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閣老,這炮”


    戚繼光起身就指著身旁的大炮,有些結巴的說道:“這炮.能打多遠,威威力怎麽樣?”


    看著戚繼光這會兒還滿臉通紅,看樣子是激動的不行,魏廣德才笑道:“別激動,真炮還沒出來,還在研究鑄造之法。


    所以也沒有試炮,就是個樣子貨。”


    “那這炮可以拉到校場那邊測試,那邊寬敞。”


    戚繼光聽到這個炮都沒有試過,當即就說道。


    “你過來。”


    聽到戚繼光想把這炮拉到校場進行試炮,差點笑出聲來。


    雖然這年頭也不是沒有木頭炮,那東西都是小炮,裝藥量小,威力也很一般,射程就別想了,而且打不了多少次就要作廢,再用肯定炸膛。


    至於用竹木這些材料製造火器,其實也並不是沒有出現過,最早的火器-突火槍,其實就是用巨竹製成,其基本形狀為:前段是一根粗竹管;中段膨脹的部分是火藥室,外壁上有一點火小孔;後段是手持的木棍。


    據《宋史·兵誌》載:開慶元年“又造突火槍,以巨竹為筒,內安子窠,如燒放焰絕,然後子窠發出如炮聲,遠聞百五十餘步。


    不過火器發展到現在,竹木這些材料製作的火器威力上已經不能滿足需要,銅鐵成為火器材料的首選。


    不過或許也正是這樣的發展曆史,大明的工匠在從自家尚書手裏接到製大炮的任務後,首先也是找木匠做了個樣炮,或者說模型。


    魏廣德帶著戚繼光走到炮口處,指著炮口道:“你伸手進去摸摸。”


    戚繼光狐疑中,還是按照魏廣德的話伸手進了炮口,木質觸感瞬間就傳進大腦,嘴巴也微微張開。


    “這炮其實隻是木頭製造的樣炮,外麵包了一層銅皮。


    你知道鑄炮之法吧,隻是為了趕上這次大閱,所以臨時糊弄出來的。


    雖然是樣子貨,不過兵部軍器局確實在試製這樣的大炮。”


    魏廣德樂嗬嗬看著戚繼光,繼續說道:“這炮,我給他們的要求很簡單,那就是要打最少兩裏地,越遠越好。


    我大明新製造的火器,射程一定要越來越遠才行。


    雖然這炮射速不如佛郎機,沒關係,讓工部的人先把這炮做出來,滿足了需要,再讓他們想辦法提高射速。


    不過那邊的工匠倒是和我說過,如果做成佛朗機炮的樣子,射程就會大減。


    我就是考慮到火力分層,所以才讓他們這麽做的。”


    “魏閣老,這炮是你提議造的?”


    戚繼光明白這炮的來曆,原來就是為了參加大閱,在皇帝麵前展露下大明軍工的實力心中才了然。


    他還在奇怪怎麽會把木頭炮送到這裏來,這玩意又不能用。


    現在明白了。


    同時,他也對魏廣德口中火力分層極為讚同。


    雖然這個詞有點新鮮,可他還是能輕鬆理解。


    畢竟這個理念在秦漢時期其實就已經在中國的戰爭曆史中出現,宋朝是更是達到很高的高度。


    宋朝的步兵軍陣,弓手和弓箭就是按照等級編隊,射程從幾十步到數百步不等。


    宋神宗熙寧元年詔頒河北渚軍教閱法,凡弓分三等,九鬥為第一,八鬥為第二,七鬥為第三;弩分三等,二石七鬥為第一,二石四鬥為第二,二石一鬥為第三。


    宋軍以此編隊,全軍弓弩齊發就可以構築出一張巨大的箭網,消滅網中的一切生命。


    宋軍軍工的巔峰之作就是神臂弓和八牛弩。


    神臂弓,又稱神臂弩,是一種單兵使用的武器,北宋神宗時發明,弓身長三尺三,弦長二尺五,射程遠達二百四十多步,號稱其他器械都及不上,成為宋軍弩手的製式兵器之一。


    八牛弩,又稱三弓床弩,是北宋時期出現的殺傷力最高的弓箭類武器,堪比現代的火箭炮。它射程遠,可達1500米,北宋天寶年間工匠魏丕改良後,一度可達1536米!八牛弩使用時至少需要10個士兵操作,分別負責瞄準、上弦、扣動扳機等步驟,威力驚人。


