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早,我就和你舅舅一起出發,帶著後軍千戶所的人馬去彭澤,接上右軍千戶所的隊伍直接去南京。”


    在魏廣德思考的時候,魏猛又說了一句,“家裏就交給你了。”


    魏廣德猛地抬頭看向老爹,之前一直沒說指揮使司那邊的決定,沒想到會是這個。


    “老爹,你是鎮撫啊?”


    魏廣德不由得出聲道。


    “對呀,戰場上對於敢臨陣脫逃的,就地正法。”


    魏老爹裝作不在意的說道。


    “爹,我跟你一起去吧,俗話說得好,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你和大哥都上去了,我在後麵沒意思。”


    看著老爹眉頭皺起,雙目狠狠盯過來,魏廣德急忙又補充道:‘我就跟著大軍行動,不會犯險。


    我估摸著,江南倭患如此厲害,這次會試和殿試,說不好又要出平倭的策論,到戰場周圍走一走,到時候言之有物,更容易出彩。’


    魏廣德知道老爹在意什麽,那自然是科舉。


    隨著魏廣德說完話,魏老爹的眉頭才舒展開,若有所思。


    “明早再說。”


    過了半天,魏老爹才憋出這麽一句話來,既沒有答應魏廣德的提議,也沒有否定,估計是要和老娘商量一下。


    要說跟著大隊人馬去剿滅倭寇,其實說危險也不危險,那股倭寇現在估計已經是驚弓之鳥,根本無心和官軍對戰,隻想著逃命。


    不過魏廣德卻是非常上心,上次是老爹他們去打了倭寇,這次大哥也要去,那自己也應該跟上,就在大隊後麵看看,戰場是個什麽情況。


    魏廣德沒自以為能做一代名將,之前魏老爹問話的時候,魏廣德就尋思了,這股倭寇不好打,行蹤太飄忽了。


    真要正麵對上,右軍又不是沒有和倭寇打過,那是小二百人都被輕易擊敗。


    迴到自己院子,魏廣德就叫張吉把自己的甲胄拿出來。


    是的,魏廣德給自己也準備了一身戰甲,隻不過不是鐵甲,也不是皮甲,就是普通軍卒穿戴的棉甲。


    魏廣德的襯衫也是因為穿了棉甲後想出來的,對襟的鴛鴦戰襖,隻是比普通軍士下發的好上不少,內層的鐵片更多,用的棉花也足料。


    張吉從櫃子裏拿出折疊好的戰襖,還在納悶,少爺這是怎麽了,大晚上的還要這東西。


    “幫我穿上。”


    很快穿戴好的魏廣德,就在屋裏來迴走了幾圈。


    不過因為天氣原因,這個時候穿這一身,感覺時間長了有點熱。


    至於魏廣德這身衣服穿上去什麽樣?


    其實和後世魏廣德看過的辮子戲裏那些八旗士卒的盔甲差不多,人穿上後顯得寬大。


    “披風。”


