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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殺機已現


    “我冤枉啊,馬公公,奴婢真的不曾偷過公主的玉鐲,這是有人害我啊,馬公公!”


    慈寧宮外,那名姿容俏麗的女官趴在長凳上,四個小太監按著她手腳,兩個小太監一左一右掄著板子,劈啪作響地打在她豐滿的臀部上。


    馬永成鐵青著臉,嘴唇兒抿成了一條線。他既惱恨楊淩拂了他麵子,又惱恨這女官膽大包天竟去偷竊先皇賜下的寶物。


    本來宮中偷竊東西,最嚴重也就是打板子,然後送去做苦役。可是今天皇後剛進宮,鬧出這樁事來丟盡了皇家顏麵,太皇太後震怒之下也顧不得心疼這侍候自已多年的侍婢,下懿旨要穀大用喚來小太監將她活活打死。


    馬永成一邊執刑,一邊想著怎麽救她,思來想去隻有太後太後一時心軟,赦了她死罪才行,可是他們作奴才的,得寵時固然怎麽都好,失寵時還不是主子一句話就定下生死,他也沒有辦法去向太皇太後求情,隻能硬著頭皮在這苦捱,指望太皇太後迴心轉意,或者裏邊哪位娘娘、公主肯出麵為她求個情兒。


    女官已被打的皮開肉綻,見馬永成杵在那兒不吱聲兒,她哪知道馬永成這番心思,還道他是要殺人滅口,不禁哭罵道:“馬永成,你真要活活打死我麽?你見死不救,我要向太皇太後告發你,我孝敬你的......”。


    馬永成聽到這裏忽地搶前一步,一把搶過小太監手中板子,掄圓了“唿”地一聲拍在女官耳門上,打得她腦袋一顫,耳門中緩緩溢出一灘紫黑的鮮血,那女官二目圓睜,死死地盯著馬永成。身子一陣急劇的哆嗦,慢慢癱軟在了長凳上再無聲息。


    馬永成雙眼泛著兇光,把板子遞迴給那小太監,冷冷地道:“還傻站著幹什麽,快去迴稟太皇太後,那偷竊寶物的賤婢受刑不過死了,請太皇太後慈悲,準予安葬”。


    楊淩瞧見馬永成滿臉猙獰。那種酷厲之色與平素那種低眉順眼的溫和模樣判若兩人,心頭不禁泛起一層寒意。馬永成鐵青著臉瞧了楊淩一眼,強壓心中濃濃的恨意道:“楊大人,這賤婢害得公主和皇後娘娘都拂了臉麵,活該受此懲誡,如今差使辦完了,咱們迴去複旨吧”。


    雖說這女官刁鑽陰損,卻罪不致死。如今可說都是他地餿主意害了人,楊淩心中不安,不忍再看那瞪著雙眼直勾勾的死不瞑目的女屍,不禁默默地隨在馬永成走出了後宮。


    正德聽說打死個偷盜的女官,倒是全不在意。他吃過了酒,加上連續兩夜不曾睡好,實在有些倦了,說了會話。就睡著了過去。


    今日之事也是陰差陽錯,楊淩本欲整治那女官一番,讓這惡奴受個報應,誰料偏偏在今日被人發現,主意是他出的,為了救下公主,憑白害死了一人,雖說這人不是什麽好人。他心中也有些不安,這時見馬永成站在正德榻旁,臉色險沉沉的,雖不敢向自已發泄,但是顯然極為怨毒,他也沒有法子緩解彼此的關係,隻好輕歎一聲,默默地走了出去。


    穀大用悄悄跟出來。見他一個人悶坐。便湊過來坐在他身旁明知故問地道:“楊大人,今日皇上賜了大人兩房美妾。如此恩寵不知羨煞朝中多少大臣,大人何以還悶悶不樂呢?”


    楊淩歎息一聲,將方才的事撿能說地說了一遍。穀大用聽了不禁啞然失笑,不以為然地道:“死了個奴婢算什麽?後宮裏脾氣不好的妃子,為了點小過責打侍婢致死的事多的是呢。


    這些勢利婢子仗著祖製欺主犯上,把那些金枝玉葉欺壓的不敢吭聲兒,咱家也是常聽說過的,今日的事不知多少位公主暗中拍手叫好呢,楊大人何必自責?”


