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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0章運籌軟禁之中


    “梁洪迴京後,劉瑾立即帶他進宮,召來內閣和六部九卿,當眾指訴是大人召安的霸州響馬盜舛傲不馴,不肯安分守已做官,守不了軍紀約束,於是起而造反。這些人熟悉軍營情形,襲殺緝盜營守備童大人,奪取軍械庫,占了霸州城。目前我們知道的情形就是這些”。


    麵前,是一個普通士兵裝扮的人,皇上下旨軟禁楊淩,這聖旨還是要遵的,所以楊淩的探子隻好穿上宋小愛的官兵服裝,偷偷潛進來稟報情況。


    成綺韻柳眉一蹙,問道:“鄭和毅,霸州情形到底如何?”


    麵前的內廠探子,鄭和毅麵有難色地道:“二檔頭,卑職剛剛派人赴霸州調查,至於到底情形如何,目前還不知道。”


    成綺韻不悅地道:“京戍重地的事務我全交給你了,怎麽連這麽點消息都打聽不到?”


    鄭和毅緊張地道:“二檔頭,咱們從內廠脫離出來的精幹人馬,約有三千五百人,大部被您抽調到遼東、江南和閩南一帶,河北一地所餘不足二百人,大部分用來在京師探聽消息、以及保證國公安全,小小霸州實未顧及”。


    成綺韻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漫說內廠的精幹力量隻有兩千多人,就算有二萬,偌大的江山灑下去,也看不到人影了,小小霸州從來就不是他們關注的焦點。再加上三廠一衛落在劉瑾手中後,內廠在河北近京畿的地區行動必須小心再小心,以防被人發現這股神秘力量。


    就是自已都從未把霸州放在眼裏,做不到未卜先知,何以怪人?現在因為惱火楊淩被軟禁,有些所責非人了,因此隻是微哼一聲。沒有再言語。


    倒是楊淩溫和一笑,說道:“不怪小鄭,誰會想到我和劉瑾在這兒玩太極推手,小小霸州的一場民變居然會影響戰局?”


    笑容微微一斂,他又沉吟道:“響馬盜歸降,本來應該妥善安排,我已盡量將他們分散安置了,不過他們都是霸州本地人。一共也隻有數百人,分故意容易,想合也是傾刻之間的事,容易的很。


    唉,張茂身家億萬,劉六、劉七、邢老虎等人也有家有產,他們落了案底、又委了官職,會因為不守軍紀約束而以區區幾百人。裹脅上千餘百姓造反?內中一定有別情。如果能找到他們造反的理由,或許就是我脫罪地理由”。


    鄭和毅動容道:“既然如此,卑職馬上親赴霸州,務必探聽得真切消息”。


    楊淩點點頭,又搖搖頭。閉目沉思片刻,輕歎道:“如果我能在霸州多呆些日子,就不會有這場風波了,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太皇太後猝然駕崩,留給我的隻有三天時間,我要搶在三天之內,處置完霸州所有的貪官,招安霸州響馬盜。


    唉,隨後就進京部署,全力應付劉瑾。所有精力都放在京師重地。誰有神機妙算,竟會料到小小霸州彈丸之地……..卻會捅出了大漏子”。


    他看了鄭和毅一眼道:“你不必急著走,一會兒還有兩個人來,等我安排一下,你跟他們同去”。


    一會兒功夫,宋小愛帶了兩個士兵進來,拱手說道:“國公”。


    兩個士兵衣著雖然普通,但是相貌不凡。氣宇軒昂。和一個普通兵卒全不相符。一個白淨麵皮、眉清目秀的赫然是驍騎尉伍漢超,另一個身材魁梧些。比伍漢超多了幾分沉穩之氣,正是京師外四家軍總兵官之首許泰。


    二人齊刷刷向前一步,躬身施禮:“卑職參將國公”。


    楊淩點點頭,向兩位愛將微微一笑道:“你們坐,不必拘禮”。


    二人落坐,楊淩先向許泰道:“聽說皇上命你率兵赴霸州平叛?”


    許泰腰杆兒筆直,雙手按膝,全然一派軍人氣質,恭聲答道:“是,不知副帥有何吩咐?”


    外四家軍的統帥威武大將軍朱壽就是當今皇上,副帥就是楊淩,隻不過這兩位大帥近來事情都挺多,外四家軍又沒什麽大事,隻是日常訓練事宜,所以平素很少登門就教。原內廠二檔頭連得祿現在遼東軍中,彭繼祖則在許泰手下任副將。


    楊淩說道:“霸州民風剽悍,百姓尚武,且百十年來一直為朝廷養馬,百姓們馬術極為精湛,我曾親眼見過百餘名響馬盜衝鋒陷陣、氣勢如虹,如我所料不差,戰力較之關外的韃靼鐵騎隻高不低。他們人手雖少,卻熟悉當地地形人物,你去剿匪,切切不可大意”。


    許泰還真的沒把千名造反地百姓看在眼裏,聽得楊淩如此慎重吩咐,忙肅容道:“卑職遵命。皇上動用外四家軍,曾親自召見卑職,要卑職務必盡快平息叛亂,朝中許多大員指斥副帥息養奸、引狼入室,要求皇上追究副帥姑的責任。


    副帥寬心,依卑職看,皇上這麽慎重,平息千餘亂民就動用京軍精銳,就是想盡快平息叛亂,減少此事的影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便免予追究國公的責任。卑職此去霸州,一定竭盡所能,以犁庭掃穴之勢盡快平定叛亂,解救副帥脫厄”。


