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夾雜著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砸下來。腳下的混著泥土沙石的雨水已經沒過了小腿肚,鞋子裏已經全是水,每走一步,都要費不少力氣。


    江宴卻始終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埋頭走得很快,偶爾才抬頭,眯了眼睛,辨認一下前行的方向。


    走了大概十分鍾,終於在視線裏見到幾間模糊的農家小院的影子。


    意識到這應該就是白春說的那間農家菜館了,江宴略舒口氣,腳下速度越發加快,五分鍾後,終於走到農家菜館門口。


    因為地勢低的緣故,院子裏全被水淹了。好在主人家建房子的時候有所準備,除了院子,其他地方的地基都很高,不至於全被淹沒。


    斑駁的大門緊緊關著,視線所及,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江宴走進院子,淌水到了大門前,伸手敲門。


    “砰砰砰”敲了好幾下,裏麵終於傳來了人聲,“來了來了!”


    隨著話音漸近,大門被人打開了一半,露出一張淳樸的臉來。


    開門的男人瞧見門口淋成落湯雞的江宴,愣了愣,雖搞不清狀況,但還是先把人往裏麵迎,“進來再說,外麵下這麽大的雨。”


    領著他到了堂屋坐下,他取了條幹毛巾過來,狐疑道,“帥哥,下這麽大的雨,你是來吃飯的?”


    江宴道了謝,卻沒接他的毛巾,隻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調出微博上那張照片,遞到了飯店老板麵前,“我是來找人的,老板,這三個人你見過嗎?”


    老板眯著眼仔細看了兩眼,一拍大腿,“你跟他們是一起的?來來來,你跟我來。”


    說著,領著江宴到了裏麵一間房。


    推開門進去,房間裏坐著一個人,渾身裹著毯子,正捧著碗熱騰騰黑乎乎的湯在喝,盡管如此,身體還是在不自覺打顫,臉色也被凍得蒼白。


    江宴看了一眼,認出他是榮崢。


    不過,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


    正在喝薑湯的榮崢聽到動靜抬頭看來。


    老板朝旁邊走了兩步,讓出身後的江宴,“榮老師,有人來找你們了。”


    榮崢打量了江宴兩眼,有些狐疑地皺眉,“你是……?”


    江宴按捺住心底的失望,走上前自我介紹,“榮老師你好,我是江宴。”見榮崢仍是詫異,他又補充一句,“阮朝夕的男朋友。”


    話音落,見榮崢愣了愣,皺起的眉頭舒展開,睜大眼睛看著江宴,一臉詫異,不自覺開口道,“朝夕有男朋友了啊?”


    江宴克製住內心的焦躁,勉強扯出抹禮貌的微笑,“榮老師,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朝夕現在在哪?”


    聽到他的話,榮崢臉上閃過一絲懊悔,把之前發生的事跟江宴簡單說了一遍,“從半山腰到山腳這段路比較平緩,我在半山腰的亭子那等了會,見雨越下越大,就冒雨趕了下來,朝夕和鄭鄴被困在山上,一直沒下來。我本來想請店老板找人上去營救,但老板說,從山腰到山頂的那段路有些陡,下著暴雨本就不好走,後麵又有泥石流的跡象,這個時候他們也上不去,隻能等雨小了,路況明朗了再上去。”


    “不過你放心,我們已經報了警,警察已經在趕來的路上。而且山頂有些可以躲雨的廟宇,他們應該沒什麽危險,隻是暫時被困住了下不來。”


    說到這,他看一眼江宴,終於想起一些不對勁,“你是怎麽找到這的?”


