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警鍾不斷被敲響,傳遍全船,所有水手衝出船艙,傻愣愣看著海灣口的一幕,一條條和歐洲戰船造型迥異的戰船出現在那裏。


    他們知道,那是千裏之外那個叫做大明的國家造的船,他們已經很熟悉了。


    隻是,這裏是哪裏?


    又不是馬尼拉城,為什麽會有明國的船隻出現在這裏。


    這麽多的船聚在一起,那可不是商船,隻能是明國官方的艦隊。


    “他們正在逼近,做好戰鬥準備。”


    瞭望手大聲向愣住的同袍們喊道。


    隨著瞭望手的喊聲,所有人都迴過神來,快速迴到自己的位置,開始戰鬥準備。


    雖然,明國貌似和他們還是盟友,可是對方突然出現這麽多的戰船,入港前也沒有提前傳來消息。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西班牙人可不是傻子,他們之前經常和葡萄牙、甚至英格蘭海盜戰鬥,自然是很謹慎的,絕對不會輕易相信其他人。


    更何況這裏是遠東海域,根本就沒有秩序的地方。


    對麵的艦隊不告而來,這就不是一般情況。


    正常情況下,兩支艦隊靠近前都會相互通報,以示沒有敵意。


    “怎麽迴事?”


    在西班牙水手各就各位以後,船長終於出現在甲板上。


    “我的上帝。”


    不用其他人介紹情況,他已經看到從海灣口駛進來的明國艦隊。


    “做好戰鬥準備,升帆,旗手馬上和他們溝通,看看他們要做什麽?”


    船長當即又下達一連串的命令道。


    升帆和炮手就位是海戰前最主要的戰鬥準備,戰艦不是固定炮台,他需要移動起來才具備優勢。


    特別是現在的情況,麵對對方占據數量優勢的明國艦隊。


    最起碼,不能被對方圍住,必須保持一定的機動性才行。


    幾條西班牙武裝商船的船長此時都下達了類似的命令,而掛著旗艦旗幟的武裝商船更是放下一條小船,向對麵的大明南海水師駛來


    這條小船當然不是阻擋他們前進的,那不過是螳臂當車,隻不過是要第一時間和對方艦隊取得聯係,避免發生誤會。


    所有西班牙船長都冷漠的看著那條小船,雖然他們做好了準備,但是留給他們的時間和空間都不多。


    按照他們的經驗,明國艦隊的到來,絕對不是盟友,而是暗藏著敵意,隻不過他們需要進一步確認罷了。


    而那些到過大明貿易的船長也大致猜出眼前明國艦隊的來曆,應該就是明國最近幾年才集結組建起來的南海艦隊。


    海灣裏的變化,自然瞞不過岸上的夷人。


    他們每天都會派出巡邏兵在玳瑁城西門附近巡邏,也就是靠近海灣的地方。


    忽然看到海灣裏湧入這麽多明國戰艦,自然第一時間報告到撒韋拉那裏。


    “什麽?海灣出現明國艦隊?”


    聽到巡邏兵報告,撒韋拉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


    他多次和那些來往明國的商人口中知道,明國貌似沒有對外的野心,可是為什麽他們的艦隊會出現在這裏?


    玳瑁城裏響徹一夜的槍炮聲已經停下來,顯然明國軍隊已經成功占領了玳瑁城。


    他正打算今天派人和明國將領商量,讓他們的部隊也進城維護秩序。


    畢竟,打下這座城的功勞,他們西班牙也是有的,可不能讓明國人長期占據這裏,這對西班牙對菲律賓的通知不利。


    可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明國艦隊,難道是為了圍剿海盜而來?


    可是這出現的時機,似乎太湊巧了。


    “馬上去通知米格爾中尉來我這裏。”


    撒韋拉馬上做出決定,還是先派人去和明國人溝通一下,看看是什麽情況。


    當然,他也絕對不會什麽準備也不做,等叫人的衛兵離開後,撒韋拉又叫來一個衛兵,命令道:“立刻通知所有軍官,各部做好戰鬥準備,針對明國人的準備。


    派出更多的巡邏兵監視玳瑁城和明國人的軍營,立刻,馬上。”


    “是,司令官。”