    楊淩點點頭,一指鄭和毅道:“這是我的一名部下,你也帶去。我懷疑霸州響馬降而又反,必有隱情,你們此去,盡量查清原因”。


    成綺韻眼神一動,插嘴道:“大人,如果響馬盜造反真的別有隱情,當尋些知情的人迴京來以為人證,如果卑職所料不差,梁洪該是知道真相的一個人,如果響馬盜造反,是別有隱情,比如由賊而官。受人輕視脅迫,勒索錢財,這種事是屢見不鮮地,劉瑾既然要藉此為由打擊大人,空口無憑的話是無法取信與人的”。


    楊淩一語驚醒,沉思片刻道:“不錯,所言有理。許泰,霸州推官華鈺。為人耿直忠誠,如果響馬盜確是受人敲詐勒索,被迫再反,你可以將華推官請迴京師以為人證”。


    “是,但是據說霸州城已失守,華推官死活尚未可知,如果華推官已不幸殉職,何人還可以用?”


    “那些官員首尾兩端。如今我被軟禁,劉瑾風頭再起,恐怕那些官吏們未必敢出麵作證,我對固安縣生員穆敬有大恩,此人若知詳情倒是定會幫我。可惜霸州之事他未必曉得……..對了,還有江彬!江彬我地故人,同時也是張茂表弟,他曾助我說服張茂投降。張茂再反,他或知道原因。


    此人料來不會造反,傳迴的消息中也沒有此人選反地消息,你們見機行事吧,如果能找到他,當可成為有利的人證,如果此人也不可尋,那……..你們隻好見機行事了”。


    目送許泰帶著鄭和毅出去。伍漢超拱手道:“大人,有什麽需要卑職去做的?”


    楊淩臉上輕鬆的神色消失了,站起身來沉聲說道:“漢超,這迴真地有一件大事要你去辦。劉瑾禍國殃民,為害甚烈,能不能除掉這個奸佞,全看你了!”


    伍漢超臉上掠過一絲厲色,在燭光下滲出一股肅殺的寒氣。凜然迴答道:“大人。卑職明白。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無論是為了大明江山,還是為了大人安危,除劉瑾,我伍漢超都義無反顧!不知大人要我什麽時候動手,漢超拚得一死,也定將劉瑾老賊刺殺於劍下!”


    楊淩一呆:“刺殺?誰要你刺殺劉瑾了?”


    伍漢超聞言也是一呆,疑道:“大人不是要卑職除掉劉瑾老賊麽?”


    成綺韻‘吃’地一笑道:“呆子,現在全天下都知道大人與劉瑾交惡,劉瑾遇刺,矛頭所指何人?況且這又不是兩軍對壘,作為朝臣,以刺殺消滅政敵,這一生都無法安枕了,一旦哪一天陰差陽錯被人揭穿,豈非滅門之禍?”


    伍漢超臉色一紅,訕然道:“那大人地意思是……..?”


    楊淩上下打量他一番,對成綺韻道:“韻兒,你有把握麽?”


    成綺韻走到伍漢超麵前,捏捏他的肩膀,托起他的下巴,一雙媚目上下打量,宋小愛一旁瞧見有點沉不住氣了:成綺韻不是大人的……..,她怎麽調戲小伍啊?


    宋姑娘瞪圓了杏眼,不知該如何斥止。伍漢超經過片刻的怔愕也反應過來,吃吃地道:“成……..成二檔頭,這是做什麽?”


    卻見成綺韻向楊淩迴眸一笑,說道:“大人,伍將軍剛剛到兵部不久,京師中識得他的人廖廖無幾。再說,扮個下人,本無幾人注意,卑職有把握給他改個樣子”。


    她妙目一轉,盈盈望向臉色微微脹紅地宋小愛,說道:“除了宋將軍等極親近的人,就算對麵相遇,他人也未必認得出來。”


    “好!”楊淩欣然道:“驍騎尉伍漢超自明日起告假還鄉,為期一個月。小伍,要委曲你做一陣子轎夫了!”


    劉瑾府上,張文冕和劉瑾正在書房密議。


    劉瑾哈哈笑道:“這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楊淩想扳倒咱家,可他招安地響馬盜卻反了,這真是作繭自縛”。


    張文冕見他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說道:“劉公,此時還不是高興的時候,許泰大軍已赴霸州。咱們商議的情形您沒有告訴旁人吧?”


    劉瑾端起茶來抿了一口,笑眯眯地道:“沒有沒有,這種掉腦袋的事兒,知道地人越少越好,就算是咱家地親兄弟,也沒必要告訴給他知道呀”。


    張文冕放下心來,笑道:“那就好。霸州響馬盜造反,隻是個機會。咱們得趁勝追機,擴大這個機會,搞得楊淩丟爵罷職,最好充軍發配,永絕後患”。


    劉瑾也獰笑一聲,說道:“那是自然,千餘亂民造反,皇上並沒放在心上。隻把楊淩軟禁在家,還派了他地人去看管,分明是想盡快平息叛亂,大事化小為他脫罪。這次的監軍是梁洪,咱家已密囑他拖住許泰地後腿。錢糧輜重咱家也是能拖就拖,一定得讓這夥強盜把事兒鬧得大起來,大到連皇帝也不能包庇楊淩,哼哼哼……..”。


    張文冕點點頭。仔細想了想道:“梁洪敲詐響馬盜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事,梁洪沒有張揚,響馬盜們也不會去求那些本來就看不起他們的官,所以因此逼反他們的事知道的應該沒有幾個。現在朝中百官忌憚您手中地書柬,不敢逼迫劉公,劉公正宜借此機會把楊淩徹底打倒,讓他再無翻身的機會”。


