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的整個作戰計劃,隻有李家父子才知道相對詳細的方案,而且各路明軍抵達後也是分駐各地,所以隻有雲南高層官員才知曉詳細的情況。


    這樣的結果就是,前線主將如線貴等人也隻能知道一鱗半爪,而不能了解到詳情。


    所以,在李成梁讓線貴要在潞江城堅守一個月時間,自然就讓人想到一個月內會有明軍援兵抵達的信息。


    現在,線老三把從線貴那裏知道的明軍軍情一股腦告訴了罕拔,自然讓他想到了這一節。


    之後的時間,兩個人小聲議論了一陣,主要是罕拔在問,線老三迴答。


    事無巨細,罕拔把能想到的問題都問了一遍,算是把潞江、保山一帶明軍的情況都了解了個遍。


    雖然線老三不是能全部當答出,可他知道的也都說了。


    “這個消息很重要,我馬上迴去告訴緬王,到時候一定會給你大哥很多獎賞。


    至於接下來怎麽做,還得看緬王的意思,明日還是這個地方,我們再會麵。”


    最後,罕拔隻是對線老三這麽說道。


    “好說,城裏我大哥基本控製住了,那些不聽話的都派去守南北門。


    看緬王什麽時候進城,我們保證讓緬王順利接手潞江城。”


    線老三有些諂媚的說道。


    既然要投到緬甸一方,初來乍到,自然對那些緬王的部下就要殷勤些。


    說起來,現在兩個人的態度已經完全反過來了,過去他線老三去見這些土司,都是被他們高高捧著。


    特別是雲南以外那些宣慰司的土司,那態度就更加恭敬。


    現在好,輪到自己對他們前倨後恭。


    說實話,線老三做起來還是覺得很丟人現眼。


    可形勢比人氣,現在緬甸勢大,特別是抓住了他們的把柄,那是不得不就犯。


    “嗯,你的話我會帶給大王,最主要還是要保證潞江上那些船隻的安全。


    我們十幾萬大軍不日抵達,需要大量船隻運送過江。


    臨時趕造船隻肯定來不及,所以你懂的。”


    罕拔也很享受接受漢人官員的奉承,好吧,以前都是他奉承他們。


    但是自從跟著緬王打進大明以後,那些殘留下來的漢人就對他殷勤有加。


    “放心放心,我大哥派他的親兵去江邊,負責那些船隻的看守,斷不會有差錯。”


    線老三急忙陪笑道。


    潞江城背靠潞江,線貴自然知道緬軍的打算。


    要想出其不意抵達保山城下,可不得有大量渡船這個交通工具,把緬軍快速運過河去。


    這,其實也是他線貴在緬王麵前的價值了。


    知道船隻的重要性,線貴自然上心,派出親信去江邊看守那二十多條船隻。


    河對麵其實還有一批,不過現在那些船不會他潞江城管轄,而是劃給了保山那邊的人,在河對麵建立了臨時營地。


    不過也沒關係,他有的是辦法奪下這些船隻。


    一是派人直接過江搶奪,二就是等對麵運送軍需過來後搶船。


    反正,隻要他們的事兒能做到保密,對岸明軍就不會發現。


    很快,兩個人就分開,一個迴城,一個也返迴不遠處的緬軍大營。


    這一段時間,緬軍兩座軍營都很安靜。


    知道騰衝明軍敗了,緬王指揮著大軍正在趕來這裏,雖然說這裏兩個將官也很想再次嚐試攻打潞江城,在緬王到達的時候就把潞江城送給緬王,可惜他們還是有些懼怕。


    城外這兩支軍隊,終究不是緬王的嫡係,是兩家依附於緬王的土司,手下可都是自己的兵,死一個少一個。


    然後,就是緬王手下的罕拔忽然提前到了這裏,還不讓他們進攻潞江城,說是緬王已經有了全盤考量。


    好吧,這樣也好,他們可以保存實力。


    不是他們不想出力,是緬王不讓他們表現自己的忠心。


    罕拔迴到緬軍大營自己的帳篷裏,直接就休息了,明天緬王到達,他還要去迎接。


    而迴城的線老三直接見到自己大哥,把和罕拔接頭的經過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那明日下午你就過去,看緬王怎麽安排。


    上午去江邊等著,家小應該就是明日迴來,隻要他們過了江進了城,我的心才能安穩下來。”


    潞江城這邊,線貴不擔心出現什麽紕漏,不過就是對在保山逃迴來的家小,他還有點擔心,怕行程被明軍保險。


    那樣的話,可就危險了。


    第二天清晨,太陽剛灑下一縷陽光,大地剛剛恢複生氣,陸家東岸明軍營地外就看見一隊馬車狼狽的向碼頭衝來。


    “站住,什麽人,再靠近就放箭了。”


    這個時候本就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時間,所以車隊距離還遠的時候,值夜明軍都沒有發覺。


    可是,車隊跑近了,那車輪碾壓地麵的聲音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可不就把人吵醒了嗎?


