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萩原在旁觀了那場人體實驗後,受到的精神衝擊並不是短時間可以消退的。


    正常人在見到那樣的場麵後都很難不患上ptsd,更何況萩原身為一個剛剛畢業的新警,本身就具有較之常人更強的責任感和同理心。


    哪怕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刑警看到那樣的場麵都一定會被強製安排心理疏導,更何況萩原隻是一個剛上任的拆彈警。


    現在的他甚至不能將所見宣之於口,也根本無法得到情緒上的疏導。


    因此萩原迫切的想要把小樹拉出那個泥潭,這同時也將是對他自身的救贖。


    但在見到那個實驗基地外的各種軍備後,萩原就徹底明白了,他想要救小樹絕不能著急。


    具有那樣軍備的機構不論到底屬於哪一方勢力,都絕對不可小覷。魯莽的行動反而會使他們陷入更大的危機之中。


    幸好他現在是無法被常人所見,無法被物質阻礙的幽靈。


    作為幽靈,他有了許多便利。等他更多的了解了那裏的環境,收集了更多的情報,再利用好信息差,一定可以——


    ——一定可以帶樹醬從那種地方逃出去。


    ——萩原環抱著小樹,腦子裏一遍又一遍地堅定著這樣的想法。


    ——用以對抗腦海裏不斷浮現地那些血腥的實驗畫麵。


    ——


    ——


    hagi那家夥不對勁。


    鬆田黯淡的目光望著半透明的幽靈。


    hagi……自從變成這樣再次出現之後,就一直籠罩在一股濃濃的負麵情緒裏。


    現在他又突然宣布有一定要做到的事,還露出那麽難看的假笑。


    太假了。他從沒覺得hagi能笑得那麽假——


    ——他鬆田陣平又不是傻子。更不可能察覺不到自己幼馴染的情緒——


    明明都快要哭出來了,為什麽還要對著他露出那麽假的笑容?


    ……如果是在往常,他一定會直接了當的向hagi問個清楚。


    但是現在。hagi變成了幽靈。


    亡者的世界與生者截然不同,他不知道萩原是否被某些玄秘的規則所製約,也無法推論萩原的負麵情緒是否是源於幽靈本身的特性——


    ——他無法看到幽靈能看到的世界,不再能同自己曾形影不離的友人感同身受。


    因此鬆田踟躕了。他和友人中間隔著生死的距離,他無法再毫無顧慮的將自己的疑問說出口。


    萩原研二突如其來的死亡還是無可避免的改變了鬆田陣平。向來率直的拆彈警官卻因為迷茫而一頭鑽進了牛角尖裏。


    客廳的氣氛因此變的凝滯。


    這是小鳥遊樹從未在萩原和鬆田間見過的氛圍。


    他真的很喜歡zero和hiro的這幾個警校同期,當他們幾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能感受到的是一種完全放鬆下來的氛圍。


    哪怕他們會鬥嘴打架,但在小鳥遊樹看來,他們的這一切行為都充滿了生氣,就像太陽一樣散發著溫暖的光輝。


    是能夠將他在實驗室遭遇的那些寒冷完全驅逐的光輝。


    五個心中充斥著光明的年輕生命,在每一次遭遇的危機中,都能毫無任何遲疑地將後背交付給友人,如同信任自己一般信任著他們。


    因此小樹才會主動暴露自己的存在並且想要加入他們。


    與他們相處時,他可以完全忘記實驗室經曆的那些糟糕的事。


    然而現在他卻敏感地感覺到這一切似乎悄然變化了。


    小樹不知道要怎麽處理這樣的情況。


    他雖然是降穀和諸伏從小的玩伴,按存在時間算至少應該與他們同齡,但他的精神年齡似乎同他的身體一樣,並沒有隨著經曆過的時間增長。


    在進入實驗室後,小樹更是徹底與社會失去了聯係。雖然可以靈魂出竅來找朋友們玩,但說到底能交流的也隻有寥寥數人罷了。


    此時麵對相顧無言的萩原和鬆田,他感到一種令他窒息的壓抑感。他把身體狠狠地縮進萩原的懷裏,緊繃著靈體來壓抑著自己的不安。


    誰來說點什麽吧。像往常一樣。拜托了。


    什麽都行,打破這個氣氛,別再這麽繼續僵持下去了。


    死一般的寂靜裏,小樹突然感覺有人在觸碰自己的肉身。


    明明猜到是實驗室那邊有了情況,小樹卻鬆了一口氣。


    他分出一些意識去肉身那邊查看狀況,萩原懷裏的靈體因此突兀地變淡了一些。


    “樹醬?”萩原立刻就察覺了,著急的唿喚他。


    而小樹把主要意識都放迴到了肉身那邊。他操縱肉身努力睜開左眼,見到兩個身著無菌服的研究員正準備推動他躺著的鐵床。


    ……這次怎麽會這麽快?明明離上一次實驗結束才僅僅過了幾個小時呀。


    但是沒時間思考這些,現在必須好好對陣平君告別,不能讓他再一次以為研二先生會突然消失了。否則他們繼續像現在這樣冷戰下去怎麽辦。


    “研二先生,我們現在必須要先離開了。”小樹靈體迴頭對著萩原有些抱歉地說。


    “……陣平君,我要先和研二先生離開一段時間了,應該得過幾天才能迴來找你……對不起哦……”不知道為什麽,小樹不敢去看鬆田現在的表情。


    鬆田什麽也沒說,隻是麵上寫滿了擔憂。


    他不是第一次經曆幽靈突然要離開,但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離開的是剛剛成為幽靈的萩原。