    劉瑾笑吟吟地點點頭,此時門子匆匆進來稟報:“公公。盧公子來了”。


    劉瑾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時候,聞言笑嘻嘻地道:“喔,盧公子來了?快快請他進來”。


    二門裏,盧士傑走下轎子,撣撣衣袍,說道:“我去見劉公,二管家,給轎夫們安排個住處吧。今兒我要住在劉公府上”。


    盧士傑是劉瑾眼前地紅人。時常會在府中住下的,所以二管家想也不想。連心陪笑道:“是是,公子請進,這些事小的會安排”。


    四個轎夫抬著空轎隨著二管家向仆役房走去。四個轎夫,都是棒小夥兒,其中有一個麵目黎黑、濃眉如墨的高挑青年,一邊扛著空轎走著,一邊小心地觀察著周圍的情形。


    劉瑾地私邸沒資格有官府派人護衛,不過劉瑾自已雇傭了許多家丁護院,楊玉、石文義兩個錦衣衛的敗類為了討好他,又派來錦衣衛在外圍警戒,防衛也不可謂不森嚴,不過防衛工作一向都是外緊內鬆的,沒有人在自已地內宅後院兒整天布滿護院家丁地,一進了這二門兒,除了尋常地丫環仆役,就沒有多少人了。


    周圍地房舍、道路、角門,全和盧士傑繪出的圖形一模一樣,伍漢超早已爛記於心,此時他主要觀察的是來往地人物,各項建築之間的具體距離,包括房屋牆壁的高度,房屋之間的假山、花圃和可供隱藏行蹤的地方。


    盧士傑原本有四個固定的轎夫,不過負責掀轎簾兒的那個犯了點過失。轎子到了工地,盧公子出轎時沒留神,把自已絆了個大跟頭,盧公子是斯文的讀書人,當著下人丟了這麽個大臉,不禁惱羞成怒,就把那轎夫辭了。


    盧公子走路一向目高於頂,不看腳頂下,工地上又坎坷不平,這事兒怪得了誰?那轎夫倒了黴,不過旁邊一個正扛石頭地役夫動作麻溜兒,趕緊丟了石頭搶過來把他扶起,盧公子一高興,就把他指成自已的轎夫了,這個人就是小伍,現在叫小關。


    轎頭兒見伍漢超東張西望的,便喚道:“小關呐,大戶人家規矩多,別東張西望的。走吧,劉老爺的飯菜香著呐,就是咱們這些苦哈哈也是有酒喝的,一會兒咱們哥幾個喝幾盅”。


    小關急忙陪笑道:“好好,聽頭兒的,小的頭迴見這麽大地房子,太漂亮了”。


    二管家一聽,嗤地一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小子,你就長見識去吧,漂亮?這兒是仆役房,你要是看到我們劉公地住處,嘿嘿,富麗堂皇,那才是人間天堂呐”。


    劉瑾見到盧士傑進來,笑臉相迎道:“盧公子,玄明宮那兒進度如何?”


    盧士傑說道:“劉公放心,最遲五月。大殿就能蓋成”。


    劉瑾喜上眉梢,說道:“那就好,那就好,到時請皇上和太後去慶祝玄明宮成,就是咱家一樁大功。”


    盧士傑關心地道:“劉公,這些都是小事兒,小可擔心的是朝中地大勢呀。以書信賀貼相脅,雖使百官不致站到楊淩一邊。可是小可越想越覺得有些擔心,百官對公公如此忌憚,早晚必釀禍端,公公應該早做綢繆啊”。


    劉瑾笑道:“恨咱家的人多了,再加幾個有什麽打緊?恨我不要緊,他得有扳倒我的本事,放眼朝野,這樣的人現在不過就是楊淩一個而已。而楊淩……..哼哼,霸州戰火不熄,他就完蛋了。沒有楊淩,旁人還沒有一個放在咱家眼中”。


    盧士傑聽出劉瑾話中有話,心中不覺一動:劉瑾敢冒天下之大不諱。利用權勢故意擴大霸州戰事,以便給國公加罪?


    盧士傑心中凜凜,可是這種話是萬萬不能問出口的,他與劉瑾、張文冕各迴座位。這才誠懇地道:“劉公,小可今日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依小可之見,威懾百官,還當恩威並舉,這樣才是長遠之計。


    小可說一件事,文冕想必是知道地,昔年漢光武帝劉秀討伐王朗的時候。也曾經得到數千件自已的臣子平時與王郎交往的書柬、字畫、詩詞和禮單,朝中百官人人惶恐,有的意欲逃走,有的召集家將準備拚死一搏,更有人四下串聯,意欲公開造反。


    而漢光武帝呢?他當眾一把火把信燒光,表示百官與王郎交往,不管是什麽緣由。概不追究。文武百官又是慚愧又是感激,許多人跪在他麵前痛哭流涕懺悔已過。自後死力效命,再無二心。”


    張文冕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這事兒史書有載,學生也是知道的。盧公子的意思是,盡毀書信以安人心?可是……..劉秀燒地是王郎留的信,劉公私蓄百官信柬,現在自已燒去,能夠招攬到人心麽?”


