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賣了糧,向七大姑八大姨東拚西湊,再加上購置田產省下來的銀子,常阿四一家總算是買了一頭壯牛,在年底與趙家村的趙小妞成婚。


    春節過後,正月十六,常阿四踏上了養家糊口的征程。


    比較幸運的是,常家村裏有到隔壁定遠縣的商隊馬車,每趟隻需付給他們七十文銅錢就可以搭個順風車。


    早上卯時三科就出發,中午午時一刻常阿四便到了定遠縣。定遠縣府衙周邊比鹽源縣宏偉得多,遍地豪宅,來往車馬。背拿著大包小包的常阿四第一次感覺到了外麵世界的廣大,駐足了好一會兒才按照之前那風流錢莊老頭給的地址去找這裏的風流飯館。


    到達指定地點,常阿四抬頭仰望,不見風流飯館四字,隻見得大門上方牌匾上“風流院”三個大字,右下角一行“定遠縣分院”五個小字,大門兩側還是那一副對聯:普天之下皆為苦,無妨瀟灑;四海之內都是客,何不快活?


    見門口沒人,臨邊街道甚是清涼,常阿四半猶半豫地走了進去,這裏麵的裝潢和鹽源縣的相似,隻是空無一人。在邊上將包裹放下,常阿四原地轉動觀望,真可謂是物美豪奢。


    停了沒多久,從內室走出一位男子,那男子膚色黝黑,人高精瘦,見了常阿四甚是客氣道:“這位兄弟是來這做工的吧?”


    “是的。”常阿四迴道:“是我們縣那邊風流錢莊的一個姓林的老頭介紹我來這裏的。”


    “哦,原來你就是林香主介紹過來的常師傅啊,幸會幸會。”那男子拱手道:“我姓羅,你叫我羅師傅就好了。”


    “好的好的。”常阿四問道:“就是我現在該幹什麽呢?”


    “常師傅還沒吃飯吧?”那羅師傅問道。


    “沒,剛下車就來這裏了。”


    “常師傅先去吃飯,之後我們再談做工的事情。”那羅師傅領著常阿四進了內室,指著遙遠處一間房道:“那是我們內部人員的後廚,你先去吃飯吧。”


    風流院的內室是間超大露天大院,常阿四走了大概一刻鍾才走到那羅師傅指定的後廚。後廚房不大,就幾張餐桌和幾個庖子。


    “師傅,這裏怎麽吃飯啊?”常阿四問道。


    一位老婦見了這年輕小夥,甚是喜愛,熱情道:“你是新來的吧?沒有碗筷。沒關係,新來的第一天可以用我們這邊的碗筷,之後可要自己帶碗筷哦。”


    “知道了大姐。”那常阿四接過碗筷,走到灶台邊,灶台上擺著四個大盆,一個大桶,盆內各裝一種菜品,桶內是清湯。隨便對付了一口,常阿四還過碗筷,又迴到剛剛放著自己大包小包的大廳。


    聽到側廳有動靜,常阿四順著聲音走去,看到裏麵遊離坐著走著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男女,在那些人中間,常阿四隻認得那個坐在凳子上姓羅的師傅,便走過去問道:“羅師傅,我現在是要幹什麽呀?”


    那羅師傅停下了手中的毛筆,迴道:“哦,常師傅,你把你的官憑準備好,等一會兒我登記一下。”


    等到常阿四把自己的有關官憑都放在桌麵上,那羅師傅才開始道:“常師傅,現在跟你講一下我們風流飯館的相關情況。”


    “我們風流飯館隸屬於風流院定遠縣分院,目前定遠縣分院下設三個板塊,分別是風流錢莊、風流田產與風流飯館。這三個分支雖均隸屬於定遠縣分院,但是平時業務互不幹涉,這個要請常師傅記牢。”


    “記住了。”常阿四認真迴道。


    “接下來跟你講一講我們風流飯館的福利待遇,我們這邊包吃住,吃飯就在後廚吃,你剛剛也吃過了,感覺怎麽樣?”


    “夥食挺好的。”


    “常師傅吃得慣就行。”那羅師傅繼續道:“住的話有後廂房供住,我看你來這裏帶了很多東西,你要不先去看看自己住的地方,把行李放到後廂房再來?”


    “可以。”那常阿四問道:“後廂房在哪裏呀?”