    八牛弩作為遠程武器的同時,還可以作為士兵攻城的器具,因為八牛弩的弓箭猶如現代標槍那麽粗,可以射入城牆,形成攀登城牆的梯子。


    正因為八牛弩的威力巨大,所以李繼隆在得知蕭噠凜三麵圍住澶州北城時,他便讓士兵運了幾架上城牆,以備震懾和遠距離殺傷遼軍。


    當然,也正是因為宋朝軍工技術發展,也導致了宋軍和外族作戰時,朝廷甚至會直接下達軍陣圖,直接插手指揮一線戰事。


    不得不說是他們自己都被這種威力巨大的軍陣有了一種迷之自信,認為箭矢覆蓋之地無堅不摧,無攻不破。


    不過宋朝終究成為曆史,所以不管是魏廣德還是戚繼光,都不會認為開發出先進的武器就可以製霸戰場,征服天下。


    “嗯。”


    魏廣德點點頭,在戚繼光麵前承認了這炮的首倡者就是他。


    “如果能不和敵人刀對刀、槍對槍的搏殺,遠距離就把敵人打垮,為什麽不用?”


    魏廣德隨即反問道。


    戚繼光看這炮,激動情緒也逐漸冷卻恢複正常。


    看樣子戚繼光已經在思考這種武器的用法,果然不多久他就開口問道:“魏閣老,這炮是裝備城池還是給戰兵野戰所用?”


    戚繼光問出這個問題,主要就是看到這炮裝上明軍中少見的炮車,故而由此一問。


    “邊軍當然用,不管是守城還是野戰,皆可對敵殺傷,在敵人結陣之時,數門火炮同時開火,迫使他們退後更長的距離整隊發起衝鋒。”


    魏廣德笑著解釋道:“當然,這炮主要用途,我覺得還是裝在戰船上,遠距離發炮擊毀敵船。


    畢竟能打兩三裏地,散彈可不行,鐵彈打軍陣也就是一個巷子,而打船就是一個窟窿。”


    “有此火器,沿海當不再受倭寇騷擾。”


    戚繼光畢竟常年打倭寇,所以在魏廣德說出這炮主要還是用在戰船上是,第一反應就是用來打倭船。


    實際上到這個時候,除了魏廣德外,大明朝堂上怕還沒人意識到西夷人最後才會成為中華文明最大的威脅。


    東西方距離遙遠,雖然歐洲國家已經開啟搶占殖民地的行動,但依舊受製於交通和通信技術落後的限製,根本無法在遠東地區組建大規模的軍事力量。


    能夠集結數十條戰艦和一、兩千士兵就已經是極限了。


    而大明沿海官員似乎也在和他們的接觸中發覺到了對方外強中幹的真相,所以也沒有把西夷人看做威脅。


    不過魏廣德想到紅夷大炮,除了向隆慶皇帝邀功外,確實有壯大明軍海、陸軍事力量的想法。


    沒有強大的武裝,不能夠威懾周邊,是不足以稱之為“王朝盛世”。


    魏廣德並沒有要打造大明盛世的念頭,那隻能是後人來評,他現在想的僅僅是邀功。


    開海是為了根除倭患,順便掙錢,做好了,那就是他屹立內閣的支撐。


    軍事力量強大了,對外戰事的勝利,他也是有運籌之功的。


    “這炮,軍器局會打造十門用啦參加此次大閱,將其編入神機營。”


    魏廣德又開口說道。


    知道了這炮的底細,戚繼光當然不會去考慮在演練中釋放此炮,僅僅是展示,拉著這炮從大閱台下經過就是了,於是點點頭。


    “邊軍合練的情況怎麽樣?我這次來除了帶來這東西,也是要看看邊軍的演練。”


    魏廣德繼續說道。


    “經過修整,昨日已經進行過一次合練,因為是按照明軍戰陣進行,所以倒還順暢,大人可前往校場一觀。”


    戚繼光抱拳答道。


    “五軍營那種演練嗎?”


    魏廣德隨口問道,邊說邊走向自己的馬匹。


    很快,一行人就進了京營,前唿後擁之下到了校場。


    別的操演軍陣魏廣德已經沒興趣,而是讓戚繼光直接帶他去看了邊軍和京營騎兵的合練,而那門炮也被戚繼光派人送往神機營安排。


    果然,和他想的差不多,邊軍步卒組成中軍,兩翼騎兵護持,隻不過這次的騎兵因為有了京營騎兵的加持,所以兩翼實力遠超五軍營的演練。


    “京營騎兵要在大閱中參演三次,戰馬受得了嗎?”