    盧士傑道:“非也,小可的意思,不是讓公公毀去百官信柬,而是公公手中握有百官來往書函,必然招致百官怨恨,就算明著不敢與公公為難,今後對於公公的命令消極怠慢那也是不好的。


    我的意思是,公公不妨取出信匣,讓小可和文冕檢選一番,那些官高位顯、書信有些份量的,單獨束成一部留存,另擇選官職較低的、信函內容不足以威脅到對方地另行束成一部,待楊淩大敗,不再成為威脅後,把這些人的書信還給他們。


    然後咱們對外放出風去,就說這些人忠心為公公辦事,所以公公賜還信函。這樣一來,這些官員必然感激。其他官員也必然忠心耿耿為公公辦事,盼望有朝一日,他的把柄公公也會還給他們,這樣以餌釣魚比完全的脅迫威逼更好些,也會分化那些人”。


    張文冕沉吟片刻,頷首道:“盧公子所言有理,一打一拉、一緊一鬆,乃是上乘的控人之道,劉公不妨采納”。


    劉瑾一見兩位智囊皆是這個說法,便欣然道:“好,咱家聽你們地,管家?叫大管家來,把密匣取出來。”


    片刻功夫,劉瑾的親戚,現任劉府大管家的劉二漢匆匆趕來,聽了劉瑾吩咐,忙推開一旁書架,露出牆上一道小小的銅門兒,劉二漢從腰間取出一串鑰匙,撿選了一把碩大地鑰匙,探進銅門的虎口之內。


    盧士傑看到這裏,眼中悄然閃過一絲詭譎莫名的異彩……..


    許泰的大軍終於趕到霸州了,放眼一片倉夷,兵災之後整個霸州城已全然變了模樣。處處都是扶老攜幼逃難的百姓,並沒有因為許泰的大軍已到就安下心來。


    梁洪先領著人馬迴到自已的鎮守府,隻見原本宏偉壯觀的府邸已經化為一片平地,廢墟上還有餘煙嫋嫋,不禁跳腳兒大罵起來。


    梁洪罵地正起勁兒。兩個百姓鬼鬼祟祟地湊了過來,那邊士兵一喊,聲嘶力韻地梁洪立即避到了官兵後邊,瞪起兩隻眼睛望去,隻見那兩人滿臉鍋灰,就跟一對兒小鬼似的,衝著他一邊跳著腳喊,一邊招著手:“梁公公、梁鎮守。我們是知州衙門的胡班頭、杜班頭啊,我叫杜行遠,您還記得嗎?知州大人請您吃酒,是我們來送的貼子呀”。


    梁洪聽了有了點印象,仔細看看確實麵熟,便戰戰兢兢地道:“好……..好象是他們,帶他們過來,等等。先搜搜身!”


    兩個班頭被搜查了一番,然後在士兵押送下到了麵前,兩個班頭到了麵前,“噗嗵”一聲往那兒一跪,放聲大哭道:“公公呀。你要給我們報仇啊,響馬盜進了城,霸州已被劫掠一空啊……..”。


    “說!是誰燒的我家房子?”


    “說!響馬盜現在何處?”


    梁洪和許泰同聲喝問。


    杜行遠抹了把大花臉,哭喪著臉道:“我們不知道是誰燒的呀。我們不知道響馬盜在哪兒呀,霸州城被攻破了,知州、同知、推官等官員全都戰死城頭了,江遊擊奪迴了霸州城,然後又被人攻破了,連番燒殺天下大亂啊。


    小的們換上百姓衣服這才逃了一條性命,現在兵荒馬亂,響馬盜招兵買馬四處劫掠。江遊擊地兵也不知去了哪兒,小地們,喔喔喔……..我的娃兒,孩他娘,全都不見了啊,啊啊啊……..”。


    鄭和毅一聽華推官戰死,不由心頭一沉,喝道:“不要哭。許將軍奉皇上旨意。發兵霸州,就是為了平息叛亂。消滅響馬盜,快把你們知道地情形都說出來!”


    杜行遠被他一喝,止了哭聲,這才把知道的情形一一說了出來。


    原來,那夜張茂等人襲城,霸州城根本是不可能守住的,城裏除了巡檢司和三班衙役哪有可用的人手,可是做為一州之主,你是隻能守不能退的,寧可全部戰死,你敢逃就是上菜市口的命運。


    所以新任知州大人隻得帶領全部官衙人員上城作戰,華推官體傷未愈也一瘸一拐地上了城牆,響馬賊都有勾援攀爬地百寶勾,還有從緝盜營取來的雲梯,霸州城牆不高,加上根本看顧不過來,一個時辰之後響馬就攻上了城,開始到處放火,然後打開城門,引入大隊人馬,霸州城第一場大劫難開始了。


    霸州城的富戶先倒了黴,隨即稍有資財的人家也被洗劫,再之後便是有姿色的女人開始受到強奸汙辱,全城一片混亂,逃難地人群自發打開城門,四下奔逃。


    不到天明,張茂就控製了全城,開始招兵買馬,一些久受官府欺壓的人,和趁亂打劫,搶劫財物、奸淫婦女的地痞無賴嚐到了甜頭,同時也為了自身安全,便紛紛響應,加入張茂的隊伍。三百多人到天高就發展成一千二百人。


    劉六、劉七見勢大喜,隻有迅速發展人馬,才有同朝廷對抗地能力,所以他們立即要求帶兵出征,趁消息還未擴散,迅速攻擊文安、固安、永清、雄縣,這些縣府都沒有常駐兵馬,可以迅速奪取足夠的財富,招攬貧民加入。


    張茂也知道當務之急就是迅速壯大自已,所以毫不猶豫地同意了,分派劉六、封雷等人各領一軍,同時奇襲各縣鎮。不過霸州城內還有許多事情沒有處理完,一些糧草、金銀還沒搜羅齊全,張茂便自告奮勇,留在霸州處治。


