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重新戴上了帽子,踏過男人的身體,走向了落滿光芒的巷子的出口。


    夜色如墨,巷子裏充斥著不安與血腥味的空氣。


    男人恐慌的注視著那道背影。


    他仿佛看到她的背後展開了一雙屬於惡魔的黑色羽翼。


    在震耳欲聾的雷聲中,那是仿佛足以遮天蔽日的濃鬱黑暗。


    從巷子口緩緩走來一名身材修長的少年,他俊美倨傲的臉龐在黯淡的街燈下,也宛如雕塑班冷俊精致。看著滿地的狼藉,以及虛弱的奄奄一息的男人,混血的茶色眼眸,透著滿滿的震驚。


    光線太暗了,他看到的時候,隻有少年嬌小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我不會殺了你的,但是啊。


    ——每見你一次,我就會打斷你的手腳一次,我說到做到。


    ——我要你永遠記住這種痛。


    什麽鬼啊……


    那個鹹魚,看起來小不點一個,瘦瘦弱弱像個女孩子一樣,居然這麽兇殘的嗎?


    嘖嘖……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過望臣七沒有過多的停留,他撿起地上被遺落的傘,匆匆的追了上去。


    被疼痛折磨的男人想要唿救,拖著被打斷的手腳,艱難的爬到了落滿光亮的巷子口,不算遠的距離,他卻已經累的快要昏厥過去了。


    他停下來休息,閉上眼睛費力的唿吸著,腦海裏所有的記憶在快速的迴放。


    他和光曦的初次相遇,他被她的氣質吸引著,明知道她離過婚還帶著孩子,依然不顧一切的想要和她在一起。


    他以為對她的愛,能克服所有的阻礙,包括接受她的孩子,可是他做不到。


    當生活遇到阻礙時,他迫切的需要一個發泄負麵情緒的出口,他無法對深愛的女人發脾氣,所以這所有的一切,都由那個孩子來承擔著。


    他以為他養著那個家,所以那個毫無貢獻的孩子,理所應當的去承受那些,她總是那麽安靜,像一個任人擺布的木偶,所以,他還以為她軟弱的無法反擊,才像條狗一樣認清現實,乖乖接受主人給予的賞罰。


    他以為那樣的平靜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那一天,他在失去工作後和平常一樣,一蹶不振的需要靠酒精麻痹神經的那天,天地都仿佛被那場爆炸產生的大火吞沒了。


    人生,居所,還有家人……


    不,不對。


    不是偶然,這一定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光曦一定是嫌棄他賺錢不夠多,又不想背負壞女人的罵名,設計了那一場大火,毀掉他的人生,也可以找到借口理所當然的離開他,讓他沒有挽留的資格。


    她一定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想要用這種方式離開他,真是惡有惡報啊……


    他如此想著,竟忍不住笑出了聲。


    “活該啊,真是活該啊……”


    “想要陷害別人,把自己也搭了進去,真可笑啊……”


    他哽咽著,最後痛苦的哭了起來。


    “我是愛你的啊……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情,為什麽要說那種話啊……”


    “和我在一起不好麽……我那麽愛你,對你那麽好……”


    “隻不過是打了一個廢物又怎麽樣啊……如果沒有她,我們會很幸福的啊……”


    “都是那個怪物的錯,都是她的錯……”


    他語無倫次的說著,顫抖的聲音裏,依然帶著不知悔改的傲慢。


    巷子口的光芒,被一道身影遮蓋。


    雨霧朦朧中,有個少年逆光而來,棉白的單衣,雙腿修長,幹淨的白色帆布鞋踩在地麵,微微被濺開的雨水沾濕。


    男人吃力地抬起頭,模糊的視線,努力的聚焦到前方。


    閃電劃過夜空,他隻能看清少年手中打著的黑色的傘,身影越來越近。


    身上帶著難以忍受的劇痛,求生欲驅使著他向少年伸出手,用盡全力才發出了完整的音節:“救,救我……”


    少年在距離他不過咫尺之距停了下來。


    他從口袋拿出手機,打開了手電筒的功能,照在了男人的臉上。


    那瞬間耀眼的光線,刺的男人的瞳孔驀地鎖緊,他抬起鮮血淋漓的手掌,擋住那刺目的光,勉強的適應了一會兒,努力的看清了少年的模樣。


    麵前的少年,擁有一張媲美天使的絕美臉龐。


    他的頭發,是和暗夜同樣純粹的黑色,逆著光,在穿越雨線的微風中,漾起淺淺的光影。


    他低垂的睫毛,也仿佛氳上了細碎幻美的流光,錯落的光影錯落有致的映入淡若晨露的眸中,勾勒成迷離絕美的琉璃幻境。


    在那樣暗淡的光線裏,那個少年也依舊比月光還要純雅聖潔,驚豔的令人窒息。


    “看來,傷的不輕呢。”


    少年輕輕歎息。


    “救救我……”


    男人的聲音沙啞,仿佛他是最後一根稻草般,向他唿救。


    “大多數人都是這樣。”


    少年沒有迴應他,隻是淡淡的開口。


    “他們往往不會承認毀壞自己人生的兇手是自己,要借由批判世界和他人,來將自己美化成受害者,也將自己的悲慘合理化,以此來得到慰藉。”


    男人的瞳孔驀地縮了一下。


    “你是誰……”


    “你必須承認,你是世界的失敗者中,最為悲慘的一個,因為啊……你是個破壞別人的人生,甚至落魄到要把責任推卸到無辜的小女孩,和已經死去的女人身上的無能的家夥,你這樣的人,連拿禽獸比喻,都是對它們的侮辱。”


    少年一字一句,緩慢而清晰的說著。


    “讓她直麵和跨越了過去的創傷和恐懼,恐怕是你這一生唯一做的好事,隻是,這可彌補不了你讓她受傷的罪過。”


    他的聲音如此好聽,語調優雅而溫柔的仿佛在說著睡前的童話。


    “你問我是誰?我啊,是她的新主人。”


    少年的唇角劃開一道優柔的弧度,明明比黎明純粹,比白蓮高潔,可他眼底隱現的嘲弄,卻比惡魔還要邪美。


    “所以,該怎麽懲罰你呢?隨便對別人的寵物出手的家夥。”


    在那樣的目光注視下,男人覺得渾身冰涼,全身的血液幾乎都要凍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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