    衛兵接到命令一個立正,馬上轉身出了小屋,下去傳達命令去了。


    明國艦隊出現在彭加絲蘭海灣的消息,像一陣風一樣傳遍了整個西班牙軍營。


    之前,還在嘲笑明國人愚蠢的人現在笑不出來了。


    當初,因為他們對明國的慣有認識,以為明國人在幫助他們消滅海盜後就會帶著林鳳離開,迴明國邀功請賞,而把整個菲律賓拱手送給他們。


    可是現在看來,貌似這個想法怕是很難實現了。


    明國更多的軍隊到來,他們會不會對這裏產生興趣,誰也說不準。


    不過,做好應對準備就好了。


    大量的巡邏兵被派出去,特別是靠近明國軍營的東門方向,已經增調了大量軍隊到營地邊緣,建立臨時陣地。


    大炮也帶過去兩門,增加那裏的防禦。


    西班牙人的反應並沒有超出俞大猷的判斷,在門崇文率部返迴軍營後,馬上就被派到了軍營的東麵,做出防禦部署。


    不過,俞大猷最關心的還是玳瑁城南門的情況。


    根據連續的戰報,他已經知道玳瑁城全城大部分地方都已經被明軍控製,唯一剩下的就是南門。


    必須搶在夷人反應過來前拿下這裏。


    否則,一旦海盜選擇投降夷人,從而打開大門,這對於明軍要占據玳瑁城就會變得困難無比。


    雖然,海盜做出這樣選擇的概率並不大。


    “隻能用保命的方式,讓海盜選擇投降。”


    俞大猷麵前正放著一張手令,是他剛剛寫好,授權鄧子龍和陳璘可以用免死的方式勸降海盜的命令。


    俞大猷不是個讓人被黑鍋的將領,既然他打算為了玳瑁城做出這個的決定,就會給部下一份手令,讓他們可以全心全意執行他的命令。


    “大人,城裏戰報,海盜投降了,我軍已經控製全城。”


    就在俞大猷打算叫人進來,把手令交給他送過去的時候,帳門外傳來親兵的聲音。


    “進來。”


    俞大猷聽到海盜投降,明軍已經控製了玳瑁城心中就是一喜,不過隨即就把人叫進來,他還急著看戰報,想知道鄧子龍他們是靠什麽讓海盜投降的。


    很快,一份潦草的戰報就送到他的手裏。


    看字跡他就知道,戰報是鄧子龍寫的。


    雖然潦草,可也能辨認出來,俞大猷也很快就知道了誘降海盜的過程。


    因為海盜還控製著南門,又憑借手中多門青銅小炮抵抗明軍的圍剿,之前憑借的火力優勢已經不複存在,讓鄧子龍和陳璘在短時間內找不到快速解決海盜的辦法。


    不過,海盜或許顧忌到明軍會用城中家眷相威脅,所以主動選擇和明軍談判,以求保全家人。


    好吧,即便他們的家人都是被他們擄掠來的,可日久生情,何況一些人還有了孩子,自然還是不能說放下就放下。


    多了顧忌,自然也就沒有了以前的不怕死的勇氣。


    正是憑借這點,海盜最終還是選擇投降,沒有等到局勢最糟糕的時候才做出選擇。


    當然,戰報中也提到此前,顏祐謙等人曾經向他們提出過這樣的建議。


    至於他們需要做的,隻是保證他們的家人,也就是那些被擄掠來的婦人和他們孩子的性命。


    那些海盜當然也要求明軍能夠從輕發落他們,不過鄧子龍並沒有答應保他們的命。


    海盜的家人,多是被擄掠而來,保命應該是可以的。


    但是海盜不同,他們的處置隻能等朝廷的旨意。


    對此,海盜也最終接受了。


    逃跑無望,還打個什麽勁?


    但凡還有機會活命,他們都不會選擇投降。


    他麽的依仗,其實很少。


    即便是海盜自己也清楚,隻要明軍把大炮拉上城牆,他們那點防禦就會摧枯拉朽般被摧毀,而他們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至於投降夷人,好吧,漢人的自尊讓他們從沒想過這個選項。


    即便是海盜,他們願意和夷人做生意,可依舊看不慣他們。


    和所有大明的百姓一樣,他們把夷人看做是粗魯無禮的野蠻人,即便他們有各種精巧的商品,依舊不能改變中國人對他們從骨子裏表現出來的不屑。


    其實,這樣的態度,即便是在清朝中前期也是一樣未變,和後世完全迥異。


    而在後世,還保持這樣態度,至少平等看待外國人的國人已經不多,而且多集中在底層。


    俞大猷看完戰報,又看了看自己麵前的手令,直接拿起來揉成團。


    既然他們做出了選擇,俞大猷也沒必要把這道手令發出去了。


    不過,鄧子龍和陳璘在他心中的評價也被提高了不少,做事果斷,不是瞻前顧後的性格,可以獨自領兵了。


    “報,水師已經進入彭加絲蘭海灣。”