    劉六等人擔心江彬近在咫尺,聞訊來攻,張茂對江彬卻甚有信心,相信他不會為了朝廷而棄兄弟之情不顧,況且江彬若引軍來攻,他隨時可以逃走,人多打不過。逃還是不成問題的。劉六劉七知道他的本領,略一思忖,考慮到時機稍縱即逝,便同意了。


    張茂留了六十名精兵和百二十名新招收的兄弟,逐個大戶人家搜查,正在匆忙聚斂財物,有人來報,遊擊將軍江彬率十二騎叩城求見。張茂腳踏知州大人座椅。一聽這消息便哈哈大笑,對左右言道:“如何?我兄弟隻率十二騎求見,分明是來投我的,哈哈哈,快快隨我相迎”。


    張茂興衝衝帶人迎出城去,隻見江彬領著十二騎親信,正在城門一側站立,一見他出城。便策馬單騎迎來,見麵便驚詫道:“我方才去了緝盜營,果然毀了,遊兵散弋四下逃散。大哥,你……..你怎麽真的反了?”


    張茂獰笑一聲道:“還不是梁洪老賊?勒索無數、逼迫太甚。我們兄弟受不了這醃臢氣,幹脆反他娘的。兄弟,你是大官,前途似錦。哥哥也不難為你,我不帶兵去襲你地軍營,你也莫來找我晦氣,小小霸州是留不住我的,湊夠了軍餉人馬,大哥就遠走他鄉,不在你的地盤為難你,如何?”


    江彬“呸”了一聲。罵道:“放屁,一個官兒了不起嗎?一世人,兩兄弟,義字薄雲天,你若作賊,兄弟身為遊擊將軍,難保不與你為惡,我核計了一下。你既要反。朝廷看我更是不順眼,這官兒不做也罷。兄弟隨你反了!”


    張茂大喜,盯著他道:“此話當真?”


    江彬怒道:“自然當真!你還不信我嗎?這幾個兄弟,是我生死與共的好兄弟,從宣府帶過來的,我對他們說過了,他們願意跟著我幹,我這不是就來投你了麽?我的軍馬剛剛接手,實在放心不下,不敢把我的想法告訴他們,所以……..隻有這區區幾人,不能對大哥有所助益,還覺有些沒有臉麵見你”。


    張茂一抖馬韁,圈馬過來與他並轡而站,豪氣幹雲地道:“若不信你,大哥也不會隻率這寥寥數人出城了。引不來官兵怕什麽?兄弟你一人,足抵得千百精兵,來,隨大哥入城,今後咱兩兄弟一同打江山、一同坐江山!”


    江彬與張茂鐵掌一合,哈哈大笑,然後馳馬進城,入了賊夥。


    臨到午時,二人就在知州大堂上,看著眼前搜羅來的金珠玉寶,用知州大人地公案做了酒桌,大碗酒、大口肉,開懷暢飲,商量招兵買馬後地動向。


    二人同桌飲酒,喝至酣處,江彬忽地敲碎海碗,隻一愕的功夫,醉眼朦朧地張茂頸上一陣巨痛,割斷了動脈,熱血噴湧而出,濺了江彬一臉。


    張茂大吼一聲,一掌劈出,江彬早有準備,已彈身退了開去。張茂戟指怒喝:“奸詐小兒!”一語出口,兩眼發花,已經站立不穩。


    江彬團身後退,立即取下掛在柱上的兩柄斬馬刀,運刀如輪,毫不遲疑,隻聽“噗”地一聲,大好頭顱揮上半空,江彬一把刺在刀尖上,大吼:“賊奠已死,誰敢反抗?”


    隻見他一身鐵甲光寒,滿臉鮮血淋漓,手中雙刀揚起,刀頭一顆怒目猙視的人頭,宛然如生,真是駭破人的七魂六魄。


    他那十二名從宣府邊軍中帶出來的悍勇士卒一見將軍得手,立即躍起發難,狂風掃落葉般,把大堂上地幾名悍匪屠殺殆盡,等正在城中搜刮的劉廿七聞訊領著人趕來,江彬已率十二騎殺出城去,與候在數裏之林密林中的大隊匯合,重新殺將過來,霸州城失守。


    在縣道得手的劉六等人聽了劉廿七送來的消息,一聽張茂中計被殺,頓時肝膽欲裂,領著數路裹脅來地大軍浩浩蕩蕩又殺奔霸州。這一通大戰,劉六一方不計傷亡,全力攻城。他手中兵將雖未經訓練,但武藝馬術盡皆不凡,絕非尋常人可敵。


    鏖戰半天功夫,竟然重新衝進城中,江彬見勢不妙,立即搜羅殘兵退出城去,霸州再度易手,響馬盜們以百姓泄憤,又有無數人家遭受荼毒。


    江彬聽說表哥反了。而且這次是公開造反,絕非上次做響馬盜時罪名輕易可恕,也頗費了番心思。不出兵,由於兩人之間的關係,必受朝廷彈劾,這官十有**是做不成了。如果出兵,手下的將領們對他心存疑慮,總擔心他會與張茂合謀葬送自已。這樣出兵如何取勝?江彬陷入尷尬兩難的境地。


    要他放棄錦繡前程,隨張茂造反他是絕對不肯地,可現在不殺張茂,他的大好前程就要被張茂毀了,江彬左思右想,終於狠下心來,決定殺了張茂。


    富貴險中求,機會得靠自已爭取。張茂現在是毀他前程的人,也是能給他送來高官厚祿地人。一旦拿定了主意,江彬便不再瞻前顧後,他匯齊手下將校,當麵說明自已意圖。並言明自已搶先進城,取了張茂首級,再引大軍進城,盡管如此。眾將校仍在半信半疑,不過總算是點頭答應了,於是就出現了這出詐降計。


    江彬手下兵馬數千人,雖說按照楊淩的說話,戰力不及響馬精銳,可那是霸州最精銳的部隊,當初朝廷派遣大軍剿滅山賊,他們是本地攜助剿賊最得力的部隊。就算霸州城矮牆薄。不利堅守,可是被響馬盜半天功夫攻下……..