    魏廣德想起來,他當初和張宏福去過武庫,他們從裏麵各順了一件披風出來。


    這披風其實嚴格說就是半截的,主要是因為騎馬,披風長了拌馬腳。


    說實話,他們倆穿著戰襖,披著披風在九江城外跑馬,那確實很有點氣勢。


    興許是魏廣德說平倭可能是會試、殿試考題的緣故,魏母似乎同意讓魏廣德跟著過去看看,隻是千叮萬囑讓魏廣德跟著老爹,照看著點。


    第二日已時,魏廣德讓張吉背著包袱,跟著老爹就出了門,直接前往九江碼頭。


    之前,魏老爹在確定帶魏廣德去見識一下戰場後,就派人知會了吳占魁,他做為指揮僉事,也是這路人馬的指揮官。


    在碼頭上,魏廣德很意外的看到了張宏福,他身後的隨從也是背著行李,似乎是要出門的樣子。


    兩個人很快就站在一起說起來,當得知張宏福也要跟在姑父身後去見識戰場後,魏廣德有點無語。


    看來,這次出征,九江衛應該是打定主意,出工不出力,不然不會讓他和張宏福跟著去,也難怪父親那邊會這麽好說話。


    張宏福注定要襲指揮僉事的職兒,早點接觸下,對他來說也有好處。


    更重要的是,現在的他沒有軍職,說不好聽的,戰場上風向不對立馬跑路,都沒人能挑出一個錯來。


    他身後跟著十來個孔武有力的壯漢,顯然都是張家的親兵裏挑的好手,應該就是隨時保護他安全的護衛。


    魏家過去有十二個親兵,四個留在崩山堡大哥身旁,這次出去,魏母本意讓他們全部都去,不過魏老爹還是沒同意。


    隻帶走了六個,留下兩個看門護院。


    其中兩個以前跟著魏廣德遊曆江西的也被派到他身旁,作為隨身護衛。


    很快,後軍千戶所和魏猛帶領的總旗兩隊人馬就上了船,統共三百多人,但是還有幾條空船隨行,那是要去彭澤接右軍人馬的。


    一路無話,船隊出發後下午就到了彭澤,休息一晚,五百多人重新登船,同時魏廣德嫂子和表嫂同乘一條快船去九江。


    家裏男人都上前線去了,女眷都被安排迴去。


    大半年沒見大哥,和過年看到的一樣,沒什麽變化。


    四個人鑽到一起又是閑聊,到是表哥吳棟很羨慕魏廣德考中了舉人,也很是好奇這次出戰,魏廣德和張宏福跟著去幹嘛。


    兩日時間,船隊過了安慶,途中就收到最新塘報,倭寇自秣陵關破關而出,現在正在直奔溧水。


    魏廣德跟著舅舅、老爹進了船艙,也看到了那份塘報。


    秣陵關守軍不戰而潰,沒能封住倭寇逃竄之路。


    這份塘報是前日發出的,算算時間,他們接到消息到發出信息,魏廣德估計這個時候怕是已經南逃過了溧水。


    很快一副南直隸地圖擺上桌子,舅舅和老爹圍著地圖開始琢磨起來。


    至於他們考慮的是怎麽消滅這股倭寇,還是怎麽避開這股倭寇,魏廣德就不確定了,最新發來的命令是讓他們就近上岸,直奔溧陽。


    魏廣德湊過去看了看,溧陽往南是廣德,往西就是宜興,再過去一點,那就是太湖了。


    這是打算鑽太湖裏隱藏起來?找機會再逃離內陸?


    魏廣德心裏盤算著,這股倭寇最後的結局,大概率是被滅了,但是也不排除文官為了麵子,把倭寇逃走說成盡滅。


    曆史這個東西,說實話,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魏廣德沒有說話,他就是等這舅舅和老爹的決定,由此也可以知道他們最後的決定。


    魏廣德不相信老爹和舅舅沒有就采取的策略和張同知商量過,他們肯定已經有了計策,對於現在的魏廣德來說,隻能觀望,看他們到底怎麽商量的。


    而這個時候,表哥吳棟、張宏福和大哥魏文才也湊了過來看著桌上的地圖,而舅舅和老爹還在那裏商量,也隻有後軍千戶所千戶鄭義祥事不關己似的坐在一邊,也沒上來看地圖。


    好吧,或許他早就發現了,這一屋子人其實都是沾親帶故的,就他一個孤家寡人。


    雖然他其實和吳家、魏家一樣,早已紮根在九江衛,也是老早就投靠了張同知,心腹之人,隻不過平日裏和吳占魁走的不近。


    來之前,張家已經給他遞了話,按照吳占魁的命令行事。


    這個時候,他幹脆站起身走到吳占魁身前,“指揮大人,屬下出去看看手下的兒郎。”


    “去吧,注意安撫,這個時候不要生事。”


    吳占魁叮囑一句,這個鄭義祥是個心狠手辣的,對於手下的士卒那是出了名的狠毒。


    之前發下的開拔銀子,就被他扣走一半,後軍千戶所的戰兵對此頗為不滿。


    等鄭義祥離開後,不多時,就看見舅舅迴到桌前,魏文才和吳棟自覺讓開位置,魏老爹這個時候也跟在後麵站到桌前。


    “繼續向前,從蕪湖進溧水,直接奔宜興,或許能堵住他們,如果他們選擇直奔蘇州會拓林倭寇,那就沒辦法了,我們追不上。”


    吳占魁伸出手指點在標注為長江的黑線上,前麵一個小黑圈,旁邊標注蕪湖,那裏還有幾條代表水道的黑色線條。


    “堵肯定是堵不住了,秣陵關沒能擋住倭寇,我們注定隻能追著跑。”


    魏老爹想想點點頭說道,乘船直奔溧水,從那裏上岸,確實可以少走不少路。


    至於追不追的上,那就看天意了。


    是的,對於武官來說,很難抵擋戰功的誘惑,特別是既能立功,背後還有大人物罩著的,不怕功勞被貪墨。


    在九江府指揮使司衙門,張同知把張世貴、吳占魁叫到一起,商量過此戰的利弊。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這股倭寇已經是驚弓之鳥,隻是誰也沒想到他們會大膽到真跑到南京城去作死,還紅衣黃蓋招搖過市,這不是逼著朝廷弄死他們嗎?


