皇後娘娘為國祈福,是臣妾等應該做的,一點也不辛苦。”


    雍正的目光帶著幾分探究,在沈眉莊與安陵容的臉上輕輕掠過,再次開口問道:“那此行可還順利?”


    沈眉莊和安陵容對視一眼,而後沈眉莊微微欠身迴應道:“托皇上、皇後娘娘的福,此行倒也算順利。”


    她的話語平靜而得體,聽不出絲毫波瀾。


    雍正微微點頭,卻又緊接著問道:“可有什麽讓你們不痛快的事?”


    兩人趕忙一同搖頭,安陵容也跟著說道:“沒有,都很好!”


    雍正聽聞,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那筷子與桌麵輕輕觸碰,發出了輕微的“嗒”的一聲。


    沈眉莊和安陵容迅速站起身,低垂著腦袋,一副請罪的樣子。


    此時,雍正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無奈之色,卻也不好再多做追問。


    “你們坐下!”


    今日甘露寺的事已經有人稟報給他了,他本想著借這晚膳的時機,從沈眉莊和安陵容口中多知曉些甄嬛的近況。如今這後宮之中,能與他聊聊甄嬛的,怕也隻有這二人了。


    奈何眼前的人不接招啊!


    看著雍正那略帶挫敗的神色,安陵容心中暗自得意。她微微垂下眼簾,掩飾住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狡黠光芒,不是你下旨後宮不得提起甄姐姐嗎,現在想讓我們說,我們偏不說,急死你個老畢登。


    既然她們不接招,雍正隻得自己挑開話題:“今日甘露寺的事朕都聽說了,你們處理的很好!”


    沈眉莊四兩撥千斤將話堵了迴去:“多謝皇上誇獎,都是皇後娘娘的功勞,臣妾不敢居功!”


    “容兒,你的簪子留在了甘露寺,朕已下旨內務府,讓他們選了更好看的簪子給你!”


    安陵容站起身行了一禮:“謝皇上!”


    說完了這些,殿裏一時陷入寂靜之中。


    用完了晚膳,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宮燈依次亮起,柔和的光線灑在殿裏的每一個角落,卻未能驅散那空氣中彌漫的微妙氛圍。


    雍正依舊不肯走。


    這是想留宿了!


    安陵容很有眼色的站起身行了一禮說道:“皇上,臣妾告退!”


    雍正擺了擺手:“時辰還早,再陪朕說說話!”


    我不想陪你說話,我想睡覺!


    安陵容臉上露出溫婉的笑容:“臣妾遵旨!”


    隻是要說什麽呢?


    氣氛有些尷尬。


    雍正似是也察覺到了這絲不自在,微微歎了一口氣,抬眸看向安陵容:“將朧月公主帶來吧!”


    過了幾天,雍正隨便尋了一個借口,將祺嬪降位為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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