    hagi才剛剛成為幽靈,為什麽也要跟著小鬼一起離開?hagi離開後真的還能再迴來嗎?離開後又要去哪裏?種種疑慮充斥著他的腦海,但他隻能盡力按耐下這些情緒,隻是定定地凝視著萩原虛幻的人影。


    他要看清楚萩原是如何離開的。他要探究幽靈的這些秘密。哪怕中間隔著生死的差距,他也要打破這層隔閡。


    然而萩原隻是麵色擔憂地注視著他環抱著的男孩,全部的心思都在小樹突然要帶他離開所代表的含義上——是實驗室那邊又要有什麽動靜了嗎?


    隨後他突然感覺一陣眩暈,緊接著就發現自己迴到了被慘白燈光照亮的房間中。


    ——


    鬆田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幼馴染的靈體就這麽突然消失了。


    他沒有任何能夠阻止的辦法,沒有任何能夠做到的事。


    哪怕小鳥遊樹許諾了他幾天後會再迴來,他心中的不安和迷惘也沒有任何減少。


    太無力了。


    身為萩原最好的朋友,身為一直形影不離的幼馴染,在麵對萩原的現狀時,他什麽也做不到。


    鬆田用手捂住了臉。麵對空寂的客廳,發出無聲的長歎。


    ——


    ——


    “啊……迴來了呢……因為等下我應該就沒辦法集中注意力靈魂出竅了……”明明是迴到了實驗室,小樹卻反而因為離開了兩個朋友對峙一般的窒息氛圍而鬆了一口氣,變得話多了起來。


    他飄在空中旁觀那些穿著白色防菌服的人圍繞著他的身體的激烈爭論,卻對麵前的一切毫不在意,反而對著萩原有些抱歉地說:


    “對不起哦研二先生,我沒想到他們會開始的那麽快……你好像還有好多話沒有來得及和陣平君說……而且我覺得我們走得太突然,陣平君好像有點生氣呢……”


    其實萩原的心思已經不在鬆田身上了。既然小陣平已經見過了靈體狀態的他,他也就沒那麽擔心幼馴染的心情了。他相信小陣平一定能調整好自己的。


    比起已經身為成熟的大人的小陣平,現在可是有著更令人擔憂的小孩子麵臨著相當不妙的狀況呢……


    萩原努力在心中用俏皮的語氣自言自語來緩解洶湧的情緒。然而事實上他靈體的指甲已經快要把自己的手心捏破了。


    那些畜生到底在說些什麽呢?為什麽要像是討論貨物的歸屬一樣,討論如何傷害樹醬呢?


    原來這就是明明才結束了一台實驗,另一台卻很快要開始的原因——


    ——因為有多個研究小組同時都想要在實驗體kr0223——小鳥遊樹——身上進行實驗,但實驗體隻有一個,因此產生了爭執。


    明明上一個實驗才結束不久,實驗體0223的身體機能還沒有恢複到常態,另外的研究小組就迫不及待的想來接手他們珍貴的小白鼠了。


    而原先的研究小組擔心實驗體被新的小組接手後,他們對實驗體後續身體機能變化的觀察數據會被影響,因此兩邊對峙起來。


    沒有人在乎過度的實驗是否會造成實驗體本身的崩潰,反正這個實驗體怎麽折騰都不會死。


    這一點他們已經驗證過無數次了。


    甚至連小樹本人對此都已經表現出一種習以為常的麻木。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想讓他的朋友目睹他的遭遇。——他不想讓研二先生露出那麽難過和憤怒的表情。


    他寧願他所有的朋友都永遠開開心心的,這樣他同他們待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被明媚的情緒感染,然後整個人都會被治愈了。


    於是他努力地想轉移萩原幽靈的注意力:


    “研二先生,之後我們還要再去見見你的家人才行吧!


    你好像說過你還有一個姐姐……嗯~說起來我們這樣去會不會嚇到你的父母呢……?


    一般來說老一輩的人會比較不能接受這些超自然的東西吧……”


    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堆,努力用半透明的靈體擋住萩原的視線。


    然而他的話萩原一句也沒有聽進去,耳邊僅僅迴蕩著研究員們冷漠地爭論聲。


    突然,小樹嘮嘮叨叨的聲音停止了。他的靈體突然劇烈顫抖了一下,然後消失無蹤。與此同時實驗台上的男孩身體猛的抽搐——


    ——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刺進了他的身體。


    幽靈狀態的萩原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劇烈喘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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