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廣德雙眼有點發直,愣愣的看著那道窈窕身影。


    女子上身是藍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披一件淡藍色的翠水薄煙紗。


    雖是常見墮馬髻上斜插一根鏤空金簪,綴著點點紫玉,流蘇灑在青絲上,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口含朱丹,一顰一笑,動人心魂。


    隨著那女子上台,向著台下客人右手放於左手上,輕握拳,放於腹部,然後屈膝道聲萬福,旋即轉身迴到台上早已擺好的瑤琴後,緩緩坐下。


    除了那聲“萬福”,女子就沒再發出一點聲音,坐下後就開始微微調試著琴弦。


    這自然就是他們口中的香凝姑娘了,從上台到弄琴,隻見到衣裙飄飄,顧盼生姿。


    魏廣德看著正在調試琴弦香凝,不覺有點癡。


    “怪不得,確實漂亮。”


    迴過神來的魏廣德對張宏福他們說道。


    “那是,南昌府那邊都想讓香凝姑娘過去,可人家不願意,嗬嗬......”


    旁邊的一個公子笑嗬嗬說道。


    “我在南昌府也跟著那邊幾位去過幾家,見過兩位頭牌,差遠了。”


    魏廣德想想之前在南昌看到的那兩位花魁,覺得這個時候,她們已經不合適稱唿為花魁了。


    確實,一個地方,怕也隻有最漂亮的那一位,才能叫花魁吧。


    魏廣德說話的時候,就看見桌旁幾位已經雙眼盯著台上的佳人,露出一副豬哥像,此時宛轉悠揚的琴音已經響起,魏廣德自覺閉嘴凝神細聽。


    好吧,聽了一會兒,魏廣德隻是覺得曲調不錯,隻怪他沒什麽文化,聽不出彈的是什麽。


    不過,在琴聲裏,魏廣德不覺又想起白居易的《琵琶行》,那句“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倒是很貼切。


    貌似,《琵琶行》就是白居易在九江府所作吧,第一句就是“潯陽江頭夜送客”,潯陽可不就是九江嗎?


    之後,那香凝姑娘又彈了幾首曲子,每一曲終了必然是贏得樓上樓下喝彩聲不斷。


    “表哥,這香凝姑娘是清倌人?”


    魏廣德想起先前聽到的,小聲詢問起來。


    “怎麽,你還想睡啊,哈哈。”


    張宏福嬉笑著迴了一句,引得周圍幾人跟著大笑。


    “打主意的不少,可沒見到得手的,你真要得手了,那哥哥我恭喜你。”


    旁邊公子笑著接話。


    “不值得,你真要上手,不花上千把兩銀子怕是手都碰不到,還不如直接點,拿出一萬兩贖身,迴去慢慢玩。”


    “一萬兩怕是未必會放手。”


    “我估摸著也不夠。”


    很快,魏廣德隻是隨口一問,桌上幾位就開始小聲討論起香凝姑娘的身價來了。


    魏廣德口中的清倌人,其實是在青樓裏討生活的女子的一種。


    明朝的青樓,其實和清朝以及後世人眼中的妓院可不是一樣的。


    賣身的是娼妓,賣藝不賣身的才是清倌人,兩者都做的那是紅倌人。


    這年代青樓裏麵的女子,多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也有賣身的,但數量較少,所以檔次才比較高,接待的都是些達官顯貴、風流才子。


    純粹做皮肉生意的窯子,就沒什麽檔次了,這桌的公子哥們可不會去那種地方。


    “算了,就算你出得起那錢,人家也未必會跟你走,別做夢了。”


    這會兒,在彈奏幾曲後,香凝姑娘已經起身離開下了台,那邊的小聲議論也停了下來。


    魏廣德感覺有點不對,古代這些公子哥不是該強取豪奪嗎?


    什麽時候開始講價錢了,直接上手強搶不行嗎?


    感覺和自己印象中的古代不一樣,魏廣德好奇說了句:“出什麽錢,直接搶迴去不行嗎?”


    “嘶.......”


    迎來魏廣德的是周圍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嗬嗬......在馬當鎮應該可行。”


    張宏福盯著魏廣德看了半天,都想不明白讀書這麽厲害的人怎麽會想到那裏去了。


    “怎麽,不行?”


    魏廣德繼續裝糊塗道。


    “你去試試,那邊兩桌還是你同學,旁邊那幾桌你看看人家誰敢做?”


    張宏福輕笑搖頭,“就是你真把人搶了,你覺得萃秀堂背後的老板會怎麽做?


    《逆天邪神》


    這香凝姑娘現在可是這裏的搖錢樹,你看看這樓上樓下來了多少人?


    搶人錢財如殺人父母,這麽多人都不敢出手,你就該想到,誰出手誰倒黴。”


    “還有啊,這裏打香凝姑娘主意的人不少,你搶走了,你想想他們會怎麽想,九江府這裏的大族可不少,誰家在官場上沒幾個人,隨便說說,就會有人幫著知會提學大人,別說你隻是秀才功名,就算是九江知府,也要防著人家以此攻訐。”


    “當麵不會有人和你說什麽,人家迴頭就上奏本參你,還一參一個準。”


    “廣德,你將來就算去地方上當官,先把關係搞清楚,免得不明不白招惹到惹不起的人和家族,男人嘛,要能屈能伸,你說是不是?”


    “人家多大,什麽能屈能伸......”


    旁邊的幾位公子在張宏福說完後就馬上接話,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上了,至於台下的那些表演,在香凝姑娘下台後,貌似就沒人再關注。


    魏廣德明白了,這年代開門做生意都有後台,生意越大後台就要越大,這些公子哥們都知道這個道理。


    另外貌似還透露出來這年頭,不管當官還是什麽,做事也要審時度勢,不能為所欲為。


    好吧,人家參的是私德有虧。


    又坐了一會兒,魏廣德說了兩句就起身到隔壁兩桌人那裏,那是府學的同窗,他們也是來這裏玩耍的,一邊觀看這裏的舞姬表演,一邊玩馬吊。


    這幾天魏廣德因為搬家,所以在府學請了半月的假,這次他們是在萃秀堂不期而遇。


    “沈兄,你們來這裏,怎麽沒看到勞師兄啊?”


    坐下後,魏廣德看著他們玩牌,一邊問道。


    他問的是沈良棟,是府學的前輩了,這次鄉試自然也是落榜生,他們這些人來了萃秀堂,卻沒看見勞堪也過來。


    在南昌城,魏廣德就發覺了,勞堪對於青樓和賭博那是相當精通的,很難想象他有不來的理由。


    “嗨,他一個同窗出了事兒,他這兩天過去幫忙處理去了。”


    沈良棟迴答道。


    這時候,旁邊一人又接話道:“五十多了還考秀才,造孽。”


    “也不能這麽說,一心向學沒錯,隻是家裏條件差了點。”


    隨著他們七嘴八舌的說話,魏廣德知道了,原來是勞堪過去一個同窗,五十多的老童生,這次院試失利,又因為債台高築,終於選擇了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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