    雖然內心焦躁,但念在對方是娛樂圈前輩的份上,江宴還是盡量壓下了情緒,“我今天過來探班,到了酒店發現朝夕不在,後來一路問過來,問到了你們可能來這裏。”


    他解釋完,看向一旁的飯店老板,“老板,我想上山。”


    老板聞言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帥哥,不是我嚇唬你,雖然現在雨小了點,但山上那段路確實不好走。我知道你擔心你女朋友,不過你也不是專業人員,很容易出危險的,還是等警察來吧。”


    “來這裏的公路被衝垮了一段,警察短時間內過不來。”他調整了一下情緒,繼續開口,“我女朋友膽子小,我怕她一個人在上麵害怕,就算我沒辦法救她下來,我也想上去陪著她。”


    榮崢張了張嘴,想說鄭鄴也在上麵。可轉念一想,這個時候說這話好像也不太合適,又想到自己之前亂點鴛鴦譜的行為,越發有些汗顏,不好意思再開口勸。


    老板倒是沒想這麽多,隻是看著江宴滿眼急色的模樣,不由唏噓一句,“帥哥,你對你女朋友可真好。”說著,歎口氣,“既然你執意要上去,那你跟我來,我跟你說一下山上的情況。”


    江宴道好,讓榮崢好好休息,就跟著老板走了出去。


    同老板了解了上山的路況,又找他買了些東西裝進包裏,江宴套上雨衣,拿了跟樹枝充作手杖,就出發往山上去。


    山腳到山腰的路比較平緩,他一路未停,很快就看到榮崢口中的那座小涼亭。


    進了亭子朝山上望去,果見山勢陡了不少,雖然還是有源源不斷的雨水夾裹著泥沙從山上席卷而下,但好歹雨比來時小了一些,不會再有變壞的趨勢了。


    喝了口水,江宴沒有多做停留,繼續往上爬去。


    **


    山頂。


    阮朝夕看著漸漸減小的雨勢,跟鄭鄴商量,“馬上就要天黑了,我們要不試試自己下去吧?”


    剛才發現信號塔倒塌被困山上之後,他們就打電話報了警,也從警察那裏得知榮崢已經迴到山腳下的飯店,不會再有什麽危險。警察還告訴他們通往山腳的路被堵住了,救援工具得靠人力運上山,所以耗時會久一些,讓他們不要著急,安心等候救援。


    鄭鄴出去查看了一下情況,搖搖頭,“從山頂下去這段路地勢太陡,我們不熟悉路況,很容易磕碰摔到,而且天色也不太好,再晚一點估計就看不清路了,我覺得,我們還是在這裏等著警察來吧。”


    阮朝夕知道他說得有道理,隻得打消了自己下山的念頭。


    現在已經快下午六點。


    因為下過雨的緣故,雖是夏天,四周看起來灰蒙蒙的,夜幕似乎隨時可能會降臨。


    山上沒有任何燈光,他們身上除了兩瓶水和手機,沒有其他任何可以禦寒或充饑的東西。雖然中午吃得還算飽,但一路爬上來早已消耗掉。身上被雨水打濕的衣服涼颼颼的,緊貼著皮膚,實在不好受。


    而且天色越來越暗,孤男寡女待在這破廟裏,雖然知道鄭鄴是正人君子,不會對自己怎麽樣,阮朝夕心裏還是有些打鼓。


    又等了一會,見外麵的雨漸漸停了,阮朝夕跟鄭鄴說了聲出去透氣,走到破廟外麵的長廊上站定。


    遠處的山巒起伏已經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耳邊除了廊簷上雨水滴落的滴答聲,四周一片安靜,靜得讓人有些發慌。


    阮朝夕不是膽子小的人,可這樣的情況下,還是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抱住雙臂使勁揉了揉,她深吸口氣,放眼朝上山的路望去,祈禱著救援隊伍能快點到來。


    這個時候,她突然很想江宴。


    他一整天聯係不上自己了,也不知道會不會著急。早知道這樣,上午鄭鄴說要出來逛逛的時候,她就該拒絕才是。


    還有寧萌,她現在還不知道急成了什麽樣子。


    歎口氣,阮朝夕慢慢低下頭,外頭風大,她正準備轉身迴廟裏,眼角突然瞟到上山的路上似乎有什麽亮光一晃。


    是救援隊伍來了?