    就在這時,門外又有傳令兵跑來,在營帳外喊道。


    “進來。”


    俞大猷下令道。


    等人進來以後,俞大猷直接問道:“沒有和夷人動手吧。”


    “稟大帥,沒有,雙方已經開始接觸。”


    傳令兵是大營派出去的,監視海灣裏的一舉一動。


    俞大猷本沒打算和夷人開戰,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還是派人在岸上盯著。


    這是做最壞的打算。


    “淩晨派去的人,也不知道把命令傳達過去沒有。”


    俞大猷嘴裏喃喃道。


    林鳳出逃的消息,他自然選擇傳遞給水師那邊,不過消息送過去,是否能把人堵住,就不得而知了。


    最起碼到現在,海上還沒有消息傳來。


    其實此時的王詔,是在船隊進入海灣的時候才收到岸上的消息,知道林鳳逃出玳瑁城。


    不過,旋即他就想到之前那支小船隊,幾乎肯定就是林鳳的船隻。


    好吧,就是他們的攪合,讓他以為是夷人發現了他們,結果讓他們提前行動。


    隻是這個時候已經沒法退迴去,隻能按計劃繼續行事。


    明軍水師戰船呈扇形圍住了夷人戰艦,畢竟海灣就這麽大點,大明水師上百條戰船往海灣裏一進,一下子就占據了接近一半的地方。


    而另一邊靠近大陸的方向,則是留給了西班牙艦隊。


    這麽狹小的活動空間,即便升帆也沒什麽用。


    不過,為了安全,西班牙艦隊內部還是悄悄發了暗語,一旦開戰隻能往岸上衝,擱淺。


    最起碼,不用被明軍包餃子給圍住。


    推到岸上,做炮台也是好的。


    實在不行,棄船上岸和其他西班牙軍隊會和,最起碼能保住性命。


    西班牙派過去聯絡的小船很快就傳迴消息,明軍水師追蹤林鳳海盜集團而來,聽說人被包圍在這裏,所以專程前來。


    西班牙艦隊司令聽了明國將官的解釋,隻能一邊派人繼續聯絡,一邊派人坐小船上岸,去聯係撒韋拉司令,把消息傳遞過去。


    “命令各艦讓水手和炮手可以原地休息,但是不能放鬆戒備。”


    雖然明國水師給出了解釋,可西班牙艦隊司令並沒有因此就放鬆警惕。


    就是在這樣的反複接觸中,五、六條快船再次駛入彭加絲蘭海灣。


    留下幾條船看管快船後麵拖曳的小船,隻有一條快船繼續前行,鑽入水師船隊中。


    快船不大,可以在船隊縫隙之間穿行,很快就到了前麵,找到旗艦。


    “大人,派去追擊的快船迴來了。”


    在快船靠向旗艦的時候,就有人在王詔耳邊小聲說道。


    “走。”


    離開船樓,王詔迫不及待到了甲板上,看著靠過來的快船就對上麵的總旗問道:“截住沒有?抓到林鳳沒?”


    “將軍,匪首林鳳已經被擒。”


    那總旗不敢怠慢,雖然好奇王詔是怎麽知道林鳳在小船上的,但還是馬上答話道。


    “好好好。”


    王詔聞言連叫三聲“好”,這才又下令道:‘你的快船靠岸,把人押到軍營去。’


    隨即,王詔又點了身邊一個親兵,跳到快船上,吩咐道:“你去軍營,把這邊的情況和大帥說下。”


    明軍這邊的動作,自然被西班牙人看在眼裏。


    明軍有人上小船上岸的消息,很快就在西班牙人軍隊裏傳開。


    這也是早前商議的結果,最終的談判,還是要放在陸地上,玳瑁城裏舉行。


    現在,借著押解領去俞大猷那裏,正好把這段戲給演出來。


    等快船離開後,王詔下令一部分明軍福船退出海灣,負責外圍警戒巡邏,隻留下靈活的快船和中、小號福船和炮船。


    數百條船擠在海灣裏,實在太擁擠了。


    可即便如此,依舊超過二百條戰船擠在海灣裏。


    當西班牙小船再次靠上來以後,王詔就派人傳遞消息,大帥已經上岸了,有要談的和大帥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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