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舒緩的微風吹過壁爐穀,卻帶來了血與火的氣味。


    少年掙紮著被按倒在馬車上。


    “我們必須離開!”按住他的壯年男子喝令道:“這裏馬上就會淪為獸人的狩獵場!”


    “可我們為什麽要離開壁爐穀,這是我們的家,是父親的家鄉啊!”少年滿臉悲憤:“你這樣臨陣脫逃,被打得抱頭鼠竄,也配被稱為騎士嗎?”


    男子對少年的話充耳不聞,隻狠狠地甩了甩馬鞭,仿佛要甩出胸中一口惡氣。


    “我不配被稱為騎士了,可未來還在,我們仍有機會將獸人趕迴他們的世界!現在我們要暫時撤退,去戰火還沒波及到的吉爾尼斯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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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壁爐穀被毀滅已經過去四年了,吉爾尼斯王國仍籠罩在戰爭的陰雲中。


    當年人類諸國組成了前所未有的強大聯盟,卻仍然在驍勇善戰的獸人大軍鐵蹄下兵敗如山倒。唯有幸存的吉爾吉斯王國在獨具慧眼的格雷邁恩國王領導下修建了一道長城堅壁將獸人隔絕在了外部。國家依仗著長城得以頑強存活。


    而這一天,吉爾尼斯王國的少年泰蘭正仰望著高大的格雷邁恩之牆,怒罵出聲:


    “總有一天我要拆了這狗屁城牆!”


    “噗。”他身旁名為苔絲的黑發少女嗤笑出聲:“拆了獸人豈不是殺進來了?”


    “那又如何?”少年死死地盯著城牆,倔強的目光中充滿了不甘:“雖然我們認識不久。可你總該清楚,這道牆就是獸人勝利的標誌啊!”


    苔絲奇道:“這不是吉爾尼斯勝利的標誌嗎?是長城將敵人隔絕在外啊。”


    “不!”少年固執地說:“是獸人將我們包圍在牆內,使我們失去了自由!我一定要返迴自己的家鄉壁爐穀,將那些獸人全部趕迴家,將這恥辱的,本不應存在的牆壁拆掉!”


    “你的想法還挺有趣。”少女踢著小腿,嘴角掛著笑。


    泰蘭心想,如果他的母親卡蘭德拉.佛丁聽到他口吐這般狂言,定會嗬斥於他。


    實際上盡管卡蘭德拉不止一次喝令泰蘭慎言,但內心還是會感到慰藉。她的想法竟是:


    “提裏奧,泰蘭越來越像你了。”


    “當當當”一陣尖銳的警鍾聲打斷了少年和少女的自由時間。他們抬頭望去,隻見一片烏雲遮住了太陽,在地上投下了大片的陰影,就像將整個王國內心的希望葬送到了深深的黑暗中一樣。


    “不對!”苔絲分辨出那不是烏雲,而是一艘巨大的飛艇!它正緩緩地向地麵降落了下來。


    “獸人來襲了!”城牆下的鎮民們慌作一團,街上頓時湧出了大群不知所措的人,有的瘋狂地奪命而奔,有的趕迴家中收拾貴重行李,有的急忙告知自己的親友逃命。


    “媽媽!”泰蘭頓時慌了,顧不得和新朋友告別就瘋狂跑迴家。連衛兵與飛艇激烈對射也顧不上看了。


    他們所居住的小鎮與獸人控區隻有一牆之隔,堪稱吉爾尼斯的第一重防線,自然駐紮有不少兵力。這些軍人雖不及獸人步兵精銳,但也並非久疏戰陣,平時裏訓練有素,在戰爭中相當可靠。在遭遇奇襲時,他們麵對前所未見的高科技產品——地精飛艇也隻愣了片刻,很快就操起弓箭和火把,向飛艇射出了火箭。


    可惜飛艇來得實在太快,沒多久就晃晃悠悠地著陸了。


    刷刷刷,無數火箭射向了剛剛著陸的飛艇,火矢點燃了氣體轟然炸開。飛艇上頓時燃起了熊熊大火,可還是有幾十名獸人跳了下來,進入到了鎮子中。衛兵們留下了半數提防飛艇,剩餘人同樣進入了鎮內開始搜捕獸人。


    由於同盟國達拉然自顧不暇,吉爾尼斯國內法師屬於稀缺資源,整個鎮子也僅僅配有一位等級不高的法師。絕大多數戰鬥小隊都由四位戰士和一位牧師組成。這種配置得益於在多次慘烈的小規模遭遇戰中總結出的經驗,有牧師的存在能極大降低隊伍的傷亡比例。


    此時一支小分隊搜尋到了窄巷中。他們以兩個持盾戰士在前開路,牧師和一名弓箭手居中,一名持槍戰士斷後。


    “這裏安全,前進!”為首的持盾戰士探查完畢,剛低喝著指揮同伴,迴首卻看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道黑影如大鳥般從天而降,盡管那黑影體型龐大,可在空中竟沒有發出絲毫異響。他輕輕地落在小隊當中,從身後猛地一把扭斷了弓箭手的脖子!