    許泰神情嚴肅起來,立即命令全軍入城駐紮,派出探馬斥候摸清響馬盜動向,以便決定大軍行止。鄭和毅聽說江彬率殘兵潰逃,現在下落不明,不禁大為焦急,此人是國公指明的重要人物。可能關乎國公安危。華鈺已死,此人若再有個好歹。如何弄清霸州反亂真相?


    一俟大軍駐紮下來,鄭和毅便悄悄去見許泰,對他說明自已地擔心。許泰也急於找到江彬,可是現在整個霸州的官治已徹底破壞,大軍如盲人瞎馬,什麽情況也不了解,況且大軍所攜不過兩日口糧,輜重車輛都在後麵,不可能讓軍隊漫無目地的遊蕩。


    兩人計議良久,決定派出一些小隊人馬,由杜班頭、胡班頭及逃迴地一些衙役帶路,化妝成小股逃難隊伍,四處打聽江彬消息,如果能夠找到他便要他速來霸州相見,同時搜羅響馬盜的情報。


    一隊隊探馬派了出去,鄭和毅到城中顯要處做了些記號,希望自已內廠的人馬看到了能夠及時趕來聯絡,可是霸州已經鬧了個底朝天,所以的消息渠道在戰亂中都受到了破壞,僅餘的情治人員根本是各自為戰,中間固定地消息傳遞人員、傳遞節點已不存在,效率變地極其低下,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人前來匯合,鄭和毅也隻能企盼上蒼保偌,早來得到江彬消息了。


    文安縣趙家莊外的蘆葦蕩中,江彬領著十多個兄弟正避在其中。手下地兄弟很多身上有傷,一個士兵撕下條衣帶裹著臂上傷口,恨恨地道:“他娘的,這些莊稼漢子還真是輕視不得。大人,這些響馬賊比韃子還狠,咱們的趕快逃出去呀”。


    江彬懶洋洋地躺在蘆葦地上,枕著兩把刀望著蘆葦飄搖的湛藍天空,說道:“厲害個屁!要是我的人馬是咱邊軍地兄弟,至於這麽窩囊嗎?都是本地的兵,戰力差些不說,一聽說各處鬧匪,就連將校們都隻顧著打聽他們的家鄉如何,心裏就係掛著自已的村子、自已地親人,人心不齊啊,我才剛到,規攏不了這幫廢物,要不然……..”。


    他說到這兒忽地一咕嚕坐了起來,低斥道:“噤聲!”


    說著擺手示意大家不要說話,同時輕輕抓起刀柄,隻聽悉悉索索一陣響,似乎有人在草叢中穿行過來,部下們都提刀在手,屏息注意,過了片刻,一條人影閃現出來,兩個士兵惡虎撲羊一般猛地躍起。一把將那人撲倒在地,刀鋒攸地橫在那人頸間,嚇得那人尖聲叫喚:“饒命啊,饒命啊,小的隻是個普通百姓,壯士們開恩……..”。


    江彬放下心來,低喝道:“住嘴!再吵再宰了你!把他弄起來。”


    那人被兩名士兵扯起來,原來是個白白胖胖的婦人。身材溜圓,細皮嫩肉,頭上還包著塊青布巾,乍一看還真是莊戶人家打扮,隻是那身肉可有點象是養尊處優的地主人家了。


    江彬疑惑地上下打量一番,那婦人瞧見江彬,兩隻小眼睛也霍地睜大了,過了半天。兩人忽然齊聲說道:“是你?!”


    那人喜出望外,拍著肥胖的胸脯說道:“可嚇死我了,以為遇上了亂匪,江大人,您怎麽也躲在這兒?”


    江彬哼了一聲道:“我哪是躲?我的人被打散了。隻是帶人在此裹傷歇息一下,喬縣令,你怎麽……..固安縣也被亂匪攻陷了?”


    固安縣令喬語樹一身婦人裝扮,他扯下頭上青布巾。擦著滿臉油汗和沾上去的蘆花,說道:“可不是嘛,固安哪有什麽兵啊,響馬盜一攻就破,唉,虧得我見機得早,趕緊脫了官袍換上女人衣裳溜了出來,他們隻顧搶東西。也沒人理我”。


    江彬撇撇嘴道:“就你這模樣,響馬也懶地碰你,你怎麽一個人也不帶啊?”


    喬知縣哭喪著臉道:“顧不上啊。固安我不敢迴,東躲**地一路到了這兒,我路上聽說,朝廷已經派了大軍,現在駐紮霸州城內,可是我守土有責。去也不是。迴固安也不是,這真是兩頭為難呀”。


    江彬一聽朝廷大軍到了。不由大喜:“朝廷派兵了?哈哈,那就好辦了,咱們馬上迴霸州,嗯……..喬大人,你手下就三班衙役,守土有責?守土有屍還差不多。你也別東躲**了,跟我迴霸州,我幫你說合一下,就說你率衙役死守,奈何敵強我弱,固安失守後本欲與城偕亡,幸虧本官率軍趕到與敵激戰,才把你救出來,這樣不就沒責任了麽?”