    別說什麽精銳,這夥人是精銳不假,可也已經是疲憊之師早已銳氣全無,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時機。


    兩人議定後,自然也不會去征求其他人的意見,在這裏,他們就代表衛指揮使司,也是代表張同知的意誌。


    為什麽前路軍是右軍和後軍千戶所的人馬,不就是因為這兩個千戶是張同知的人,兩個千戶所相互之間有個照應。


    好吧,這個時候的明軍,已經有賣隊友的先例,特別是之前在浙江剿倭的時候,聽說過不少隻顧自己不顧友軍的戰例。


    九江衛的指揮們,自然都是善於學習的,斷然不能犯這樣的錯。


    至於解決辦法,也好辦,那就是把互為一體的人馬組合在一起,自家人,照不照應別人就管不著了。


    船隊繼續順流而下,很快在蕪湖轉道進入溧水直到船隻靠岸,大軍開始有序下船。


    下船的地方叫廣通鎮,屬於高淳,倭寇前往南京城的時候,曾在其邊界路過,隻是沒有在這裏駐留,所以魏廣德他們下船看到的廣通鎮還是一切如故。


    雖然鎮上房屋完好,但是街上行人稀少,顯得很是蕭條。


    顯然,經過倭寇這一鬧,鎮上人也已經是人心惶惶,沒事兒也不敢出門亂走。


    現在,靠近碼頭的不少房屋大門或是窗戶都是微微打開,顯然房主正在門後偷看他們這夥官軍。


    得益於前年去浙江剿倭,迴來路過南京城,兵部給每人撥了一身鴛鴦戰襖。


    軍戶發現這批戰衣是上等貨色,不是平時發放的那些劣質貨後,都選擇放在家裏,誰知道什麽時候又要上戰場,有一件好點的棉甲,保命的機會也要大上幾分。


    吳棟等人自然不會反對軍戶脫下那身新戰衣,依舊穿迴原來的爛衣服,他們的想法其實和手下軍卒是一樣的。


    這次出戰,軍戶們自然把那身戰襖拿了出來穿在身上,這樣也讓他們更有安全感。


    不過在這個時候,這樣一支軍隊的出現,還是影響到鎮上的人。


    不多時,鎮上就有裏正、甲長過來接洽。


    其實看到這支明軍的時候,他們也猜出個八九不離十,這是來剿倭的大軍。


    再看他們的穿戴,和往常見過的明軍那是大相徑庭。


    很快,裏正、甲長就組織了一些肉食送來,不多,隻夠一頓,可也不錯了。


    士卒開始埋鍋造飯的時候,吳占魁正在和裏正了解情況。


    “圖上這裏應該還有渠直通溧陽,我們沿路過來就沒有看到,是怎麽會事兒?”


    “大人,那是老黃曆了,以前這裏是有條溧渠,確實通溧陽,不過我都沒看到過那條渠,早就因為淤泥堆積不能使用,久了就廢了。”


    “這裏距離溧陽有五十裏地嗎?”


    “差不多。”


    隨著交談,吳占魁了解到的信息不多,畢竟這年頭,普通人走不出幾十裏地去,對於周邊自然不了解。


    “立即出發。”


    問明了方向,吳占魁不打算拖拖拉拉的行軍。


    雖然這仗可打可不打,可是確實是一個立功的機會。


    既然有可能拿下,自然還是要爭取一下的。


    “先去溧陽,看倭寇是否已經離開,反正我們的目標就是追到宜興,要是堵不住就算了。”


    吳占魁對鄭義祥和吳棟說道,他們兩個是千戶,這次追擊倭寇的主力是他們帶隊,自然命令要下給他們,雖然吳棟是自己兒子。


    “遵命。”


    兩個人都是按軍中規矩行事,恭恭敬敬接受命令。


    兩個離開,各自迴部隊整軍準備出發,隻是在鄭義祥轉身離開後,完全不知道背後一雙眼睛正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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