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界陷入黑暗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當然不是說失去光芒的房間,那樣的黑暗並不是全世界陷入黑暗,真正的那種黑暗是指,置身在喧鬧之地,卻沒有感知,不能動彈,眼前漆黑一片,像是一切都遠去,逐漸的就墜向深淵中。


    葉軒以前不知道那是種什麽感覺,現在卻很清楚,清楚的要陷進那一團迷霧中,沉睡中,永遠的離開,離開這個世界。


    葉軒在墜落著看到了很多的畫麵,那些畫麵從自己的身邊向上流動,那些人,那些事都遠離了,鷹巢,周林,巫韋茹,黃傑,甚至是隻有過幾麵之緣的柳儒,淩絕這些人。


    忽然畫麵的流逝逐漸減緩,然後,葉軒感覺身體一輕,猛地向上,一直向上,像是被人拎住了後衣領。


    直到某一刻,葉軒好像是在水中溺水的人,重新浮出水麵,葉軒睜開眼,猛地吸了口氣。


    葉軒看著身邊的一切,發現,身邊的一切都靜止了,揮舞的爪牙,撕成碎片的護甲,崩了刃口的紅楓,背後的猙獰傷口,飛濺的血液,那群怪物一雙雙充滿貪婪和饑渴的雙眼。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但是它們都靜止不動,像是動漫裏經常會出現的時間暫停一樣。


    葉軒先是呆滯,摸了摸自己背後的傷口,發現觸感都是有的,隻是不疼,葉軒皺眉頭,這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他已經死去了。


    “別想了,你還沒死。”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響起,葉軒順著聲音看去,那是一個不高的男孩背影,他雙手插在衛衣的上衣口袋,穿著及膝蓋的短褲和一雙運動鞋。


    “起來吧,趴著不涼嗎?”男孩轉過身,一雙藍色的奇異瞳孔看著葉軒。


    葉軒也不知道怎麽的,雙手撐著地,爬了起來,身邊的那些原本靜止的怪人都被撞倒,葉軒看了一眼周圍,一時找不到話,想了想問:“你是誰?”


    “我?我不是誰,隻是一個看著你長大最熟知但不被你所意識到的人罷了。”小孩說著,打了個響指,一件同款衛衣落到葉軒的背上。


    “我實在看不慣你背後那個洞,滲人,”小男孩說:“雖然這些全都是幻像,但是遮一遮,也是好的。”


    “我懵了,”葉軒撓頭,走到小男孩身邊:“這是怎麽迴事?”


    “問得好,”小男孩點頭:“我也不知道,隻知道我守望了你十八年,我沒辦法接觸你,直到剛才我覺得你快死了,我喊了你一聲,你就在這裏醒來了。”


    “你是我的良心嗎?”葉軒忍不住問。


    “我說你能成熟點嗎?”小男孩瞥了一眼葉軒:“不過,我也確實是你的一部分,並且我有預感,這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麵了。”


    葉軒剛想問話,被小男孩伸手製止了,他搖搖頭說:“我可以感覺到,我是寄托在你身體裏的一股力量,原本應該是出生後就屬於你,隻是很奇怪,在你出生的瞬間我就被剝離出來,有了智慧,並且變得越來越強大。


    我怕有一天,我不歸屬於你了,把你的意誌殺死了,你就不再是葉軒了,我也不再是我了,這樣不好。”


    “你是個奇怪的家夥,動漫和電影裏不都是身體裏的靈魂互相爭奪身體的控製權嗎?”葉軒問,說出這段話,葉軒感覺到了小男孩語氣中的輕鬆,像是解脫。


    “快收起你那可悲的知識量吧,對於靈魂這方麵,你也就隻能從小說動漫這些東西來做個錯誤的了解了。”小男孩用悲憫的眼神看著他:“別亂想了,我隻是覺得我屬於你,本來就是如此。”


    “那你會消失嗎?”葉軒問。


    “會,理當如此。”小男孩歪歪頭:“而且如果現在我不把我自身的力量交付給你,你就要死了,這裏的幻境隻是把時間流逝的速度放緩到外界的幾百萬倍,一旦幻境結束,你就會被撕成碎片。”