    江彬三言兩語,一件大功到手,喬語樹一聽感激涕零,連忙用兩隻油乎乎的胖手抓住江彬,眼淚汪汪地道:“多謝江大人、多謝江大人,江大人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喬某無以為報,我有個寡居的妹子在家……..”。


    江彬不耐煩地擺手道:“免啦免啦,你妹子就算啦。唉,我那剛娶過門兒的王美人兒,這兵荒馬亂的,十之**算是完啦”。


    他遺憾地搖搖頭,提起雙刀道:“走吧,加入亂匪的人太多,到處都是人,而且劉六劉七象是盯準我似地,他奶奶地,咱們抄小路迴霸州”。


    他領著十多個人悄悄沿著蘆葦蕩地邊兒走了一陣,忽地向後一擺手,隨即伏了下去,後邊的人急忙蹲伏於地。喬語樹一緊張,整個人趴了下去,嘩啦壓倒一片,氣地旁邊的士兵直想罵娘,幸好外邊的人也正急急逃命,根本無人注意。


    隻見一個青袍魁梧的大漢,懷裏抱著個女娃兒,右手攙著一個身段窈窕如柳地美貌婦人,正沿著蘆葦蕩旁的土梗兒急急而行。那美貌少婦是一雙小腳,在這崎嶇不平的道路上奔行東倒西歪的,雖有那男人扶持,仍是踉踉蹌蹌。


    江彬剛欲長身而起喚人,就聽那人後邊傳出追喊之聲,立即又伏了下去,借著蘆葦間隱約的縫隙看去。隻見那婦人聽見追喊聲,心裏一急,一下扭了腳,疼得跪蹲於地,那濃眉大眼,極是粗獷地漢子急問道:“娘子,你怎麽樣?”


    那婦人嚶嚶哭道:“相公,奴家行不得了,你帶著孩子快快逃走吧,不要管我”。


    大漢急道:“那怎麽行,快快起來,我背你走”。


    就在這時,追兵已至,大漢迴頭看看,焦急萬分,無奈放下隻五六歲的小娃娃,說道:“守著母親,勿要離開”,說完返身迎了上去。


    想不到這大漢倒是一身好本領,追上來的三四個漢子有刀有棍。他赤手空拳也能對付,隻是想是有所顧忌,始終不敢傷人,隻是吼道:“趙某隻是尋常百姓,諸位好漢何以苦苦相逼?”


    一個亂兵窺著那抱著女兒的美貌少婦淫笑道:“這樣出色地小娘子,實是少見,哥幾個加把力,結果了這粗漢。兄弟我拔個頭籌兒,哈哈哈哈……..”。


    說著腳下加力,奔過去一把扯開女娃娃,少婦尖叫一聲,已被他撲倒在地,便去扯她衣衫。


    “相公,相公救我……..”,少婦淚眼汪汪。狂唿救命。


    大漢扭頭一看,勃然大怒,本來還不敢傷人,這時掄起一雙碗口大的鐵拳左揮右擊,無人可當。逼散了眾人,虎步一躍,猛撲過來,一把揪起那非禮妻子的大漢。一記鐵拳記在太陽穴上,當場將他格斃。


    眾亂匪驚怒,齊齊圍了上來,大漢撿起死屍身旁地棍子,使得嗚嗚風起,幾條大漢一時竟近不得身。就在這時,後邊又有大隊響馬追了過來,領頭的漢子正是劉六。


    江彬心裏一驚。知道他既現身,尾隨盜匪必眾,自已計殺表哥,劉六恨自已入骨,今日若露了行蹤,萬難逃命,於是伏於地上,屏住唿吸。再不敢發一聲。


    劉六瞧那大漢一身武藝不凡。神威凜凜,端的是一條好漢子。便一揮手道:“上去幾個,莫要傷他”。劉六身邊響馬盜立即衝出幾人,那大漢武藝雖高,終究難以敵眾,加上妻女在旁,又不敢逃,竟爾被生擒活捉。


    鋼刀加頸,大漢猶然不服,雙目怒視,直欲噴火。劉六上前喝道:“你是何人?膽敢撒野!”


    大漢嗔目迴道:“好一個呆強盜,連文安縣趙瘋子都不認識麽?”


    劉六素來敬仰有膽氣的豪俠之士,他也是文安縣人,怎麽不知道這位仗義疏財,文俠義氣的趙秀才,一聽是他不由肅然起敬,連忙拱手道:“原來是趙先生,久仰俠名,惜前此未曾麵熟,竟致冒犯,還乞先生原諒!”


    趙燧挺身道:“你走你地路,我走我的路,何必與我客氣?”


    劉六振眉道:“貪官汙吏,滿布天下,我等為他所逼,沒奈何做此買賣。今得先生到此,若肯入股相助,指示一切,我情願奉令承教,不知趙先生意下如何?”


    趙燧仰天大笑:“就憑你們,也能得天下麽?”


    劉六不驚不怒,微笑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成者王侯敗者賊,成敗之後論出的英雄,難免一身光鮮,其實古來成就霸業者,大業未成之前,與我等何異?”