    “哦,我安排人帶你過去。”那羅師傅轉過頭對另一人道:“小陳,帶著常師傅去看一看後廂房的房間。”


    那在旁邊忙碌的小陳聽到這,瞬間把手裏的活停下來,走過來到:“好,常師傅,跟我來。”


    在那小陳的帶領下,常阿四背起了大包小包跟在那小陳的後頭。走了不知多久,兩人在一房間門口停下。那小陳將一把鑰匙交給常阿四道:“常師傅,你就住這間房吧,我還有事就先去忙了。”


    “好的,感謝陳師傅。”常阿四接過那把鑰匙,打開門鎖,剛推開裏麵就散發出一股臭氣,常阿四常年在田裏勞作,也挑過糞,但是一聞到這股惡臭還是忍不住作嘔。正想轉頭問一問什麽情況,奈何那小陳已經走遠。


    捏住鼻子,拎起行李走進,裏麵各種用剩物品亂七八糟,各種腐臭充鼻辣眼,常阿四趕緊放下行李,打開了窗戶,退了出來,關上門。


    迴到大廳側室,來到那羅師傅旁邊,那羅師傅邊寫東西邊問道:“怎麽樣,常師傅,滿意嗎?”


    “啊?這。”常阿四欲言又止。


    那羅師傅雲淡風輕道:“哦,住在那個房間的師傅年前就走了,這過年嘛,一直沒人打掃。出門在外不容易,條件是艱苦了些。”


    常阿四趕緊迴道:“不艱苦,不艱苦,我已經很知足了。”


    “常師傅不介意就行。”那羅師傅頭都沒抬繼續道:“接下來跟你說一下我們的工作安排。”


    “我們風流飯館主營就餐服務,工作時間就是三餐就餐點:辰時、午時和酉時,就做工三個時辰,這個常師傅有問題嗎?”


    就三個時辰?常阿四暗喜:自己在家幹農活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何止是三個時辰,便趕緊道:“沒問題,沒問題。”


    “我們這邊放假也很人性化,逢年過節都會放假,還有婚假、產假、喪假等,就像在此之前,過年的時候,我們飯館就放了一個月假。接下來就是工錢了。”


    這是常阿四比較關心的問題,因此更加聚精會神。


    “我們這邊的基本工錢是三兩到四兩銀子,有庖子腰牌的是四兩銀子,沒庖子腰牌的是三兩銀子。聽林香主講,常師傅沒有庖子腰牌,是吧?”


    “是,還沒有。”


    “那就隻能是三兩銀子了。”那羅師傅麵露難色道。


    “可是我來這裏的時候,那林老頭說我一個月能賺得十兩銀子的工錢啊。”常阿四疑問道。


    “唉,常師傅不用著急,我這不還沒說完嘛。”那羅師傅道:“我們這邊不隻是有基本工錢,還有做菜獎勵呢。”


    “做菜獎勵是什麽?”


    “我們這邊的師傅每炒完一盤菜,客人付了錢之後,就給我們的師傅獎勵三文銅錢。”


    才三文?常阿四內心驚唿,但是又不敢多問。按照這樣算的話,一盤菜三文銅錢,每天隻要炒四十盤菜就有一百多文銅錢,一個月下來就有將近四千文銅錢,折算下來共有七八兩銀子,要是自己有庖子腰牌就有九兩多銀子,這麽算下來,那林老頭確實沒騙自己。更何況六個時辰炒四十盤菜對自己而言還是綽綽有餘的,多幹多得少幹少得,確實有一定的道理,常阿四想到:反正自己之後努努力,一個月十兩銀子還是能賺到的。


    見常阿四沒說話,那羅師傅繼續道:“我們這裏不僅做工,還有休息呢,每個月中旬放兩天假,月末也放兩天假,放假的時候照樣發基本工錢。”


    這個好,放假還有錢拿,常阿四麵露笑意。


    “接下來就是說離職的問題了。”那羅師傅道:“我們這邊的師傅如果不想幹的話,得提前兩個月跟堂主說一下,找到新師傅才能離職,如果順利的話,不到兩個月就能離開了。工契簽訂也很人性化,一年三年都可以,簽一年,試用期一個月;簽三年,試用期三個月。沒有違約金,試用期待遇與正式師傅一樣。”


    沒有違約金,那還可以,自己要是幹不了了,隨時都可以有人,常阿四心中暗喜。


    “說到工錢,我們這邊不僅有剛剛說的基本工錢和炒菜獎勵,還有資曆獎勵,就是每年年底按照庖齡發獎勵,一年庖齡獎勵一兩銀子,兩年庖齡獎勵二兩銀子。以此類推。”


