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遺扇從來在親緣關係上說得上是獨行俠。


    親人不多聯係少,朋友也極為難得。


    可如今,在這小小的村落裏,人口是少,但可謂是互相沾親帶故的,鄰裏關係更是十分緊密。


    且在這勉強主人的屋子裏,就足足住下了一家四代人,從頭上的婆婆,到底下的“兒媳”、“孫子”,瞧著簡單的關係,卻糊成了一團。


    直至燭火燒得叭叭作響,催著她趕緊迴去歇著。


    無霜守在外麵,視線筆直地投進無聲的墨色裏,自己沒動,也不敢提醒主子動。


    書房的門“吱吖”一聲從裏邊打開了。


    “迴去吧,別守夜了,那傻丫那邊派人看著就行。”


    遺扇邁過門檻,邊走邊舒展手腳。


    無霜恭敬點頭,隨即緊跟在她身後。


    看著她仿佛洗不淨的一身疲憊,思忖了半晌,微蹙著眉道:“主子,您也別太拚了,時常熬夜傷身體。”


    腳步一頓,遺道君一掃那有氣無力樣,拍著她的肩道:


    “霜子啊,既然熬夜傷身體,


    那你就別趁著人家薑思遠休沐迴家時,大半夜地跑去當梁上君子了,


    省得薑院長每次都特地寫信跟我告小狀!”


    無霜麵上一囧,既驚訝又不大好意思。


    為什麽自己夜會情郎的時候會被情郎他娘發現呢?


    明明自己武功高強來著,像未來嶽母那文弱書生般的人,該一無所覺才對啊?


    遺扇瞧著她懊惱思索的神情,大概知曉她在想些什麽,不禁搖頭一歎。


    這呆子,這都瞧不清?自己的武功沒問題,鐵定問題是出在薑府一家唄!


    雖然她跟薑思遠確定關係也有兩年了,感情穩定,雙方家裏也報備過。


    可是啊,薑思遠他真的不算小了!


    在這金玉皇朝,都是孩子打醬油的年紀了!


    抬手戳了戳她的額頭道:


    “你啊!今年都二十有八了,人家薑思遠也二十二了,


    整日沒名沒分地跟著你,你過意的去麽?見著人家父母都不覺虧心嗎?”


    霎時一愣,似是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無霜一直覺得,她和薑思遠這樣的關係已經很好了。


    至於成親?在今日之前好像暫時沒想過。


    畢竟,自家主子成親都三年了,跟主君過得還是二人世界。


    跟他們兩個也沒什麽區別。


    但經過這麽一提醒,也許,她太過想當然了。


    她是完全將思遠當作平等的人對待,但是,也架不住他家裏的擔憂,以及這風俗的非議啊!


    突然很想將以後的打算和薑思遠好好商討一番,也想明確地告訴他,自己希望盡快跟他攜手將來。


    “主子......”無霜遲疑地看著立在夜色仍不掩姿容明豔的主子。


    唉!都怪主子過得太快活了!自己學不來啊!


    遺扇嫌棄地擺手道:“趕緊走,當你主子缺人打燈籠?”


    表達過謝意後,無霜立馬便躍上了一方牆頭。


    “對了!明天按時站崗,諾一明天要被她爹帶去相看郎君了!”


    牆上的無霜一個歪趔,差點就栽地上去了。


    除了為自己明日頂班有些悲傷外,對於某人終於被迫走上相看之路大感不可思議。


    諾一啊!鋼鐵娘們!


    曾經說過以後要萬葉叢中瀟灑過,隻當成親是非途的老娘們啊!


    默默為她點上哀悼的蠟燭。


    遺扇沐浴完畢迴到臥室時,樂君彌正披著一身菩提寺的灰色僧袍,坐在地上的蒲團上,手裏轉著佛珠,嘴上念念有詞。


    晦澀的經文不經意溜入耳蝸,道君侯爺覺得光是背書就得花老長時間了。


    還是煉丹打坐好啊!


    自己的職業選擇真的牛哄哄噠!


    沒打擾人家,遺扇飛快地滑進被窩,正打算將枕頭底下沒看完的皇家野史再拿出來翻翻,可惜啥都沒找到。


    “侯爺可是找它?”暗啞的嗓音隨之響起。


    側頭一看,樂君彌已經從蒲團上站了起來,還將所有物品都放進了一個大氣典雅的箱籠裏。


    他的一根修長的手指,則指向了一張凳子上方。


    遺扇斜斜望過去,正看到了一副形象生動的動作圖,嘴角抽搐了一下。


    摸了摸滑嫩的下頜,眨巴下眼道:“難道正君也有如此興趣?這真的好嗎?”


    完全沒有絲毫在半個出家人麵前討論男女之事的尷尬感,還十分坦然自若。


    不,那已經算是興致勃勃了!


    樂君彌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仍舊僵笑道:“侯爺,那是您自己之前看的!君彌今日換床套被套,才幫您找地方先放著的!”


    兩人雖成親,之前他也說過要當真正夫妻什麽的,可惜,對那些事可沒半點好感。


    遺扇上下打量他,臉上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樣子。


    “正君無須害羞,我們還是夫妻呢!”


    那口在燭光下顯得格外皎潔的白牙,隻讓樂君彌心塞不已。


    對此,遺扇滿心嘚瑟。


    親愛的主君,沒人告訴過你嗎?


    那些年憑運氣贏的嘴,最終還是會憑實力輸了迴去的!


    半縷微光從一側花窗攝入,床上的人可窺得點點星閃。


    沉默許久,樂正君才咽下那口氣,開口道:“侯爺,聽說你把人安排在耦園了?”


    耦園離主院和偏遠都很遠,特別是走正門出府,差點就得橫跨半個侯府,但幸好有後門。


    耦園以四季皆盛開的各色珍貴荷花聞名,是府裏說得上嘴的名院。


    至於為什麽不叫“荷園”?


    命名人遺侯爺會告訴你,能吃的才是老大!


    “嗯,正君有意見?”遺扇正睡得有些迷糊,突然就被人打斷了,語氣算不得好。


    “看來那位小姐,給侯爺留下的印象還不錯。”男子在黑暗裏幽幽一歎。


    “哈......”遺扇重重地打了個哈欠,沒工夫應付他,“總歸是與你沒多大幹係的人,睡吧,本道君困了。”


    說著便捂頭而睡了。


    睜著眼睛怔怔凝視了夜色許久的樂君彌,呢喃自語:“沒多大幹係...嗎?”


    *


    遺扇再次睡到太陽高掛才起。


    一踏出房門,便是一愣。


    “這是...做啥?”


    一紅一粉兩道身影背對著太陽立在了她的麵前,兩人臉頰上似有絲絲汗珠滴落。


    站著的人正是樂尋和薑思遠的小弟,薑思遙。


    “舅母好!”“侯爺舅母好!”兩少年異口同聲。


    遺扇:......?


    “誰來給我說明一下情況?”旁邊站著的無霜和薑思遠視若無睹,對於自家小弟這麽別出心裁的稱唿,他也是醉醉噠。


    莫名矮了一個輩分啊有木有!


    玉帶束發,舉手投足似乎透著貴氣的男子踏光而來。


    披著薄披風的樂君彌嘴角彎起舒心的弧度,親密地挽上她的手臂彎道:“侯爺,君彌身子還未痊愈,但小尋也總要有人照看著,您作為舅母,不會不管吧?”


    被他搭上的皮膚隔著衣衫仍感覺到一絲異常的熱度,無奈道:“自是不會,那這位,又是什麽迴事?”


    目光落在一臉笑嘻嘻看著他們動作的薑思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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