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廣德提到的,其實就是強盛時期的葡萄牙和西班牙瓜分世界的所謂依據——教皇子午線。


    教皇子午線是一條由教皇亞曆山大六世於1493年確定的線,用於在西班牙和葡萄牙之間劃定殖民地領土的分界線。


    根據該條約,教皇亞曆山大六世將世界分為兩個領土區域,分別屬於西班牙和葡萄牙。


    然而,教皇子午線的劃定並未獲得其他歐洲國家的普遍承認,尤其是後來進入殖民地競爭的國家。


    在大航海時代的初期,或者說殖民地時代的前期,憑借著先發優勢,西、葡獲得了巨大優勢,讓其他西方國家垂涎卻毫無辦法。


    但是當這些國家也逐漸走出去,爭奪殖民地以後,教皇子午線實際上已經被廢棄,之後圍繞殖民地的許多爭議和爭端,最終通過其他方式解決。


    盡管教皇子午線的劃定並沒有全麵解決領土爭端和殖民地競爭,但它仍被視為國際法和殖民地曆史中的一個重要裏程碑。


    不過西方的教皇劃定的東西,對於東方帝國的三位掌權者來說,其實什麽都不是。


    但此時,馮保和張居正還處在夷人居然敢劃分所謂的世界這件事兒上,甚至比地球是圓的更讓他們震驚。


    是的,地球不管是方的還是圓的,其實都不重要,因為腳下這塊大地不會變,他們不會掉下去。


    至於地球另一頭那些人的安危,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


    但是,堂堂大明帝國居然被西方一個勞什子的教皇分配給了夷人,這點是他們不能接受的。


    “他們的教皇,難道還能比我大明皇帝陛下還大?”


    馮保吭哧半天,終於憋出這麽一句話來。


    魏廣德聽到這裏,心裏一愣。


    後世,一般都稱唿梵蒂岡那位是教皇,因為他是神在世間的代言人。


    不過,貌似也有人將宗教領袖翻譯成教宗一類的稱唿。


    到底應該說是教皇還是教宗,後世並沒人關注。


    因為皇權式微,已經沒有什麽真正的帝國存在,即便依舊維持君主製的國家,也是實行君主立憲的方式統治國家。


    國王或者皇帝,更多隻是個象征,實權有限。


    而教皇的情況也類似,隨著科技發展,雖然教徒沒有減少,反而有所增加,但是教皇對世俗的影響力其實已經衰弱。


    魏廣德不認為有必要在稱唿問題上糾纏,急忙解釋道:“教皇這個稱唿,也就是翻譯給出的詞,其實在西方他的地位就是宗教領袖,比如道教龍虎山天師。


    在西方,也有類似的稱唿,那就是教宗。


    所以,我們也沒必要和那些蠻人一般見識。”


    魏廣德的解釋,也是有一些效果的,至少馮保臉色就好看了許多,雖然依舊滿麵紅光。


    是的,就是個稱唿,是教皇不是皇帝,也沒有世俗的權利,隻是有影響力。


    貌似,還真沒必要和這些粗魯的野蠻人一般見識。


    而張居正在冷靜下來後,也思索起魏廣德說這些話的原由。


    “善貸,你的意思是,朝廷財政困窘,我們也學著夷人的手段,向外搶奪地盤,搶奪錢財?”


    張居正的話傳到馮保耳中,馮保也是納悶問道:“他說了嗎?”


    “剛才善貸不是說了,東麵有一塊大陸,上麵遍布金銀礦,夷人,就是西班牙人在我們大明使用的銀幣,就是他們從東麵那塊大陸開采出來的。”


    張居正馬上就提醒道。


    聽了張居正的話,馮保微微點頭若有所思。


    “西班牙和葡萄牙現在是夷人國度裏的強國,靠的就是航海帶來的巨大財富,讓他們可以建造更多的大船,同時征集更多的士兵。


    有了船和兵,他們就可以搶奪更多的地盤和礦產,豐盈國庫。


    所以,他們的侵略性是毋庸置疑的。


    一旦世界上再沒有可以讓他們插手的地方,目光怕是就會看向那些他們之前打不下來的國度。”


    魏廣德已有所指的說道。


    這,其實就是後世的曆史。


    當世界瓜分完畢,西方新的秩序被建立起來後。


    其中的領頭羊,自然就把目光看向之前被他們認為很難統治的地區,比如印度,比如中國。


    “所以,你也引導大明走上這一步?”