    這赫然是個成年獸人,而在他身後,另一位成年獸人已將槍戰士斬殺當場!


    “當心!”這提醒來得太晚了。手無縛雞之力的牧師身陷兩個獸人的前後包夾中,等待他的唯有死亡!


    兩名持盾戰士瘋狂地衝上前想救下自己的隊友,小巷中隨即發出了叮叮當當的兵刃交擊聲和刺耳的骨折聲。


    很快戰鬥便結束了。


    當少年疾馳過小巷時,隻看見戰士的鮮血染紅了碎裂的盾牌,與牧師頭上慘白的腦漿匯在一起,描繪了一幅死亡的圖畫。


    泰蘭嚇得麵色慘白,氣喘籲籲地跑迴了家。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外麵野?快藏起來!”卡蘭德拉插上了門栓,一把抓住泰蘭,想將他塞進床下。


    “不,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是聖騎士的兒子!”泰蘭掙紮著不願躲藏,可卡蘭德拉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用盡力氣叮囑道:“兒子,你是我的兒子啊!你看著我的眼睛!”


    “啊……”泰蘭看向母親嚴肅的漂亮藍眸,內心仿徨起來。


    “你還是個孩子!我知道將來你一定會與父親一樣踏上戰場,去斬殺這些獸人,但不是今天!”卡蘭德拉前所未有地凝重:“答應我,不是今天!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你發誓都要乖乖藏在這裏!”


    “是。”泰蘭糊裏糊塗地遵從了母親的判斷:“我以父親的榮耀起誓,一定會乖乖藏在這裏,直到您叫我出來。”


    卡蘭德拉剛要作答,卻聽轟地一聲巨響,響聲近在咫尺。她頓時臉色大變,連忙叮囑道:“趴好了,不許出聲!”


    又是一聲巨震,門栓斷了,整扇門板被一隻綠色的大腳踢飛了起來。大腳的主人很快踏入了臥室,泰蘭趴在床下,隻能看到那隻綠色沒有穿鞋的大腳,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清楚,那隻大腳就代表了傳說中的怪物——獸人!


    “肮髒的東西,滾出我的家門——!”泰蘭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聽到母親發出過這樣尖利的吼叫。


    獸人看向眼前這個瘦小且瑟瑟發抖的女性人類,笑了:“女人,你竟敢拿起菜刀對著我,我可要把你當做敵人了。”


    “敵人?”泰蘭聽到母親的聲音幾乎帶著哭腔:“從你們侵入我們世界的第一天起,我們就是不共戴天的敵人!”


    “你是個值得尊敬的敵人!”獸人大吼著掄起了鐵錘:“我會賜予你一個榮耀的死亡!”


    不!不行!泰蘭內心瘋狂呐喊著,就要爬起身去與獸人死戰。可他的身體卻在恐懼中變得極度僵硬,一動都不能動。


    那可是戰無不勝的獸人戰士!連父親那樣擁有蓋世武藝的騎士都敵不過的恐怖對手,自己這樣平平無奇的少年又如何擋得住呢?衝出去也隻是送死啊!


    “我以父親的榮耀起誓,一定會乖乖藏在這裏!”


    “不,你藏在這裏不是因為守信,而是因為懦弱啊!”


    泰蘭腦海中天人交戰,此時“咚”地一聲,卡蘭德拉的身體已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她的脖子以一個奇怪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被折斷了。她絕望伸出的手臂強行抽搐了一下,似乎要抓住自己正在消逝的生命,但終究還是垂下不動了。


    泰蘭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發出聲音,可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淌了下來。


    他從沒有這樣羞愧過,為自己的弱小和膽怯而感到深深的愧疚!


    他從沒有這樣仇恨過,仇恨獸人,也仇恨這樣無能的自己!


    獸人離去後不知又過了多久,男人終於在床下找到了蜷成一團的泰蘭。


    “我不出去,媽媽說她不叫我,就不許出去!”少年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拒絕離開床下。


    “聽話!”男人噙著淚將他抱了出來:“她已經不在了,以後你就跟著我吧。”


    “我錯了!烏瑟爾老師,您教我武藝吧!”泰蘭嚎啕大哭起來:“我發誓,一定要把獸人消滅到一個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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