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好欺負是吧。”


    小時候隻要自己犯錯,棍棒總是會落在他背上,他腿上。


    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是常事。


    就因為母親對自己有生養之恩,劉琛從未反抗過,默默的承受了一棍接著一棍。


    喧鬧的屋子陡然安靜下來。


    劉招娣不知道什麽時候衝了進來,從背後抱住劉秀,哇的一聲哭了,


    “媽,別打了……”


    “那是阿哥啊,是阿哥!”


    劉秀根本聽不進去,發瘋似的掙脫劉招娣的手,她手上有木棍,招娣又怕傷了劉秀,很快就被劉秀掙脫開來,


    劉秀拿著木棍,氣得兩步追上去,揪著劉琛的衣領,


    “說,你離婚不離婚?”


    劉琛瞪著眼睛,不離兩個字從牙縫中擠出來。


    劉秀聽到不離,麵目猙獰,揮棒子就要打下去,


    “媽,不要!”


    劉招娣著急地大喊出聲,想要跑過去擋在劉琛麵前,但被地上的狼藉給絆倒,趴在陶瓷碎片上,急得眼淚嘩嘩流。


    “砰!”


    悶棍聲響起,


    劉秀扯著劉琛的衣領,“老不死的,我殺了你……”


    她這一下用了很大的勁兒,木棍直接碎成了兩半,尖銳的木刺紮在劉琛的手臂上。


    他咬著牙發出一聲沉哼,眼底血色濃鬱,可表情依舊沒有絲毫的變化,冷眼看已經是美人遲暮的母親。


    本來挺直的腰背因為挨了這一下,無力的坍塌下來,


    手臂上,鮮紅的血不規則的暈染了半邊襯衫。


    空氣裏彌漫著腥甜的血液味道。


    許是鮮紅太刺目,劉秀忽然醒過來神來,撲了過去,


    “兒子,你怎麽樣,怎麽這麽多血……”


    “媽不是故意的,媽,對不起你,你別生媽的氣!”


    劉琛木然的掀開半撲在他身上的劉秀,看著被甩得噔噔噔倒退好幾步的劉秀,他臉上肌肉猛烈地抽搐,


    “媽,你的生養恩,我到底要還到什麽時候…”


    劉秀捂著臉大哭,一個勁兒地甩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劉琛動了一下胳膊,應該沒傷到骨頭,但剛剛背也挨了好幾下,想走出去卻沒能控製好身體,歪到了堂屋的四方桌上,桌子本來就不穩,


    被劉琛這麽一靠,上麵的陶瓷杯子還有菜碗全部都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今天做的這一頓團圓飯全部沒了,


    熱氣騰騰的雞肉撒了一地,湯汁和著血腥味,令人作嘔。


    還在地上趴著的劉招娣愣住了,她怎麽都沒想到,給阿哥辦的接風宴會變成這個樣子。


    劉招娣從汙穢中站起身來,手指微微卷著,滿臉淚痕的看著劉琛的背影,


    “阿哥,你為了她,真的就不要我跟媽了?”


    “媽為了生下你,一到寒冬臘月就腰痛,小時候你的衣服是學校最好看的,都是媽忍著腰痛一針一線縫出來的,難道這些都敵不過一個你才認識的女同誌?”


    不要這個家?


    劉琛轉身,他從來沒有不要這個家,捫心自問,從上大學開始,家裏的開銷都是他一人承擔。


    生養之恩一還就是14年,自己除了留下日常開銷,還有臨時發的獎金,他幾乎所有的工資都寄迴來了。


    除了上學那件事,隻要是媽要求的,他都答應!


    隻要媽一封電報,他總是會第一時間買票迴家。


    媽養他小,他養媽老!


    怎麽到了招娣嘴裏就是不要這個家了?


    手臂上溫熱的血還在往下滴,背部火辣辣的疼痛感讓他渾身發冷。


    劉琛看了一眼地上還在揪著頭發發狠的劉秀,不耐在繼續解釋。


    他的心也是肉長的,傷了也會疼。


    “媽,生活費我會照常匯款到村裏,隻是兒子已經長大,要承擔起養家的責任,以後你的生活費20塊已經足夠了。”


    “你不是一直隻給家裏二十塊!”


    劉秀唰的從地上站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我可是聽說你們研究員工資有100多塊錢,這麽多錢你是不是都花在那個女同誌身上了?”


    媽雖然瘋,但不屑於在錢財上麵說謊,


    所以!


    劉琛轉頭看向一邊慌亂的劉招娣,“五年前我每個月寄迴來的就是100塊,兩年前我漲了工資,每個月寄迴來150塊!匯款單我都有存根,至於錢去哪裏了,媽還是問問招娣吧!”


    雖說一個月20塊錢已經足夠養活一大家子,但劉琛為了讓老母親晚年生活愉悅,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她過得幸福。


    但顯然,這家裏有人不想她幸福。


    劉招娣驚恐的看向劉秀,“媽,你聽我說,錢我都拿去存起來了,二十塊是我們兩個的生活費。”


    “以後阿哥娶媳婦這些都要花錢的呀!”


    劉琛冷眼瞧著,“所以你就覺得嫁給我,這錢自然而然地落在口袋裏,招娣,我念在你陪伴我媽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但我不是傻子!”


    “你到咱們家沒辦收養手續,可以是妹妹也可以是欠債人!”


    他又看向劉秀,“媽,我身上留著你的血,我也是會發瘋的!逼急了咱們就一起瘋!”


    說完,沒有絲毫留戀地轉身就走。


    徒留身後劉秀暴怒的聲音。


    ——


    村東頭,劉福家!


    周芸芸站在院子裏來迴踱步,小叔叔那個娘她也是體會到了。


    招娣單獨將他喊迴去,準沒好事。


    “丫頭,你坐會兒!”


    二舅媽瞧著周芸芸繞著院子來迴走了好幾圈,愣是沒有停下來,忍不住開口提醒道,


    “二舅媽,要不我還是過去看看。”


    周芸芸提步就要往院子外走,隻是才跨出步,就看到門口小叔叔一臉慘白的走進來,半邊白色的襯衫都被染紅。


    二舅媽嚇的驚叫了一聲,


    “這是怎麽了,又是被你那黑心的媽打的是不是!”


    幾步跨上去,心疼的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疼不疼,舅媽給你找藥去。”


    周芸芸也紅了眼眶,“她怎麽能下這麽重的手,這是傷了哪裏?”


    劉琛虛晃了兩下,咬著血色全無的唇,


    “不疼的!就是有點頭暈,你扶一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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