    “……”葉軒呆滯,不知道該說什麽。


    “怎麽?你還要為我而感到悲傷嗎?”小男孩轉過身問。


    “不是,我隻是覺得有點鼻子酸,原來一直有人在陪著我,而一直我不知道。”葉軒揉揉鼻尖:“有些慶幸,但是你馬上就要沒了,我又覺得難過。”


    守望了這麽久的時光,沒人知道,就為了托付力量,感覺好像沒有其他的存在意義。


    “沒什麽值得難過的。”小男孩說。


    “我可以向你借一點力量嗎?”葉軒比劃了一下,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就一點點,這樣的話你就不用消失。”


    “我已經借過了,”小男孩說:“就在落陷城,我借了一部分力量給你,讓你解決了危機。包括之後,直到剛才,你都在借用我這裏的力量,不然那些傷勢,你足夠死上個數十次了,而且你以為你能堅持到剛才,真的就是因為你心裏有光嗎?別傻了,不過,葉軒你的身上確實,有一種力量,凡人的力量,那是一種能夠撼動這些災的力量,不要看輕你自己。”


    “凡人的力量?”葉軒搖頭:“我不這麽覺得。”


    “那是一種很特別的東西,我不知道怎麽描述,但是你身上有著這個時代裏最難能可貴的東西,人性,那就是一種力量。”小男孩一隻手指抵住葉軒的腦袋:“不過,說到落陷城,事後我才覺得我多此一舉,那個叫卡琳娜的,她要是在落陷城的時候,把剛才那一身神通用上,她就廢了,然後又可以解了你們實驗室的圍,一箭雙雕。”


    “不對,”葉軒說:“卡琳娜就算在落陷城的地下實驗室裏解了圍,她還是會來這裏,這是她的驕傲,隻屬於她一個人。”


    “你這麽了解她?”小男孩抖眉毛:“你喜歡她啊?”


    “喜歡,當然喜歡啊,但是不一樣的,這不一樣的。”葉軒說著走到了卡琳娜所在的那間實驗室門前,看了看,透過玻璃看到裏麵的卡琳娜,她的頭頂抵著門,手裏捏著那隻叫裁決銃的短銃。臉上流著汗水,葉軒打開門,蹲下來,看著卡琳娜,撩起了卡琳娜的發絲。


    “葉軒,既然喜歡她的話,你就更不能死了,”小男孩說:“死了可就見不到她了。”


    “但是那樣的話,你就會消失了如果你是我,你應該也知道,一個人孤獨的消失會有多難過。”葉軒低下頭,他看見了卡琳娜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似乎也能感受到悲傷。


    “死亡,從來都不是結束,隻是另一次新生的開始,沉淪在輪迴中隻會無意義的浪費時間,所以,葉軒,不要死,死了的話就沒有意義了。”小男孩說:“別擔心我,說不定我會以別的形式和你同在。”說罷,他來到葉軒的身邊,手搭在葉軒的背後。


    “……”葉軒抿嘴。


    “你我的存在,必然是不凡的,存在即是合理,活下去,我覺得我們會有一天,能讓世界顫抖。”小男孩在背後推了一把,葉軒控製不住身體往前倒去,眼看著就要撞上卡琳娜的身體。


    閉上眼,再睜開,一雙藍色的瞳孔流光飛舞。葉軒又躺迴了冰冷的地麵,身邊的一切都恢複了動作。


    “葉軒,記住,別死,一定不要死。”耳畔依然還有小男孩的聲音。


    護甲碎片落地,背後的血液橫流,怪人的利爪落下,葉軒握住刀柄,一撐地麵,身體彈起來,刀刃揮舞,逼退了所有的怪人。


    葉軒落地,單手握著紅楓,逐漸的就不再是剛才那個衰仔了,身上一種名之為勢,或者說氣場之類的東西在無形之中攀升。


    怪人們逐漸的又把包圍圈鋪開了,但是誰都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靜觀其變,他們利爪上的鮮血匯聚在一起,順著流下,滴落在地的那一瞬間,兩邊都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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