    “那豈不是幹得越久,獎勵越多?”常阿四笑問道。


    “是的。”那羅師傅繼續道:“如果炒的菜好吃,顧客高興打賞的話,庖師傅可抽七成。如果一個月累計曠工低於三次,就有全勤獎一兩銀子。”


    “那如果超過了三次呢?”常阿四問道。


    “那就沒有獎勵。”羅師傅繼續道:“我們這邊賞罰分明,剛剛說了打賞,哪怕顧客不打賞,隻要他們對菜品有表揚,我們都會對師傅們獎勵一文銅錢。”


    “隻要口頭讚揚就有銅錢?”常阿四問道。


    “是的,所以師傅們做菜時要盡心盡責,可不能馬虎。”那羅師傅道:“剛剛你也看了後廂房房間,裏麵設施都有,有床,有桌子,有凳子,有衣櫃,這些都是飯館提供的,全部免費。把我剛剛所說的工錢獎勵全都加起來,你一個月何止是十兩銀子。”


    “是是是。”常阿四趕緊道:“不知什麽時候可以簽工契?”


    “先不急,先登記一下你的信息。”那羅師傅問道:“姓名:常阿四。性別:男。家庭住址是?”


    “四川行都司柏興州鹽源縣常家村。”


    “沒有腰牌是吧?”


    “是的。”常阿四不好意思道。


    “沒關係,會做菜就行。”那羅師傅邊寫邊道:“你沒看見我們這邊招的都是些女工,這些女人光在家做飯,隻能給家裏幾口人吃飯,還得靠丈夫賺錢。得虧我們風流飯館不拘小節,隻要會做飯,都可以過來,她們就來這做工了。這女人在家裏麵賺不了錢,得看丈夫臉色。能夠出來賺到自己錢多好,自由自在的,對吧。”


    “是,是,是。”常阿四趕緊道。


    “但是這也不能一直都沒有。”那羅師傅道:“炒大鍋飯和在家裏麵炒菜可不一樣,我們這些庖師傅們剛上灶還是得經過半個月的培訓,你在這段時間好好學學,有空的話去官衙那邊考個腰牌更保險些。剛剛不是說了嗎,有了腰牌每個月還多一兩銀子呢。”


    “是是是,我一定好好學。”


    “常師傅是秀才嗎?”那羅師傅問道。


    “不是。”常阿四不好意思迴道。


    “沒關係的常師傅,來這裏的大多不是秀才。秀才嘛,不還是得出來做工,除非考上了舉人。現在秀才滿大街都是,要求還高。我們風流飯館對腰牌都沒什麽要求,對秀才就更沒什麽特殊要求,隻要菜做的好,都可以來大顯身手。”那羅師傅說完放下毛筆笑道:“好了,常師傅,你的官文都寫好了,沒什麽事情你可以先去熟悉熟悉我們這邊的環境。”


    “好,我也正好去搞搞衛生。”常阿四拱了拱手出來了。


    走在路上,與常阿四同行的是兩三個婦女,那婦女和剛剛自己一樣大包小包的,見常阿四身無一物,上前道:“這位大兄弟,幫我拎個包唄。”


    還沒等常阿四迴應,那婦女直接將手中較重的那個塞到常阿四的手上,隨後聽得後麵傳來一聲:“人家都沒答應你呢,你倒是先給人家了。”


    順著聲音望去,那說話的女人甚是清秀,又聽得剛剛旁邊那女人道:“這有什麽關係,人家是男人,咱們是女人,幫我們拎個包怎麽了?更何況他兩手空空,我們三四五包。”


    常阿四本想拒絕旁邊這女人,但是見後麵這美女是其同伴,隻能愛屋及烏道:“沒關係,男人嘛,應該的。”說著另一隻手去接過後麵那女人的包,卻沒想那後麵女人道:“不用了,我自己來。”


    “你拎著三個包,我才拎一個,幫你拎一個沒關係的。”


    兩人半推半就,後麵那女人還是將手中一個包給了常阿四。


    走到後廂房右邊,常阿四將兩包裹還給那兩女子,那兩女子道了聲謝,常阿四就往迴走到後廂房左邊。


    走到後廂房自己住間,看著滿屋子的垃圾,常阿四開始了大掃除。忙活一陣,才勉強像是住人的屋子。看著光禿禿的床板,時還剛入春,這晚上睡在這裏可不得凍死。


    忙活完已到下午,在後廚吃過晚飯,常阿四出了風流院,買了碗筷被子床墊等各種物品,身已精疲力盡,鋪好床鋪,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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