    這段時間裏,隻要從河對麵過來的百姓和車隊,至於從這裏往對麵去的,隻能是軍隊為潞江城提供輜重的民工。


    可過來這支車隊,馬車外表雖然有些髒亂,可一看就知道是富貴人家的馬車,這個時候可不該往這裏來。


    “我們是潞江城守備線大人的家眷,在路上遭到歹人圍攻,快請官爺兒讓道,幫我們擋住後麵的歹徒,線大人必有重謝。”


    這支車隊正是昨日從保山城出發的那隻線府車隊,不過出城的七八輛馬車現在大多數已經被丟棄,那可都是線貴這些年搜刮的財物。


    車隊一開始走的好好的,可是繞過保山城以後,重新上了大路,結果就遭遇到一支明軍部隊的追殺。


    這支明軍戰力極強,而且口口聲聲要抓住叛將線貴家眷問罪,如果不是線府那些親兵家丁拚死抵抗,他們早就被對方全部拿下了。


    可即便如此,那些護衛損失也極其慘重。


    沒辦法,隻能拋棄那些錢財這類的身外物,讓家丁拚死保護三輛搭載有家眷的馬車衝向潞江城,沿途不時安排家丁斷後。


    跑了一夜已經人困馬乏,擔驚受怕一夜,那滋味自然很難過。


    還好,總算是逃到江邊了。


    眼看著隻要上船過江,他們就安全了。


    趁著身後追兵沒有殺到,前方的明軍還搞不清楚狀況,他們於是編造這樣的謊言,企圖騙過這裏的明軍守衛。


    對方的反應也正如他們預料般,聽說是對岸潞江城守備的家眷,被歹人圍攻,明軍當即放鬆警惕,讓他們過去。


    馬車上自然有線府的標記,還帶著線貴的帖子之類的信物,很容易就騙過了守衛的明軍。


    “不知歹人現在何處,有多少人?我們也好稟報將官,派人追捕歹人。”


    那守衛碼頭的輪值總旗還走到馬車旁,向線府家人詢問道。


    “這裏往東十幾裏,對方有好幾十人,還請大人先行個方便,給我們安排兩條船送我等過河。”


    那帶隊家丁走到總旗身邊,一邊迴答他的問題,一邊從懷裏摸出一錠銀子不著聲色的放進那總旗手裏。


    “好說好說。”


    現在隻有七銀子入手,那總旗滿臉堆笑,當即喊來一個小旗引領他們去江邊,安排船隻送他們過河。


    看了眼這個由八個家丁護衛著三輛馬車,馬車上還真殘留有血跡,幾個家丁中五六個人也都帶傷,被人截殺做不得假。


    這邊安排人送線府的去江邊,那總旗則快步向遠處軍營快步奔去。


    距離碼頭十餘裏的地方出現歹人截殺搶劫,平時算不得大事,可現在情況不同,正是國戰的時候。


    而且,這次截殺的還是對麵城池守將的家眷,要是這邊不做出些表示,消息傳過去,怕是那位線守備那裏不好交代。


    這個營地主將是保山城派出來的一個遊擊,領著手下四五百人駐防在此,也是對江對麵潞江城的一個監視。


    平時看管渡口,有軍需運來還要安排船隻接運過江,其實也很鬆閑的一個差事。


    這個時候那遊擊將軍還在軍帳裏睡大覺,被總旗喚醒,才知道了這個事兒。


    “好幾十人?”


    那遊擊將軍絲毫沒有懷疑線府家丁的講述,前段時間江對麵線府可運了不少東西過河,雖然這幾天沒有了,但河對麵出現線府家眷也不奇怪。


    “來人,通知周百戶和王百戶過來。”


    那遊擊大喊一聲,對帳外親兵下令道。


    歹人既然有好幾十人,派出去的官兵自然就不能少了,兩個百戶帶著一百多人過去,幾倍於歹人,自然就穩操勝券了。


    那百戶已經在心裏做了決定,手腳也不慢,快速穿戴好就出了營帳。


    而在營外遠處,一股煙塵升騰而起,一隊騎兵打馬向碼頭方向趕來。


    “誇誇誇”


    馬蹄敲擊大地的聲音,隔得老遠就能聽到。


    “哪裏來的馬隊?”