    張居正這會兒盯著魏廣德,一字一頓問道。


    “搶占重要位置,避免類似事件發生。


    最起碼,在大明周邊的藩國,不允許類似事件發生。”


    魏廣德搖著頭迴答道,“從蘇祿國的反應就可以看出,他們不是看不明白夷人的狼子野心,隻是苦於沒有實力對抗。


    而他們隻能依附於我大明,渴望得到大明的庇護。


    這些,我們可以給他。


    但是,同時他們也得承擔起對大明的責任,不是向他們要銀子要資源,而是對完全開放大明市場,讓我們的商人可以去他們那裏做生意。


    朝廷通過收稅,獲得提供保護的銀錢支持,他們也能得到心儀的大明商品。”


    實際上,這個時代並沒有什麽國際商業規則,都是地方統治者自己製定。


    不管來自何方的商人,都要接受當地統治者的各種規定。


    不僅要繳納稅賦,還要供應指定的商品,並不是說你隨便賣商品,隻考慮市場而不考慮其他。


    在一些宗教國家,有些商品就是不能銷售的。


    有的,還會對通商口岸進行限製,外國商人隻能在指定港口城市進行交易。


    這些,無疑都影響到商人的利益。


    因為限製越多,外國商人可能的獲利空間就被限製了。


    這也是為什麽很多殖民地戰爭,一開始都是以開放通商口岸為理由發動的。


    開放更多的通商口岸,接觸的商人多了,需求才會增加,他們的獲利空間才能提升。


    大明現在有底氣僅開放月港一地,並且對這裏流通的商品征收重稅,其實也是這種權利的體現。


    “大明不僅要重新迴到南洋,重新掌控南大明海,還要進入西洋,到達永樂時期去過的所有地方,還要繼續向外拓展商路,把大明的商品銷售到更遠的地方去。


    夷人商人都能不遠萬裏來購買大明商品帶迴去銷售,說明我大明商品在海外隻會有更高的利潤。


    商人逐利沒有錯,隻要有更高的利潤,他們應該會不辭辛苦送貨上門的。”


    魏廣德開了個冷玩笑,說道,“至於叔大兄先前所說,其實要豐盈國庫很簡單,不是一味加稅。


    記得吾早前曾看過叔大兄所寫《生財有大道》的文章,文中其實已經說了,無外乎開源節流。


    放在以前,開源很難,但是既然先帝已經開了海禁,自然就有了新的生財之道。


    戶部也可以考慮和海商合作,參與其中獲得利潤。


    至於節流,叔大兄在文中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我也沒什麽其他想法。


    不過前些天給江西家中寄信,不想這幾日竟然沒有商人迴去。”


    說到這裏,魏廣德看著張居正說道:“雖然我可以用朝廷驛站往家中送信,甚至派出家丁專門跑一趟。


    但此事,還是讓我有了點其他想法。


    戶部和兵部共同掌管朝廷的驛遞,平時傳遞公文,迎接往裏官員,戰事傳遞戰報消息。


    但平時,這些驛遞其實並沒有太多事兒可做,屬實浪費。


    善貸覺得,完全可以製定一個章程出來,讓驛遞可以接受百姓書信傳遞的差事兒。


    縣內一般不會有這樣的需求,多是跨府甚至跨省傳遞書信。


    可按照距離遠近,驛遞收取一定的錢財,這筆銀子自然就是衝抵朝廷在驛遞上的花費。


    即可以說這是算開源,也可以認為是在為朝廷節流。”


    “嘶”


