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山林間的聲音沙沙,漫山翠色欲滴的竹林間,山水蜿蜒的盡頭是一間不大的小竹屋。


    竹屋門口明明掛了一道風鈴,可是微風浮動之間卻無半點鈴音響動。


    樹蔭下的躺椅上懶散的躺著一個人,鬥笠遮臉愜意悠閑。


    她白而修長的手指抬了抬覆在麵上的鬥笠,伸手想從一旁的冰碗中取出一枚凍梅,可摸索了兩下未果,她欲摘下鬥笠坐起身,手腕卻被一隻手輕輕按住,下一秒,一顆帶著絲絲冰寒的凍梅便已經遞到了她的唇邊。


    她摘下鬥笠翻身坐起,看著眼前唇角掛著如沐春風一般笑意的少年。


    當初圍在她身邊跑又喜歡哭鼻子的稚嫩小童,如今已蛻變成帶著溫婉笑意的翩翩少年。


    已經不知不覺過去這麽多年了麽。


    一切恍如隔世,隻是她不知自己又迷迷糊糊的睡了多久。她恍惚坐起身,看著林間隨微風翩然的樹影。


    “不是想吃?”他的手依舊舉在她麵前不退半分,眼底笑意溫和如此時拂過耳畔的微風。


    自從二人來了這裏,她勸他迴昆侖未果便在竹林外布了陣後,將他丟出陣外讓他自尋方法迴到竹林。待他經百般方式進入竹林後休憩一日,便將他再次丟出竹林加固結界。


    沫顏打著以此將他或是趕迴昆侖或是在破陣中提升修為的算盤,卻不想這樣一耗便是十幾載春秋。


    她順手接過他手中的凍梅,站起身:“隻用了三日,有些進步,很好。”


    她說著似乎有些倦了,將鬥笠隨意的丟在躺椅上轉身欲走。


    他卻拉住她的手臂將她帶迴到自己身邊,在她迴眸後稍露鋒芒的目光中抬手將她發間的竹葉拂去。


    “我去買了些荔枝聽說十分消暑,等下冰一下你嚐嚐。”


    “恩。”她收手,或許是因為天氣燥熱興趣缺缺的,再次轉身準備離開。


    “師父……”他再次喚道:“你不是答應我若破陣便……”


    “我合適應了?”她轉過頭瞪向他。


    “我問的時候,你就將我丟出了陣外,那不便是說若我破了陣便隨我去人間的廟會麽?”


    “我是讓你自己去。”


    “我不管,師父,你陪我去吧。”他笑著順勢牽過她的手搖晃著央她應允。


    眼前的情景與記憶中那不足半人高的小豆丁耍賴的場景漸漸融合,沫顏蹙眉,有些頭疼的拍了拍他的手:“都多大了,還撒嬌耍賴?”


    “聽阿恆說,廟會十年一次特別熱鬧,上次我們都沒趕上,這次一定要去的!”


    “你與阿恆都是修士,就不要流連那些人間的煙火了。”她想起那個在眾人都反對修仙時毅然拜入昆侖問道的男孩正色道:“你若好好修行定能成就飛升大業的,莫要因為凡間事耽誤了修行。”


    “那師父你為何不修長生。”


    “師父……”沫顏頓了頓,看著樹影間被吹得紛紛而落的竹葉恍惚道:“師父問不到長生了。”


    “可是,長生大道有什麽好的,不如兩人一起終老。”他忽而玩眼笑道:“我覺得修仙不如人間,人間是暖的,昆侖山卻一年四季都是冷的。”


    沫顏唿吸一滯,她忽而相親那日那時那人說的那句話。


    等這些事情都過去,我們就尋一處這樣的地方,雖然你的菜做的不是十分盡人意,但是也勉強可以入口。長生大道有什麽好的,不如兩人一起終老。


    “隨便你。”她說著,也有些興趣索然,不欲繼續這個話題,轉身走向竹屋。


    掛在竹屋門口的風鈴卻忽然無風自動,發出聲聲清脆的聲響。沫顏疑惑的迴過頭,看向望不見盡頭的竹林。


    “我去看看。”閑庭語罷轉身向竹林外閃身而去。


    所來之人不做他想,見閑庭已經前去,沫顏也無所事事的走進竹屋不再理會。


    閑庭來到竹林邊,果然看到了立於竹林外看著漫山遍野竹園的歸塵。他走過去,恭恭敬敬的行了禮:“不知昆侖掌門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歸塵蹙眉間轉眸看他:“你也是我昆侖弟子,為何這般生分?”


    “我與師父早已離開昆侖,便不再是昆侖弟子。”


    “好好……”歸塵拂袖,頓了半晌才再次幽幽道:“她還是不肯見我,不肯迴昆侖?”


    “是。”


    歸塵抬眸間忽而氣勢淩厲:“你以為這陣當真能攔得住我?”


    “您也應當知道,我師父布下此陣並不是等人來闖,這便如上了鎖的門,敲門的自然是客,但這破門的……”閑庭說到這便適時頓住,抬眼看向他的時候笑得單純無害。


    “我自然……是知道的。”這也是他這麽多年以來從未踏足竹林的原因。隻是如今……他望著不變的竹林遲疑著開口:“我,快渡飛升雷劫了。”


    “那祝歸塵掌門飛升成功。”閑庭的態度依舊恭敬。


    “但我想見她。”歸塵低垂的眸底暗潮翻湧:“在離開之前。”


    “既然歸塵掌門要飛升,又何必眷戀凡塵俗世呢?”


    歸塵的凝眉的目光瞥過他恭敬彎著腰說話的模樣,想著這孩子自小跟在沫顏身邊自是不希望她憂心,便也理解了他的心思,繼而解釋道:“飛升與我而言並非是阻隔,卻是我在這裏的終點。便有勞你幫忙喚她出來。”


    “師父說,誰也不見。”閑庭麵有難色:“歸塵長老請迴吧。”


    “你?!”歸塵強壓下火氣仔細打量他:“你如今已是金丹後期修為了?你可以隨我迴昆侖,在我飛升之前可以親自教你修行,相信假以時日……”


    “多謝好意。”閑庭恭敬的再次鞠躬:“隻是我天性散漫無心長生答道,承蒙錯愛。”


    “那你……所求為何?”歸塵忽然屏息抬眸,目光銳利,卻是第一次這般鄭重的審視著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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