    趙燧未想到這強盜竟有這般見識,不禁另眼相看,臉上狂容稍斂。劉六察言觀色,便微笑道:“來人呀,不許為難夫人孩子,恭請先生迴到村上,劉某還要細細請教”。


    他知趙燧為人豪爽仗義,多有替窮苦人出麵之時,既受人愛戴,又因此屢受官府排擠,雖有真才實學,始終難以入仕,自已手下不缺悍將,可是要成就大事,正缺一個有謀略地人才,是以有心籠絡。趙燧早對官府不滿,又深愛妻兒,以此相脅,未必不能成功。


    趙燧妻女在人手中,無奈隻得隨了他怏怏地往村中走去。眾強盜拱衛著劉六,包圍著趙燧一哄走了,眼見風搖蘆葦,重歸寂寂,江彬一躍而起,說道:“劉六迴村,此時正是良機,我們快走,馬上奔赴霸州報告消息,引軍來襲!”


    霸州戰事連綿,由於朝中劉瑾拖延,梁洪在軍中胡亂牽製行動,戰事久決不下,霸州愈發變糜爛,不可收拾。


    京中傳迴的消息,響馬盜吸納了文安縣諸生趙燧入夥。趙燧散盡家財,與兄弟趙潘、趙鎬以及家丁、佃戶等五百人加入反賊,任響馬盜劉惠的副元帥,改名趙懷忠。


    有他嚴肅軍紀,號令統一,原本如遊兵散勇,漫無目的到處搶劫的響馬盜開始有目地地行動,攻城池、殺官吏、鎮壓豪紳地主。所過之處,先邀當地士紳名流,告知百姓不必驚慌走避。


    吸納地部眾越來越多,攻下博野、饒陽、南宮、無極、東明等縣,當地衛所官兵望風而逃。許泰地邊軍雖能一戰,可是響馬盜來去如風,且熟悉霸州地形,一晝夜可馳騁數百裏。隻是避開了京軍。隻顧各處打壓豪紳,吸納部眾,許泰受梁洪牽製,隻能在後尾隨,替他們收拾破爛攤子。現在亂民主力軍已近一萬五千人。


    消息傳迴京師,六部震撼,天子震驚,劉瑾一派大造聲勢。不斷要求加派大軍平叛,要求殺楊淩以謝天下,形勢急轉直下,原本以為可以快速平息叛亂,楊淩也不過隻略受責斥的官員們也察覺到了形勢的嚴峻,京師晴空萬裏,春風和煦,百官心中卻是一片陰霾。


    這日晚間。鄭和毅帶著一個人快馬到了京師,在宋小愛的安排下悄然混進了楊府。當夜,楊府內書房燈火通明,通宵不滅。


    第二日夜晚,李東陽、楊廷和、焦芳、楊一清等大員的府邸也各自迎來一個不速之客。他們正為朝中地局勢憂心忡忡,本就沒有入睡,當神秘來客走後,他們的府邸更是燈火通明。通宵不滅。


    與此同時。京師許多文武官員都在深更半夜被人喚起,當這些大人們驚惑不安地從床上爬起來。匆匆著衣走進客廳時,持了焦閣老拜貼,候在客廳裏地神秘人便笑吟吟地奉上一個拜匣,然後一言不發,拱手告辭。當他們滿心疑惑地打開盒子時,裏邊放著的,赫然是自已與劉瑾地信函、禮單、字畫…….


    牟斌、戴義、張永等人也是徹夜不眠,更難得的是,從來不在夜間開工的北鎮撫司軍器局,有人持了牟斌的親筆書信叫開大門,裏邊“叮叮當當”一夜不停,不知在打造些什麽東西,守夜的老人十分好奇,可惜門禁全換了牟斌的心腹,根本不容任何人踏進半步。


    天亮了,百官臨朝。


    李東陽懷揣一張趙燧親筆地安民告示,那上邊羅列著劉瑾三十條大罪、六十條小罪,和起兵討伐朝廷的理由。他筆直地站在百官最前麵,精神飽滿。


    一直以來,喜歡居於幕後,從容布局地這位首輔大人,知道今時今日,是必須站到台前,堂堂正正打敗對手的時候了。


    威國公府,仍在侍衛親軍的嚴密看守之下,不過楊淩卻穿起了蟒袍玉帶,端坐在書房之內,眼前是一杯香茗,清煙嫋嫋。他現在正在軟禁之中,可是這副打扮卻象是馬上就要上朝麵君似地。


    在他對麵坐著一員虎將,身著甲胄,卻故意弄滿了傷痕,臉上塗抹著一片鮮血,手裏拿著把小扇子,正在奮力地扇呀扇的,好象要盡快把那血跡扇幹。


    詭異,一種令人心怵的詭異……..


    劉瑾精神抖擻地上殿了,內臣本無資格論政,可是這幾日劉瑾一直是朝堂上的常客。昨夜和幾個心腹議論了一晚,有些困倦,但是他卻鬥誌昂揚。他決定,要利用霸州大亂地好形勢,今日集中力量一鼓作氣把楊淩徹底打倒,讓他就此再難翻身。


    一身蟒袍,前胸後襟還有雙袖,共有四蟒。坐蟒袍,滿朝之中,隻有他劉瑾和楊淩獲此殊榮。然而從此以後,天下就隻有他一人了,真正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劉瑾微微一笑,手按著玉帶向百官們望去,就象一位君王望著臣服於他腳下,卑微恭順地臣子。忽然,他覺得有些奇怪,那一雙雙眼睛,都有點兒冷,一股幽幽的冷意,就象一群噬肉地野獸。


    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脊背上升了起來。


    就在這時,正德皇帝升朝了,他穿的是龍袍,頭戴翼善冠,五爪金龍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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