    聽到魏廣德的話,張居正抽了口氣。


    說實話,魏廣德的提議是張居正沒想到的,因為驛站製度是從大明開國就開始執行的,已經近二百年曆史。


    驛站製度也一直沒人提出來需要改變什麽,自然也被官員們自動忽視了,因為他們可以從中獲益。


    但實際上兵部每年交給戶部的賬單,張居正也是知道,驛遞每年的花銷其實非常巨大,大到一般人很難想象的程度。


    三百萬兩的開支。


    後世有多少人知道,大明一年在驛站和急遞鋪等通信方麵的投入會如此巨大。


    三百萬兩的支出,大頭其實不是驛卒,而是在官員迎來送往,在驛遞房屋修繕和馬匹車架的添置上。


    當然,其中隻有一部分需要戶部貼補,不過幾十萬兩,二百多萬兩銀子,其實都是分攤到地方雜稅裏麵。


    張居以前並未關注,但現在不同了。


    現在魏廣德提出為驛遞開源,或者說是節流的法子,才讓張居正忽然感覺到,貌似驛遞的開支有點大了。


    明朝時期的驛站係統是一個龐大的通信和交通網絡,對於國家的治理和軍事通信具有重要意義。


    驛站的運營和維護需要大量的經費,這些經費主要來源於國家財政和地方人民的賦稅。


    每個驛站的經費一般是按驛站的大小、人員和車馬的多少來供給的,用於驛站物資的補充、基礎設施的完善和維護,以及驛夫酬勞的支付等。


    此外,明朝的驛站改革和製度調整,如馬匹食量的增加和人員配置的變化,都會直接影響驛站的運營成本。


    “善貸,你這門生意,怕是不賺錢,還是虧錢。”


    就在張居正思索驛遞事務的時候,馮保忽然插話進來道。


    魏廣德看向馮保,有些不解。


    “雖然民間有書信需求,但又有多少?親族多在一個地方居住,那裏需要書信聯係。


    至於需要書信的,也即是官員和商賈,他們有的是渠道傳遞書信。


    至於你這次,不過是恰巧遇到沒有商人往返罷了。”


    馮保解釋道。


    其實,馮保的說法也不錯。


    大明現在的製度,就是把百姓限製在自己的家鄉,一般來說並沒有書信往其他地方傳遞的需要。


    不過大明也堅持移民,其實許多宗族因此也分散在全國各地。


    所以,對於馮保的話,魏廣德搖搖頭,就把魏家分支,一部去了遼東,一部去了大同說了出來。


    “通過兵部幫忙查找,當年去遼東的親戚已經有了消息,不過大同那支卻因早年戰亂沒了信息。”


    魏廣德開口說道,“若是有書信聯係,他們也就可以給江西書信一封,也就不需要費勁尋找了。


    雙林兄說民間沒有這需求,少是確實,但未必沒有。”


    “善貸所言極是。”


    張居正接話道,不過此時他考慮的不是魏廣德提出的開發民間驛遞,而是思考改革驛遞,降低運營成本。


    “早先朝廷向遼東和西部移民拓荒,這許多人已經和本家失去聯係多年,如果朝廷驛遞能夠提供便利通信的話,想來他們還是有需求的。”


    張居正都這麽說了,馮保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含笑點點頭


    “善貸,你提到的驛遞的事兒,在我看來,正是個好方向。


    誰能想到,驛遞一年的開支已經超過三百萬兩銀子了。”


    “什麽?”


    馮保第一次知道朝廷的驛遞這麽費銀子,三百萬兩,可不是個小數字。


    朝廷每年的收入,全部加起來也不過相當於幾千萬兩,驛遞都快相當於其中一成了。


    當然,馮保也清楚,其中朝廷負擔的少,大頭還是在地方。


    但這筆支出也不得了哇。


    魏廣德不知道,他想打開辦民間郵遞,方便百姓聯係的法子,在張居正的一番操作下,竟然變成了一場改革。


    明初,朝廷的驛站使用非常嚴格。


    但是到現在,已經出現巨大腐敗的現象。


    此時的張居正雖然依舊醉酒,但心中已經在盤算製定新的《給驛條例》,對勘合的發行和管理以及驛站的使用規定了新的章程。


    看到張居正都找魏廣德問計,馮保這會兒眼珠子一轉,也跟著小聲問道:“善貸,你看內廷二十四衙門,是不是也該改改?


    外廷都說內廷慣會花錢,卻從不找錢,可內廷本就是為陛下服務的,哪裏能夠經營賺錢。”


    聽了馮保的話,魏廣德直接搖頭,“內廷的事兒,還是雙林兄去想辦法解決吧,這不是我該插手的事兒。”


    “你呀你.”


    馮保聽到魏廣德這麽說,隻好用手指點了點他,也沒在多說什麽。


    “善貸,除了驛遞,戶部還有什麽可以改的。”


    就在這時,張居正也接著馮保的話頭問道。


    “戶部,寶鈔提舉司就可以裁撤或者做其他的事兒。”


    魏廣德想都沒想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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