    楊淩苦笑一聲,自不好說出是自已授意兩位公主整治那女官,那女官欺主是真、盜竊是真,但卻並沒膽量盜竊禦賜的寶物。


    穀大用見他不吭聲了,向內殿望了一眼壓低嗓音道:”不過......今兒這事兒大人是該小心在意地,咱家看馬公公臉色十分不悅呢”。


    楊淩點頭道:“本官知道那女官和馬公公交情甚好,今日之事確是得罪了他了”。


    穀大用正色道:“何止得罪?楊大人啊,馬公公是睚眥必報的性子,何況大人今日重重地拂了他的麵子,他還不恨極了你?隻是大人聖眷正隆,又即將出任內廠廠督,他又理虧在先,不敢得罪你罷了”。


    楊淩猶疑地道:“雖說那女官與他有些關係,但他總不至......總不至於因為這件事便對我耿耿於懷吧?”


    穀大用道:“這對他可不是小事啊楊大人,他今日庇護不下這個女官,明日別人如何相信他能庇護第二個?他剛剛擔任內宮總管,如何對人立威?宮中的奴才都勢利的很呢,六宮二十局地人全在看著,馬公公剛剛上位,他收了人家好處,卻不能護得人家周全,今後誰還孝敬買好他?


    咱家昔日跟著李廣李公公在東廠混口食,這官場上的事可看的明白,有時兩幫人打得天翻地覆,吵得天下皆知,但是雙方吵吵鬧鬧一番,最後總是偃旗息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隻因其中並無一個利字。可是有時一件小事,看起來毫不起眼,卻是你死我活的引線禍根,隻因利益攸關罷了”。


    你拂他麵子事小,可是斷了他財咱,你說他惱你不惱?他權勢地位不及大人,就算恨你入骨也不用怕,可是大人馬上就要執掌內廠,到時接收稅監,與東廠爭利,你說司禮監和東廠地公公們會如何?楊大人,你與人為善,可是卻不要把別人都看成善良之輩,你無害人之心,人家卻有害你之意呀”


    楊淩驚疑不定地望著穀大用,穀大用見他聽進了自已的話,正想再進幾言,忽地外邊一個大太監走了進來,問道:“皇上呢?”


    穀大用一見是東廠範公公,連忙站起來畢恭畢敬地道:“範公公,皇上多飲了幾杯,正在歇息呢?”


    範亭哦了一聲,轉身要走,忽地瞧見楊淩,不由站住了身子,嘴角帶著冷笑道:“楊大人,咱家今日聽說皇上要開設內輯事廠,督察兩廠一衛,接收稅監職權,這內廠廠督便是閣下你了,嘖嘖嘖,好手段呀好手段,真是後生可畏,嘿!怎麽說來著?對了,這叫引狼入室!”。


    楊淩知道老王嶽並不貪權,反而是他手下兩員大將,東廠範亭、西廠苗逵,各自懷有野心,範亭和張繡當初將他弄進宮來,隻為在未來皇帝身邊有個得寵的自已人,哪料到寵來寵去,反成了他們的心腹大患,也難怪他心生憤怒。


    楊淩示弱退讓道:“範公公,下官也是趕鴨子上架,被迫應了這差使。其實有兩廠一衛在,哪用得著再開內廠,下官既沒人又沒錢,不過是小打小鬧,沒準兒哪天皇上瞧著不順眼了就給撤了,公公何必芥懷?”


    東廠實力太過雄厚,苗逵掌著西廠和禦馬監,職權負責督察東廠,都不敢輕掠其鋒,屢屢在東廠手裏吃癟,楊淩可不想得罪這麽個強有力的人物。


    不料他這話卻正觸到範亭痛處,範亭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道:“楊大人可比苗逵出息多啦,這一上任就搶了稅監的職權,每年經你手的銀子能堆成山,還說沒錢?不過那些外放的稅監個個都不是省油地燈,楊大人想讓他們服服貼貼,可得多用點兒心思了”。


    範亭說罷一甩袖子走了出去。穀大用輕聲道:“楊大人,如何?這就是一個利字,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朝廷就是名利場,就是一個江湖,在這個江湖中混,一個不小心就是利刃加頸。範公公已對你起了忌憚之意,你就是想避讓,為了根除後患他也不會再給你機會翻身。


    開設內廠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便如騎虎背,這西廠是建也得建、不建也得建,要建還得速建,大人不趕快擁有與他抗衡的力量,難道要等著他一步步的來收拾你嗎?”


    楊淩想起馬永成那猙獰兇狠的眼神,想起範亭不懷好意的冷笑,想起外臣視他如奸佞、內宦如今又對他起了殺意,不禁一陣毛骨悚然:如今真的是危機四伏、步步殺機了,我該怎麽辦?


    穀大用猶在喋喋不休:“楊大人,大用昔年在東廠做過差事,大人組建內廠,如果有用得著咱家的地方盡管開口,穀大用雖不敢說才堪大用,卻是真心想為大人出謀畫策、效犬馬之勞!”


    楊淩地心神卻早已飛了開去,根本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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