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窗戶半開著。


    紗簾被風卷起,如同縹緲的雲霧,朦朧了少年修長的身影。


    白皙細長的手指,輕輕的敲擊著窗沿。


    即使被夜幕所籠,少年的五官,也依舊絕美聖潔的,恍若夜之神明。


    注視著漸漸走近的女孩,他微微眯起的眼眸,卻仿佛在玩味著什麽,透出一絲慵懶的邪美,隻是他唇邊的弧度純美如月,幹淨透徹的仿佛可以淨化所有的黑暗,於是,那幽邃的眸光,也仿佛被印染成同樣純粹的顏色。


    “晚迴家的小貓,該怎麽懲罰比較好呢?”


    木凝希迴到家,就看到了躺在沙發上的男人。


    黑色的襯衣,微微敞開的衣領,以及被扯開鬆散的領帶。


    男人抬手遮住落在眼簾上的光芒,似乎已經睡著了,低垂的睫毛,在鼻翼留下淡淡的陰影。


    他線條精致的下巴輪廓,因消瘦而顯得愈發尖削,覆蓋著一層新生的胡渣。


    木凝希彎腰撿起他掉落在地上的手機,抬起喚醒的手機,顯示著畫麵仍然停留在給她發送短信的界麵,以及她迴複的數字2。


    一直在這裏等她麽……


    她被雨水沾濕的發尖墜落的雨滴,落在男人的臉頰。


    他的手指微微勾了勾,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模糊的視線捕捉到了女孩的身影,他於是微笑。


    “木木,你迴來了。”


    可是,當看到她剪短的頭發,以及臉頰貼著的ok綁,白尋息幾乎在瞬間清醒過來。


    “頭發是怎麽迴事?為什麽臉上受傷了?發生了什麽事情?還有哪兒疼麽?”


    他起身抓住她的肩膀,緊張的詢問了一連串的問題,那雙暗夜般幽黑深沉的眼眸,透著無法掩藏的擔憂與驚慌。


    “叔叔。”


    木凝希輕輕喊他。


    “我沒事,別擔心。”


    女孩輕輕軟軟的嗓音,聽起來和平日無異,稍稍平複了他慌亂的內心。


    “那你為什麽突然剪頭發?難道……”


    他斂眉,表情凝重的看著她。


    “你是因為失戀,所以去剪了頭發?”


    “……”


    “木木,我們不是說好不早戀的嗎……而且為了男生剪掉那麽漂亮的頭發……太過分了,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我去把他的頭發全部剃掉!”


    “我沒男朋友。”


    “這樣啊。”


    白尋息於是微笑著摸了摸女孩的頭發。


    “木木短頭發也宇宙第一可愛,不要在意那種小事啦。”


    “……”


    端著熱茶過來的安格,無奈的笑了笑。


    在意的人,到底是誰啊。


    “叔叔,外麵打雷了。”


    木凝希抓住他的衣袖,烏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好像在期待著什麽。


    “睡覺之前,能給我講個故事麽?”


    難道是……被依賴了。


    會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


    是不是代表著,比起剛來的時候,木木更加的信任他,也更加的,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了呢?


    白尋息愣了愣,唇邊漾開一抹溫柔的淺笑。


    “我很樂意,你想聽什麽?《哈姆雷特》怎麽樣?”


    “你走吧,我找阿羽給我講。”


    女孩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


    不知道為什麽,白尋息從她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一絲絲嫌棄。


    《哈姆雷特》怎麽了?小孩子不應該多聽聽世界名著嗎?


    “那你不喜歡莎士比亞……我們可以換《聖經》《基督山伯爵》什麽的!如果你不喜歡國外文學,還有《水滸傳》呀!”


    他還不想輕易放棄給木木在睡前講故事的難得機會。


    木凝希的腳步於是停了下來。


    “怎麽了,有你喜歡的故事嗎?”


    木凝希沒有迴答,隻是轉身走到他的麵前,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隻是忘記說,我迴來了。”


    白尋息怔了怔,片刻之後,他的唇邊彎起一道清淺絕美的弧線,漆黑深邃的眼眸,泛開幽柔的漣漪。


    他伸手將女孩擁入懷中。


    “歡迎迴來,所以,木木改變主意,要聽我講故事了嗎?”


    “不。”


    木凝希想也不想的拒絕。


    “沒那迴事。”


    “……”


    *


    浴室的燈光,被不斷升騰的熱氣,朦朧成柔和的色調。


    鏡子的玻璃也被水汽模糊。


    女孩坐在浴缸裏,皮膚因長時間浸泡在熱水中而微微泛紅。


    她的手臂和背部的肩膀,都有新生的淤青,手背擦破的痕跡,有些觸目驚心。


    完全放鬆下來的身體有些脫力,她閉著眼睛,被熱氣熏得迷迷糊糊,困意一寸一寸的侵襲了她的意識。


    恍惚中,她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裏是萬裏無雲的晴空。


    女人被金色的陽光籠罩著,溫柔的替手臂纏著繃帶的小小女孩梳頭。


    “希希,一定要練空手道嗎?每天都受傷又疼又累的,不如媽媽幫你報名去學習小提琴鋼琴這樣,會讓女孩子顯得很有氣質的課程,好不好?”


    “不疼。”


    小小的女孩搖了搖頭,若有所思的看著手臂上纏滿的繃帶。


    “我喜歡空手道。”


    因為變得強大,就可以保護媽媽。


    所以不疼。


    “希希。”


    女人停下手裏的動作,轉過女孩的肩膀,笑容溫和而充滿溺愛。


    “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不用擔心學費的問題,媽媽無條件支持你……而且,希希經常受傷留下傷疤的話,以後可是會不討男孩子喜歡的哦,雖然光看外表的男生都是渣男,但是,更愛惜自己一些,媽媽會心疼的,好嗎?”


    “那,我不找男朋友。”


    女孩眨眨眼睛。


    “一生都陪著媽媽。”


    “傻瓜,要找哦。”


    女人微笑著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


    “找一個會保護木木,無論何時都替木木著想,溫柔可靠地男孩子哦,一想到未來有一天,有人可以代替媽媽照顧希希,媽媽就放心了。”


    “沒那迴事。”


    女孩抓住她的手,仰著臉認真的看著她。


    “媽媽,會活兩百歲。”


    女人忍不住輕笑起來。


    “媽媽是什麽妖怪嗎?不過啊……真期待呢。”


    她伸手將女孩抱進懷裏。


    “希希成為別人新娘的,珍貴又重要的那一天,一定要讓媽媽替希希梳頭哦。”


    她笑著感歎。


    “雖然在一個小孩子麵前說這些像個不正經的大人。但是啊,希希走進幸福殿堂的那一天,真想看到啊……”


    忽然,那畫麵被定格了。


    火焰從四麵八方流竄過來,將那溫暖的畫麵一點一點的燙成煙灰,如同落雪片片墜落。


    鋪天蓋地的火焰裏,逐漸的伸出一雙猙獰的手,緊緊的勒住她的脖子。


    被那灼熱的溫度包裹著,她無法唿吸——


    詭異的笑聲在耳邊響起。


    ——你以為我們是因為誰才這麽不幸?


    ——沒用的東西,消失吧,快點消失!


    ——就這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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