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太後病了,太醫來來迴迴,藥喝了許多,卻是一點效用都沒有,近幾日雪越來越大了,將宮城鋪成一片雪白,衛太後靠在榻上怔怔看著,看著看著又吐出一口血來。


    “太後!”


    衛嬤嬤急急奔過來,跪倒在她麵前,不過一會兒便淚流滿麵。


    衛太後輕聲問:“哥哥如何了?霽兒如何了?”


    衛嬤嬤抹了抹淚,咬牙迴道:“太傅大人病得嚴重,奴婢帶了太醫去,卻被攔下了,大公子急火攻心,也有些不對,最嚴重的是二公子,二公子腿斷了,沒有醫藥,怕是、怕是不行了!”


    衛太後怔怔流淚,過了好一會兒,她說:“去請那個顧潯來,就說我有話跟他說,咱們埋在永安宮的釘子用了吧,將他引出來,不要讓她那麽快發現。”


    衛嬤嬤咬牙,應道:“奴婢遵命!”


    她爬起來,匆匆出了殿門。


    *


    因著衛氏一事,朝中吵得很,江棲遲被逼著上了兩迴朝,這幾日再沒迴來過。


    顧潯閑得發慌,又不好跑出去給她添麻煩,他太有自知之明了,因此也更鬱鬱。


    這日,雪稍小了,他在殿內煮水泡茶,便見一個小太監捧著一支梅花進來,小心的插.進案上的瓶中。


    “顧君,您瞧這梅花,開得多好啊,顧君整日裏悶在屋裏,多無聊呀,今日雪小了些,不如去殿外走走?”


    奚燈在一旁伺候,聽了這話,也跟著說道:“主君,咱們出去走走吧?”


    顧潯抬手托住那梅花,恍惚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是很無聊,遠嗎?不遠你便帶我去。”


    小太監笑意漸濃,他連聲說:“不遠不遠。”


    奚燈見他願意動彈,連忙去取大氅給他披上,又捧了手爐塞進他手裏,才擁著他出門。


    那梅林確實不遠,顧潯走進去,隨意的晃了幾圈,然後便被幾個太監攔住了。


    衛嬤嬤從後麵走出來,衝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太後有請。”


    奚燈臉色大變,他眼睜睜看著那個領路的小太監走去了衛嬤嬤那邊,氣得牙癢癢,他攔在顧潯麵前,惡聲道:“你們想做什麽?”


    “奚燈!”


    顧潯拍了他一下,然後定定看了衛嬤嬤一會兒,歎氣道:“走吧。”


    他那麽順從,衛嬤嬤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那眼神瞬間就很複雜了。


    她大概是沒想到顧潯這樣好說話。


    “走吧。”


    她走去前頭領路,一路上沒碰見幾個人,順順利利的到了鸞鳳宮。


    太監們退下了,顧潯將手爐遞給奚燈,不顧他擔憂心急,一個人踏進了殿內。


    太後半靠在榻上,一臉疲態,見他進來,也不過掀了掀眼皮。


    “你自去坐著,等咱們的陛下來。”


    太後說完,急促的喘息兩下,然後重重的咳。


    “咳咳!咳咳……”


    顧潯皺眉,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他猜得到,太後準備拿他來對棲棲做什麽,所以此刻的感受很複雜。


    江棲遲來得很快,走進這冰冷大殿,衣擺帶起一陣冷風。


    她走進來,沒有多看衛太後一眼,徑直去了顧潯身邊,“怎麽樣?冷不冷?”


    顧潯抓住他,唿吸有些急促,但看到她淡定的臉,他瞬間也就不緊張了,他隱隱猜到了什麽,抓了下她的手,說了句‘沒事’,便不再多說了。


    江棲遲抬頭,望向衛太後,“不知太後相請,所為何事?”


    衛太後低咳兩聲,渾濁卻仍舊銳利的眼神直直刺向江棲遲,她緩了緩,扯著臉皮說:“請陛下來,當然是有事相求。”


    說著‘相求’,她的臉上可沒有半點求人的樣子。


    江棲遲並不在意,不僅不在意,甚至還覺得有些荒誕,她想起那個‘係統’說過的話,心裏隻覺得眼前的所有像個鬧劇,唯一的特別……


    她看了顧潯一眼。


    隻有他,是唯一的特別。


    “太後所願,我可以滿足。”


    江棲遲說道。


    衛太後猛地睜大了眼,她攥緊了手指,剛平穩的唿吸驟然間又急促起來。


    *


    永安十一年初,太後衛嬌薨,同年三月,衛氏滿門流放滄州。


    陽春三月,萬物始蘇,荒涼的山道上,一群衣衫襤褸的人緩緩前行著。


    這群人,老弱病殘占了個全,眼瞅著走在中間的一個老人踉蹌著就要跌倒,一旁的差役連忙上前扶住。


    “衛老!”


    差役出了一身冷汗,手忙腳亂的把人扶去一旁坐下,又飛快的掏了水壺喂他喝水。


    “咳、咳!”


    衛馳重重咳嗽,嘴一偏,吐出一口血來。


    “公爹!”


    “伯父!”


    “父親!”


    ……


    身邊一圈人急急的喊,喊過之後,又開始哭,女子嚶嚶哭,男子嚎啕哭,小孩抽泣哭。


    衛馳沒哭,但他的眼睛裏,已經有了灰色的衰敗氣息,他抬手,將咬緊了牙死死憋著的衛霽召到身邊,喘著氣慢慢說道:“吾兒,吾兒!此仇不可不報!不可不報!”


    短短時日,當初那個風光霽月的兒郎早有變了模樣,他扯了下嘴角,眼睛裏濃烈的陰暗與仇恨蔓延,將他整個人包裹得密不透風,他無意掙紮,索性便隨了它,任它肆意生長。


    “父親,兒子知道。”


    他抓著他的手,似哭似笑。


    衛馳眼睛裏迸出熱烈的光芒,他抖了抖嘴唇,唇角突然就開始大量冒血泡,他劇烈的顫抖,跟得了羊癲瘋似的,沒一會兒,鼓著眼珠再沒了氣息。


    一陣大哭聲響徹荒道,衛霽茫然的看著,看著又一個至親倒下,黃土掩埋了屍骨,風一吹便掩了痕跡,但這段旅程,還未走完。


    從陽春三月,到秋風乍起,密密挨挨的衛氏族人一個個倒下,等到了最後,隻餘一個消瘦的身影固執的站著,他也隻能站著。


    滄州近在眼前,夜晚,一群人宿在荒廟,差役上前替衛霽取了鐐銬,隨手遞給他一塊餅。


    “衛公子,吃點吧。”


    衛霽抬手接住,機械的咀嚼吞咽,幹硬的餅滑進食道,割得生疼,他就跟沒有感覺似的,就那麽一口一口的吞完了。


    差役生了火,聚在一起小聲說話,衛霽冷著臉倒在冰冷的地上,僵硬著蜷成一團,似醒非醒間,他聽到有一個聲音說:


    [宿主你好!恭喜你成功綁定逆襲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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