    聽到聲音,那遊擊馬上向東麵張望,可惜現在隻能看到塵土飛揚,卻沒有看到馬隊的影子。


    現在可是戰時,出現馬隊就得提高警惕。


    那遊擊一麵招唿手下集合,一麵跑到營柵欄邊上向外看去。


    而此時,在他身後碼頭上,線府幾個家丁護著馬車上下來的線貴家小,急匆匆上了一條大船。


    “快點開船,送我們到對麵去。”


    那帶頭的家丁又是丟出一錠銀子給那船老大,一個勁催著他們開船。


    至於岸上有些慌亂的明軍,他們那裏還顧得上。


    追兵的身份,他們當然知道,當時被追上後,要不是他在萬般無奈之下,打翻了一輛馬車,讓車上金銀散落一地,轉移了那些追兵的注意力,他們哪裏能夠跑到這裏。


    一路上,沒當要被追上時,就舍棄一輛馬車,把車上搭載的財物撒的滿地都是,不如此哪裏能夠逃到這裏。


    果然,船工撐起船杆,大船緩緩離開碼頭向著河對麵行去,馬蹄聲也漸漸清晰起來。


    很快,大隊明軍就湧向碼頭,不過此時大船已經到了江中心。


    “迴來,快迴來。”


    聽著河對麵明軍的叫喊聲,那家丁隻是給另外幾個人打了一個眼色,幾個護衛就站到了船工身旁。


    “大人,這.”


    船後撐杆的老船工聽到岸邊明軍的叫喊,有些猶豫的看向他。


    “別理他們,送我們過江,這錠銀子就是你們的。”


    說話間那家丁又從懷裏摸出一錠銀子,看樣子足有五兩。


    老船工心知有些不對,迴頭看了眼前麵的同行,見他們身旁站著的家丁,都是把手按在刀柄上。


    老船工不懷疑,就算他這個時候發出示警,自己的那些夥計怕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些家丁拔刀砍翻了。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看樣子這些人是被官兵追捕的對象,可這時候為了自身安全,也隻能順著他們的意思做下去。


    很快,大船過了江中心,漸漸靠近對麵碼頭。


    “少將軍,我們是真不知道他們是要抓捕的逃犯,他們拿著潞江城守備線大人的帖子,說是線府的人,我們也不好攔住他們。”


    此時,那遊擊將軍就在岸邊,額頭上滿是汗水,正在解釋情況。


    現在他已經知道那馬車上的人,正是官軍追捕的叛軍家眷,可把他嚇得半死。


    那少將軍,自然就是李如樟,此時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經過一晚上的追捕,此時他也滿臉的倦容。


    他當然知道在沒有得到潞江城叛亂消息前,附近明軍肯定是要給線貴麵子的,怎麽說都是守備,相當於副將,在這附近有幾個人官職比他大。


    本來就隻是做做樣子,逼著線貴早點造反作亂,也不真是要把他的家眷都抓起來。


    隻不過沒想到,線府的人隨行居然帶著好幾車財寶,最可恨的還是沿路亂灑,讓他們收拾起來頗費了一番功夫。


    當然,那幾車財寶都被他李家收了,算是意外之財。


    “聽著,對麵線貴勾接緬甸意圖作亂,已經被查實。”


    “什麽?”


    李如樟的話,可把那遊擊將軍嚇個半死。


    對麵已經叛國,那他們打過來豈不是


    不敢想,根本不敢想下去。


    “那少將軍,我們是馬上燒毀碼頭、毀掉這些船隻還是怎麽做?”


    那遊擊將軍急忙問計,按他所想,既然線貴投敵,那可不就應該馬上把船隻都毀掉為好。


    沒了船隻,敵人就很難快速過河。


    自己的差事兒也就沒了,是不是可以退迴保山城去。


    有城牆保護,睡覺也睡得安穩些。


    不過,讓他失望的是,李如樟卻命令道:“不用,你們堅守碼頭即可。


    若是對岸攻來,你們要全力防守渡口,不準後退半步。”


    李如樟騎著馬,慢慢走在碼頭上,向江對麵張望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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