    她一喜,瞪大眼睛朝亮光的方向望去。


    這次,亮光似乎離她近了點,像是手電筒發出來的光,不過隻有一道,並不像是來救他們的隊伍。


    阮朝夕皺了眉頭,正要叫鄭鄴出來看看情況,那亮光突然朝這邊晃了一下,緊接著,她就看到一道人影躍上山頂,飛快地朝這邊跑來。


    看著有些眼熟的身形,阮朝夕不由愣住,下意識眨了眨眼。


    是她眼花了嗎?她怎麽……好像看到江宴了?


    那道人影又跑近了些。


    這次,她總算看清楚了,確實是江宴!


    雖然他一身的泥水,早已看不出身上穿的是什麽,臉上也被泥糊住大半,但阮朝夕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是阿宴,是她的阿宴。


    這一刻,腦子裏一片空白,她沒有去想江宴怎麽知道她在山上,沒有去想江宴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她隻興奮地尖叫一聲,小跑過去,一頭紮進了他懷裏。


    江宴伸手將她抱住,緊緊摟著,沉聲安慰,“別怕,我來了。”


    阮朝夕從他懷裏抬起頭。


    她想問他怎麽找到自己的,可一抬眼,看見他通紅的眼底一閃而過的如釋重負,突然鼻頭一酸。


    這一刻,她突然什麽也不想說了,她隻想好好感受他的氣息。


    這麽想著,她踮起腳尖,捧住江宴的臉,熱情地吻了上去。


    鄭鄴聽到動靜出來,看著暮色中靜靜擁吻的兩人,腳下一頓,竟再也沒辦法邁出上前的步伐。


    他認出了那個將阮朝夕摟在懷中的男人是江宴。


    他不知道江宴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隻是,他從來沒在阮朝夕臉上看到這樣嬌豔欲滴的神情。


    她眼裏有光,嘴角帶笑。


    明明一身狼狽立在泥水裏,卻仍耀眼奪目得像一朵火紅的玫瑰。


    不屬於他的玫瑰。


    這一刻,他心裏那些隱秘的幻想突然間煙消雲散。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兩個人合不合適,隻有當事人才知道,旁人所窺見的,不過是他們自己想見到的那一麵而已。


    苦笑一聲,他慢慢低下了頭。


    纏綿完,阮朝夕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了江宴。


    江宴打量了她一番,見她沒有受傷,一路來的擔心終於落了下去。


    阮朝夕有一堆的話想問,又心疼他一路上來不容易,正要拉著他進廟裏休息會再說,一轉身,就見到了站在破廟前的鄭鄴。


    他正看向這邊,也不知看了有多久。


    阮朝夕臉頰微有些發燙,不過,想到身邊人愛吃醋的性格,她瞬間沒空再去想鄭鄴,忙開口解釋,“阿宴,我本來是三個人一起出來的,榮崢老師沒爬上來,我跟鄭鄴被……”


    話還沒說完,江宴就伸手,輕輕抵住了她的唇。


    她驚訝抬眸。


    江宴低頭,在她耳邊低低一笑,“昭昭不用解釋,事情的原委,我都知道了。”說話間,又故意碰了碰她的耳垂。


    阮朝夕捶了下他的腰,示意他不要胡亂。


    江宴揚唇一笑,牽著她朝鄭鄴走去。


    到了鄭鄴跟前,他也沒有鬆開阮朝夕,將另一隻手裏的手電筒遞給阮朝夕,然後朝鄭鄴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江宴。”說著,看一眼身旁的阮朝夕,一字一頓,“昭昭的男朋友。”


    鄭鄴心頭閃過一縷苦澀,卻也落落大方地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鄭鄴。”


    兩隻手握住的同時,他們的眼神也在空中交匯。


    雖然江宴的眼底一片平靜無波,但鄭鄴心裏還是明白過來,自己那點小心思,並沒有瞞過眼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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