    看著新軍陣的演練,魏廣德忽然想到京營的神樞營騎兵等除了本軍陣的演練外,還有兩次合練,於是有些擔心京營這批戰馬的體力。


    “稟閣老,京營戰馬質量在大明軍中是最好的,以前隻是草料不好,所以體力下降。


    近幾個月兵部調撥了足夠的馬料,戰馬體力已經恢複,而且這次參演戰馬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當不成問題。”


    戚繼光急忙答道。


    這些細節,他做為總理其實一早就考慮到了,進行多批次測試後已經有了把握。


    而且隨著大閱日期的來臨,馬料更加精細,隻是為了保證這些戰馬不會在最後時刻掉鏈子。


    京城勳貴已經有了默契,所以也沒人有膽子敢對這些草料下手。


    中午,就在這教場旁宰殺了兩頭羊,魏廣德在這裏吃過午飯,觀看了邊軍上下午兩次合練後,這才滿意迴城。


    騎馬迴城,魏廣德並沒有接受戚繼光安排馬隊護衛的請求。


    開玩笑,京畿重地,要是他這個內閣閣臣都不安全,那這天下也就亂了。


    帶上京營馬隊招搖過市,魏廣德可不覺得有多光彩。


    天氣不錯,魏廣德出了京營就信馬由韁,緩緩而行,不似早上出來般縱馬馳騁。


    廣袤的天地間,魏廣德隻感覺精神放鬆。


    隻不過到他今天的地位,欣賞京郊秋色已經是奢望,不多時他的思緒就迴到昨晚。


    陳矩來了,他也帶來了司禮監的消息,知道貌似是高拱和內廷陳洪聯手。


    雖然不知道騰祥他們是怎麽確定的內賊,但既然宮裏大太監矛頭都是指向陳洪,那就不會有錯。


    魏廣德其實一直擔心的是馮保和張居正聯合,內外廷聯動打壓他們,所以他這一年多來多次邀約馮保,也在節氣中送去不菲的禮物,不過馮保的態度極為曖昧。


    據他派人監視的結果,張居正似乎也在和他做著同樣的事兒,隻不過張居正似乎也沒有和馮保聯合,大家都還是在尋找內廷盟友的階段。


    馮保的待價而沽讓他有些撓頭,這些太監可不是輕易可以收買的,他們胃口很大,大到很難滿足。


    而且太監也極為善變,今日和你虛與委蛇,明日就可能翻臉無情。


    但是內廷失去了李芳這個大太監,陳矩現在在宮裏的地位也不高,要倚為支柱也很難,還是隻能爭取馮保。


    魏廣德是沒想到,馮張聯盟沒出來,到是先出來了陳高聯盟。


    魏廣德不認為自己的出現改變了多少曆史,按照當前的軌跡,魏廣德多多少少有些猜測,或許是馮張聯盟最終在權利的遊戲中擊敗了陳高聯盟,張居正和馮保才最終把持了政權,張居正也借此推行了改革。


    拉攏馮保,那就意味著他和馮保的聯合要取代馮張聯盟去鬥倒陳高聯盟,而張居正或許還會在內廷尋找新的盟友,他們還要繼續惡鬥下去。


    想想都覺得頭疼。


    等魏廣德迴到家門前下馬進府,管家張吉就迎了上來。


    “老爺,陳閣老派人送帖子,請老爺晚上過府飲宴。”


    “知道了。”


    魏廣德沒有去接帖子,他當然知道陳以勤叫他去是什麽事兒,隻是不知道昨晚陳以勤和騰祥到底談了什麽,談的怎麽樣。


    “給我準備熱水,我要洗個澡。”


    魏廣德隻是吩咐一聲,就進了後院。


    當晚明月高懸,華燈初上,魏廣德坐轎來到陳府被引入花廳中。


    “正甫兄、逸甫兄,讓你們久等了,小弟這先賠罪。”


    “不用賠罪,酒桌上罰酒三杯即可。”


    魏廣德進門看見殷士譫已經到了,於是拱手行禮,而殷士譫接過話頭就要魏廣德先飲三杯。


    三杯,不過都是小酒杯,其實還真算不得什麽,所以魏廣德也隻是笑笑道:“好好好,依你。”


    “你應該知道了吧。”


    待魏廣德坐下,閑聊幾句後,陳以勤就把話頭引到今晚的正題上。


    魏廣德知道他所說何事,自然是點頭。


    “上午你不在內閣,所以我和正甫說了這個事兒.”


    魏廣德知道這是重頭戲,應該是陳以勤昨晚和騰祥商議後的應對。


    “高肅卿迴朝,陛下應該還會百般信任,近期我們要盡量順著他的意思,不要和他起衝突。


    不過最讓人擔心的還是,內閣有人會倒向他,聯手對付我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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